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鸢一时不知那霍元懿说的是玩笑话还是当真了,想了想,便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道:“我还是小时候做着玩的,都是些个拿不出手的,如何敢在二位公子跟前献丑。”
不过,想到老夫人方才分明撂下话了,又不好推辞,说到这里,踟蹰了一阵,忽而犹豫的看了身旁甄芙儿一眼,连连求助道:“好在姐姐手巧,可否劳烦姐姐指导一二?”
嘴上虽说是指导,分明是想要将这棘手的活计推到那甄芙儿手上。
替那霍家二公子亲自制作一盏河灯,想来对方应当是甘愿的。
果然,话音一落,便将那甄芙儿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霍元懿微微挑眉,就连老夫人也抬眼瞧了纪鸢一眼。
少顷,只见那甄芙儿竟亲自拉起了纪鸢的手,嫣然笑道:“说什么指导不指导的,横竖都是一块儿做着玩的,既然妹妹都已经开口了,来,那咱们便一起做吧。”
说完,只吩咐凝兰将篮子里的一应材料放到了不远处的凉亭里,竟然十分亲热的拉着纪鸢一道过去了,怕材料少了,末了,又吩咐底下丫头回到院子再送些来。
霍元昭见状,只眼前一亮,顿时双目炯炯道:“我也要亲手做这个,纪鸢,芙儿姐姐,你们俩个教我。”
说着,便也一脸兴致勃勃的跟了上去。
余下霍元芷跟沈如嫣二人对视了一眼,只见那霍元芷柔柔笑道:“嫣姐姐,莫不,咱们也跟着去凑个趣吧。”
沈如嫣飞快的往对面霍元擎身上瞧了一眼,双目闪了闪,随即冲着霍元芷点头笑道:“好啊。”
说罢,二人携手而去。
一时,整个亭子里便忙活开来了。
***
霍元懿坐在椅子上,随手往一旁的矮几上端起茗碗吃了两口茶,脸上笑模笑样的,嘴里只低低“嘿”了一声,咬牙道了句:“好个小丫头片子。”
又一连着将杯子里所有的茶给一口饮尽了,便大摇大摆的起了身,冲老夫人道:“祖母,我去瞧瞧那河灯到底是怎样做的。”
老夫人哪里不晓得他,向来是个闲不住的,又历来爱往姐妹堆里凑合,只没好气道:“去吧去吧,挑上一盏河灯今年许个好愿,交个好运道来。”
只旁敲侧击的在催着他的终身大事了。
霍元懿挑了挑眉,笑道:“成啊,孙儿能不能替祖母讨到个好孙媳妇儿,就全靠它了。”
说罢,扇子一腰,风流倜傥的去了。
老夫人顿时气乐了,笑过后,见所有小辈们都前去热闹了,唯有这霍元擎一人孑然一身,未免显得有些形单影只,老夫人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淡。
抬眼间,只见几个小姑娘都凑到了一块儿忙活着,许是沈家那个到底刚来,未曾与大家伙儿打成一片,只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瞧着。
见那沈如嫣生得虽不如孙媳沈氏那般貌美,但也随了她姐姐五六成,关键是,姐妹二人感觉尤为相似,或许,这也算作是另外一种···安慰?
想到这里,又想到这些日子的满面烦愁,老夫人心下忽而一动,端起茶碗吃了一口,方不动声色的冲着霍元擎道:“擎儿,瞧你几位妹妹们玩得多起劲儿,你镇日繁忙,从来没功夫跟府中几个弟弟妹妹们亲近过,眼下冷眼瞧着几个小的都有些畏惧你,今儿个难得大家都聚在了一块,你也莫要拘着,也跟着去瞧瞧吧,我今个儿听了一整日的戏,有些累了,且先眯会子,不用你作陪,你跟她们一道去松松乏罢。”
说罢,只一脸嫌弃的冲那霍元擎直摆手,恨不得他立马消失才好。
好的歹的都被老夫人给说了,似乎有些无从反驳,霍元擎闻言默了片刻,方冲老夫人淡淡道:“如此,那孙儿便去了。”
说着,便也起身,缓缓朝那边走了去,只是,走到那亭子外,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
此刻,只见甄芙儿、纪鸢、霍元昭、霍元芷四人围在亭子中央的方桌上坐着,四人都认认真真的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彩色的花纸,而那霍元懿正负手立在甄芙儿与纪鸢二人身后,漫不经心的瞧着,时不时摸了摸下巴,瞧得似乎正起兴。
“哈哈,纪鸢,你做的这个好丑,简直比我做的还要丑,太难看了,瞧瞧,你那花瓣都是歪的,当心一会儿下水后直接翻船了。”
霍元昭指着纪鸢手中那个三色的莲花灯差点没笑弯了腰,边笑边直乐呵道:“方才瞧你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手艺多好,原来也是个半吊子啊,哈哈,你瞧瞧你那莲花灯那衰样,足够我乐三天三夜了。”
原来那甄芙儿与霍元芷做的是十六个花瓣的,霍元昭初学,学的是最简单的八个花瓣的,这个还是纪鸢教她的,没成想,这徒弟学会了,那师傅不知怎么的,糊着糊着竟然少了一瓣,做了个单数的七瓣的,且那花瓣东倒西歪的,仿佛刚历经了一场狂风暴雨的劫难似的。
霍元昭顿时难以置信,只觉得这玩意儿委实不像是从纪鸢那双巧手里做出来的似的。
被霍元昭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笑话,纪鸢多少有些尴尬,只讪笑道:“早就说过了,我小时候才玩过这玩意儿,好多年没做过了,能够做成这模样已算是不错的了。”
说完,又觉得好似仍然没有说服力,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做的便是这么一朵历经风吹雨打过后仍然坚强百折不摧的荷花,你瞧瞧,不写实么?”
