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一进到院子,远远地只见那霍元懿正背着双手立在庭院边角观赏着她种植的一些个花花草草。
这日那霍元懿穿了一身深紫色华服,腰间系着金锦织成的八宝腰带,脚下踏着一双青色锦缎面料的踏马靴,他身长如玉,肩宽背阔,便是背对着瞧不清面相,光就那般姿势松散随意的立在那里,就自成一道令人瞩目的风景。
而院子的另一侧亭子里候着两人,一是那霍元懿的贴身小厮元宝,一个则是候在亭子里侍奉的抱夏,亭子里的石桌上沏了一壶茶,另摆放了两碟瓜子点心。
见到纪鸢进来,抱夏只远远地迎了过来,缓缓地朝着她轻声唤了声:“姑娘。”
听到纪鸢回来了,那霍元懿只堪堪转过了身来,远远地立在原地倒是并没有上前,只半抱着臂膀,微微眯起眼,双眼一直直勾勾的盯着纪鸢,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随即轻启着唇唤了声:“表妹。”
明明不过算正经的第二次见面,表妹二字,从他嘴里脱口而出,已是喊得无比的自然了,好像她真的就是他嫡嫡亲亲的表妹一样。
纪鸢闻言嘴角微抽了抽,纵使心里头多么想冲对方翻个白眼,面上却未显,只堪堪朝着他走了过去,距离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硬着头皮朝对方福了福身子,淡淡的笑着招呼道:“二公子。”
顿了顿,踟蹰良久,又补充了句:“二公子怎么来了。”
霍元懿听到对方温声细语,不由抬眼多瞧了纪鸢一眼,见她这日略施粉黛,只觉得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就是,就是面上仿佛带着少许倦意,虽在笑着,笑意却未答眼底。
霍元懿只微微皱了皱眉,嘴上却依旧笑吟吟道:“今儿个早起在院子散散,却未想,散着逛着便逛到了此处,得知此处竟然是表妹的院子,便特意前来讨要杯茶吃。”
说罢,只笑着道:“只不知今儿个是否有幸能够尝到表妹亲自泡的茶?”
顿了顿,又忽而挑了挑眉,伸手摸了摸下巴道:“当然,倘若能再配上表妹亲手做的那绝顶美味的薄荷糕,便是最好不过了。”
这霍元懿笑着,眼尾狭长,微微上挑,只觉得眼内含笑,勾魂摄魄,倘若旁的女子见了,不知有多少该沦陷在他这蜜里调油的“情话”中,及勾人心魄的眼神里。
***
偏生,纪鸢的爹爹生得似尊画中仙,娘亲生得亦是花容月貌,鸿哥儿打小俊俏到大,自个自然不必说了,每每揽镜自照,自个的容颜她心中多少还是有数的,她自幼见惯了绝佳好颜色,相比之下,这霍元懿的邪魅容颜虽足够令人惊艳,纪鸢却也能够堪堪受得住的,至少并未曾过多失态。
她这处小院偏僻得可以,便是寻常有人特意来寻,都得七拐八绕的,难以寻觅,哪有这么巧的竟一逛一个准,不过,明知对方不过是胡诌乱道,纪鸢也无得任何法子。
见纪鸢有些犹豫的立在原地,既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霍元懿只下意识的往她走近了两步,立在她的跟前,微微弯着腰,将脸靠近她的脸,笑模笑样道:“怎么,不就一杯茶,表妹难不成舍不得?”
