这日不仅仅是大房纳妾,更是端午佳节,故府上设的宴席早早便散了,喜宴散了后,依照霍家往日惯例,端午晚膳全府上下老老少少全都会在老夫人的敬安院齐聚。
不过,这日,府上倒是热闹,又是大房纳妾,又是二房姨娘生产,当真是三喜临门的好日子。
是以,这日老夫人并未久留,用完膳后,早早便将所有的人打发了回去。
是以,这日霍元擎其实早早便得了闲,可是,却回屋回得极晚。
自到了掌灯时分后,纪鸢便一直乖乖盖上了头盖,一直坐在喜床前等着,随着天越来越黑,心里便跟着越发的紧张起来。
怎知,等着等着,眼瞅着,大喜烛都快要燃尽了,亥时快要过了,眼看着便要到了子时,再过半个时辰,便要算作是明日呢,然而,大公子人还未来。
正所谓春宵一夜值千金,哪有人这般白白令人等的?
此时,纪鸢穿了厚厚的“喜服”盖着密不透风的“喜盖头”,已经满打满算的蒙了一整日了,腰酸,背疼,锭上都要起痱子了,纪鸢只觉得那霍元擎约莫是不会来了。
心下不知为何,竟隐隐松了一口气,索性一把重新掀开了盖头,缓缓道:“菱儿,咱们洗漱就寝吧。”
菱儿面上一慌,只忙道:“主子,再等等吧,大公子···许是还在外头忙碌,准会来的。”
顿了顿,又怕纪鸢多想,连连安抚道:“今儿个怎么着也是端午,府上又热闹不已,大公子定是被什么事儿给耽搁了···”
纪鸢只却只有些睡眼惺忪道:“我困了···”
这时抱夏进来了,端了一些肉粥进来给纪鸢填肚子的,见状,只冲菱儿轻轻颔首,菱儿无法,只得出门吩咐人抬了热水进来。
也不知是不是菱儿多心的缘故,只觉得原本候在外头伺候的下人,不如白日那么殷勤与恭敬了起来。
***
纪鸢刚褪下首饰,褪了一身厚重的喜服,卸尽了满脸□□,正要前去沐浴更衣时,外头丫鬟匆匆来报,大···大公子来了。
抱夏跟菱儿二人对视了一眼,顿时转忧为喜,而纪鸢闻言,心里头却忽而一紧。
抱夏、菱儿二人立即要去拿来喜服重新替她换上,然而,来不及了,人已经到门口了。
霍元擎进屋时,穿了一袭玄色华服,衣饰为黑,但是在烛光的映衬下,隐隐透着赤红,这是纪鸢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瞧见对方身着黑色以外的颜色服饰。
他进屋时,头上的长发束得高高的,不过上头却并无任何金冠或是玉冠,不过是用根玄色锦带系着,且衣裳瞧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似换了一身干净崭新的衣裳来的似的,踏进屋子时,脚步略浮,但浑身上下却无半分酒味。
抱夏与菱儿立马恭恭敬敬的给他请安,道:“见过大公子。”
霍元擎朝二人摆了摆手,随即微微抬着眼,盯着立在不远处,立在原地没有动的纪鸢看了一眼。
这会儿纪鸢一身白色中衣裹身,尽管此刻肩上胡乱披了一件披风,却依然遮不住那底下纤瘦窈窕的身段。
只见凌白的布料紧紧裹着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衬托得那小蛮腰堪堪一把,盈盈一握,又见这会儿那三千青丝悉数披散了下来,垂落至腰际,在影影绰绰的烛光映衬下,只衬托得整个人瑰姿艳逸,美撼凡尘。
霍元擎微微蹙了蹙眉,约莫是觉得今日饮了酒的缘故,只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那边抱夏立马眼明手快的献了茶上来,霍元擎便随手接了,却没喝。
这时,纪鸢只紧紧拉了拉胸口的披肩,远远朝着那霍元擎福了福身子,垂着眼,低低道:“见过···公子。”
见抱夏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纪鸢咬了咬牙,道:“鸢儿···妾见天色已晚,正要沐浴洗漱,故未等公子。”
顿了顿,抬眼飞快的往霍元擎身上瞧了几眼,又道:“妾伺候公子洗漱。”
霍元擎一手背在身后,微握着,看着她,淡淡道:“我已洗漱,你去吧···”
说罢,随手将茶杯隔在了一旁的小几上,抬着眼,视线往屋子里四下瞧了一眼,见临窗的位置设了一座案桌,桌上摆了一应文墨,便转身往窗子那边走去。