纪鸢话音一落,便闻得头背后一阵“噗呲”声。
四人纷纷抬头、扭头瞧去,只见那霍元懿不知何时立在了她们身后,被纪鸢这一张巧舌如簧的小嘴给逗乐了。
霍元昭见霍元懿在发笑,顿时也气乐了,立马从椅子上蹦跶起来,一溜烟的跑到霍元懿身边,扯着他的衣袖,指着桌面上纪鸢那个七倒八歪的荷花灯冲霍元懿道:“二哥,你瞧,这分明是个丑的,纪鸢竟然还强词夺理,我横竖是说不过她的,二哥你来替我辩辩。”
竟一副要拉着霍元懿做同盟的意味。
霍元懿瞅着纪鸢那个莲花灯,摸了摸下巴难得一脸正色道:“丑虽丑,但丑得还挺可爱的。”
说罢,只对纪鸢报以微微一笑。
纪鸢双目闪了闪,立马转过了头去。
霍元懿顿时挑了挑眉,又道:“鸢儿表妹这盏灯若是遭人嫌的话,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
一时,话语为道完,忽而见那霍元昭惊呼一声,连连赞道:“哇,芙儿姐姐,你这个莲花灯有三层,好美啊。”
霍元懿说了一半的话便被打断了,众人便下意识的朝着甄芙儿瞧了去。
只见甄芙儿的那盏也做成了,一盏大红色共三层十六瓣盛开到最为浓烈的莲花,只见每瓣花瓣都绽放到最极致的状态,这甄芙儿手工精湛,明明是用纸糊上的,却觉得栩栩如生,就跟莲花池中盛开出来的莲花一般无二,着实令人惊诧。
见大家都一脸赞扬的看着她,甄芙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捧着这盏莲花灯直接递到了霍元懿跟前,笑的有些羞涩道:“喏,表哥,你历来最是个挑剔的,这个可是我亲手做的,便是再不合心意,也别当着大家伙的面挑刺。”
说罢,还抢得先机的率先娇嗔的瞪了那霍元懿一眼。
霍元懿稍稍有些意外,随即只摸了摸鼻子,言笑晏晏道:“怎么会,表妹如此心灵手巧,便是我想要挑刺也真真挑不出来了。”
说罢,只笑着从甄芙儿手中将那盏莲花灯接了过来,垂下眼帘的时,不漏痕迹的瞅了眼纪鸢的背影。
***
这边几人围在一块儿,那边,那沈如嫣眼尖的瞧见霍元擎背着手往亭子里来了,只立马有些紧张的起身给霍元擎让座,嘴里轻声唤着:“姐···姐夫···”
说完,又立即亲手去泡了一杯茶过来,递到了霍元擎跟前。
霍元擎接了,却没喝,直接往小几上一放,倒是在沈如嫣让的那个位子上坐下了。
沈如嫣见状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那边一行人听到动静,原本正在说笑的,顿时安静下来了,霍元擎见所有欢声笑语在他来的那一刻顷刻消失了,顿时轻蹙了蹙眉,片刻后,主动问了句:“东西都做好了吗?”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霍元昭、甄芙儿、霍元芷、纪鸢几个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好半晌,只见那霍元昭嘿嘿笑道:“做···做好了,大哥···”
霍元擎问完这句话,便再无多话了。
亭子里又静了下来。
霍元昭只以为这霍元擎是来讨要他的那个河灯的,只是,她的这个是自个亲手做的,她有些舍不得,甄芙儿的送给了二哥,那霍元芷自是个小气吧啦的,无法,霍元昭只冲着那霍元擎一脸讪笑道:“大哥,你的那个也做好了,就···就在纪鸢手里。”
说罢,悄悄冲着纪鸢的后背往前一推,冲纪鸢笑道:“纪鸢,还不快给大哥送去。”
纪鸢:“···”
见霍元擎那双冷如利箭的眼神直直朝着她射来,纪鸢立在原地生生打了个颤,过了好一阵,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将她亲手做的河灯奉上,只垂着眼,轻声地,一脸尴尬的挤出了几个字:“大···大公子请···请笑纳。”
霍元擎盯着递到他眼前的这个丑东西,好长一阵时间没有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