纪鸢握着胸口的手微微一松,抬眼朝着那霍元擎的背影瞧了一眼,末了,又扭头往屏风后的浴房瞧了一眼,随即,微微抿着嘴,一脸纠结的往屏风后去了。
***
屏风设立在那里,某种程度上设与没设没得多少差别,尤其是在烛光的照射下,只觉得一举一动皆尽受眼底。
纪鸢从前在竹奚小筑住的时候,亦是这样的,只是,屋子里都是些女孩子们,早就习惯了。
然而这会儿···
褪衣,抬腿,跨入浴桶,每一个姿势动作,在外头之看来,仿佛都能够尽收眼底。
纪鸢飞快的钻进了浴桶之中,将整张小脸也埋进了水里,只觉得脸微微有些发烫,抱夏生怕她闷着呢,只立马将她给捞了出来,低声喊了声:“主子···”
纪鸢吐出了一口洗澡水跟一片花瓣,低声闷闷道:“水有点儿烫···”
抱夏一脸无奈的笑了笑,去给她添凉水,顿了顿,只边替她搓着澡边细心叮嘱道:“嬷嬷吩咐了,说今日头一夜,若是夜里公子孟浪,姑娘可不许紧着公子胡来——”说完,只微微红着脸,凑到纪鸢跟前又细细嘱咐了几遭。
这话,嬷嬷与她叮嘱过,尹氏与她叮嘱过,纪鸢早已经背下了,虽有些羞涩,但听多了,多少有些麻木。
然而,此时,对方就在这屋子里,莫名觉得有些羞耻感,纪鸢只下意识的抬着双眼朝着屏风往外瞅了一眼,从她这里往外瞅,自然瞅不出个啥。
不过,浴房里头水声雾气缭绕,又隐隐有些呢喃低语传来,霍元擎打小练武,听力灵敏,虽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但绝不同于军营里那股粗糙烂调,呢喃软语,生生打磨着耳膜。
不过,这霍元擎向来自制力好,由始至终,没有抬起眼乱瞟过。
***
纪鸢洗得很慢很慢,抱夏咬着牙关催了好几催,纪鸢磨蹭了良久,待水凉透了,又攥紧了拳头,自己给自己鼓励了好一阵,这才缓缓出来了。
出来后,屋子里没人,纪鸢四下瞧了一眼,菱儿迎了上来,手偷偷往喜床上一指,纪鸢一愣,原来大公子此刻已在喜床上躺下了。
抱夏见状,吩咐菱儿,二人替她绞头发的绞头发,抹香膏的抹香膏,好一通手忙脚乱的忙活。
待全然忙活完,时辰已经到了之时呢。
这会儿纪鸢头上的发还隐隐有些湿润,没有全干透,可抱夏等人怕大公子等久了,委实不敢在磨蹭了,毕竟,大喜的日子,从来只有女子等男子的时候,哪有男子干巴巴坐在那里,望眼欲穿呢。
尽管,大公子好像并没有望眼欲穿,丫鬟们收拾完退下后,纪鸢拽着衣角轻手轻脚摸着过去的时候,此时,大公子褪了一身外衣,亦是穿了一身凌白中衣,躺在了喜床外侧,双眼阖着,不知睡着了没。
纪鸢立在床边,瞧得满脸纠结,洞房的流程步骤,早已清楚明白的刻在了脑子里,可谁来告诉她,这个步骤,是哪一步?她该如何是好呢?
况且,按照大俞的习俗,便是夫妻同眠共枕,通常皆是男内女外,男子睡在里侧,女子睡在外侧,方便夜里随时随地起来伺候丈夫,更何况,纪鸢不过一介妾氏。
纪鸢静静地盯着床上纹丝不动之人瞅了良久,终究还是决定今日便算了吧。
不多时,纪鸢只缓缓呼出了一口气,为了不将人给吵醒了,只绕到床尾,欲轻轻摸上榻,从他的脚处摸到里侧。
怎知,她轻手轻脚的正要从他小腿处跨过去时,那霍元擎正好幽幽转醒了,意识还未完全清明,动作却极为灵敏,蹭地一下,先意识一步立马屈起给她让路,结果,恰逢纪鸢跨步,他的膝盖生生撞上了纪鸢大腿根部,纪鸢身子隐痛,脚下又一崴,只咬牙低低呼疼了一声。
霍元擎愣了一下,立马坐了起来,先伸手揉了揉眉心,随即抬眼后见纪鸢卷缩着身子,坐在床尾,咬牙捂足面带痛苦,不由出声问道:“可否有碍?”
声音有些低哑,方才应该是睡着了。
边问着,大掌边伸了过去,轻轻拽着纪鸢的手腕,要去查看她的手上的脚踝,结果,她的手一拿开,就看到了粉红色的锦背上,那只秀气白嫩的小脚丫子。
小小的一只,不到他巴掌大小,一排胖乎乎的圆脚趾头,上边是粉嫩嫩的指甲壳,像窜珍珠似的。
霍元擎手顿了顿。
然后,见对方只有些羞涩尴尬似的,立马将小脚丫子一缩,藏进了被子里,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