对方忽然靠近,纪鸢便大吃一惊,只立马一连着往后退了两步。
霍元懿见她耳垂微微泛红了,嘴角微翘,只忽而朗声呵笑了几声,兴致大好似的,竟未经过纪鸢的应许,直起了身子,摇着扇子,直径大摇大摆的往屋子里去,就像进自个家门一样。
走了几步,见纪鸢咬牙杵在原地,只头也不回的挑眉说了句:“表妹,你过来,我一会儿还有件东西要给你。”
纪鸢的脸稍稍有些发烫,不适占了七分,羞愤占了三分,她毕竟是深闺里长大的女孩儿,男女之别的意识已是深根固蒂的滋生在所有人的骨血里了。
只觉得被对方调戏了似的,偏生对方啥都没做。
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憋屈。
纪鸢只紧紧蹙眉,见对方已经进了屋,过了良久,无得法子,冲得抱夏瞧了一眼,微微抿嘴领着几个丫鬟一道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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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霍元懿,纪鸢心里头不可谓不复杂。
忌惮、堤防、唯恐避之不及,当然,也曾有过感激。
只是,所有的感激在之前进屋的那一瞬,被冲刷个一干二净了。
进了屋子后,只见那霍元懿大摇大摆的坐在了椅子上,忍不住抬眼四处打量了屋子一圈,见整个厅子里简陋得可以,椅子案桌都发旧了不说,整个屋子里压根没几件像样的摆件,霍元懿见状,只轻轻皱了皱眉。
不由想起方才立在院子外的情景,只见这一处院子又小又旧,院子外大门上的红漆都卷了起来,隐隐有种腐朽陈旧的味道,分明是个曾荒废了多年的院子,被稍稍打点了一番,又给重新住人呢。
这样的地儿,甚至比不过他院子后头几个婆子住的偏院。
不过,地方虽小虽旧,待进到里头,倒发觉院子里被打点得井井有条,不是那种用奇花异草装点出来的郁郁葱葱的庭院,而是就是普通小门小户里头娇养出来的花花草草,有种清新自然的感觉。
又见这厅子里的东西虽简单,却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舒舒服服的,霍元懿喜洁,向来有些难以伺候,至少这在霍元懿眼中,虽觉得几分寒碜,到底不会令人心生···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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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懿细细打量了一遭后,微微眯了眯眼,对于纪鸢现如今这处境心中多少有些底数了。
再一抬眼,只见坐在对面的纪鸢一直堪堪坐在那里不说话,霍元懿微微怔了片刻,又见她小嘴微抿,低眉赦目,面上一副乖觉柔顺的模样,焉知心里头该是怎样一面?
见纪鸢这幅模样,霍元懿是从女人堆里打滚出来的,哪有个猜不透的,瞬间便知原来是方才那么个不轻易间的小举动惹怒了她。
忽然间脑海中就开始浮现出一张相似的小脸。
没想到脾气倒不小。
霍元懿不由摸着鼻子笑了笑,只捧着茗碗优哉游哉的吃了两口茶,随即看向纪鸢一脸正色道:“表妹,那日送来的那只小兔儿腰坠子可还喜欢?那双受惊后湿漉漉的眼珠子瞧着楚楚可怜的,我打从第一眼瞧见觉得跟你有几分相像。”
霍元懿这话说的有几分意味深长。
纪鸢闻言只有些狐疑,然并不欲与他多做纠缠,只垂着眼,一脸客气道:“阿弟之事儿,多谢二公子出手帮衬,原本是鸢儿备礼谢过二公子才是,反倒叫二公子破费,倒是鸢儿的不是了。”
说罢,只冲着身后的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会意,立马跑进屋子里,将箱子底下那个锦盒给翻了出来,蹭蹭蹭给纪鸢送了来,纪鸢拿着,亲自递到了那霍元懿跟前,一脸正色道:“这礼太过贵重了,鸢儿惶恐,还望公子收回。”
说罢,也不待那霍元懿接,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中,待对方未曾反应过来时,纪鸢便又立即开门见山的问道:“二公子方才说有东西要给我,鸢儿可否问一声,乃是何物?”
边说着,纪鸢边缓缓转身,重新走回到了自个的座位上端坐着,纵使屋子里没得其余外人在场,但纪鸢依然规规矩矩,丝毫遵守着男女大妨的几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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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霍元懿只慢悠悠的将手中的锦盒打开,从而缓缓提起那枚玉质通透的腰坠子,看了看,又瞧了瞧纪鸢,忽而勾唇道:“我霍元懿送出去的礼还从未有被退回来的时候,要不这么着吧,我手中这物件,表妹若是想要讨回的话,那么必须得跟着这个玉坠子一道讨回,倘若表妹不想要的话,那么这两件物件便自动落在了我的手里,往后皆得交由我来保管,反正要么全给你,要么全给我,你看怎么着?”
对方如此故弄玄虚,倒令纪鸢有些好奇,过了好半晌,纪鸢无法,只得冲那霍元懿淡淡的道了声:“请。”
那霍元懿闻言只忽而将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笑模笑样道:“得了,那便物归原主吧。”
说罢,只见他从自个怀里缓缓地抽出来一条白色的手绢,那手绢纱绢面料,通体发白,整块手绢上无一丝装饰花样,仅仅在右下角绣了一只小小的鸳鸯。
纪鸢见状后脸上顿时呆了呆,她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正是出府那日在护城河飞走的帕子。
那霍元懿竟然···认出了她?
霍元懿见纪鸢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只忍不住低笑了几声,笑过后,将那帕子折好了,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装着玉坠子的锦盒中,将锦盒往纪鸢这边轻轻一推,低笑道:“那日我可信守承诺在护城河边上巴巴等了一宿,却不知这个狠心的小娘子竟然就是表妹你,看来咱俩还是挺有缘分的,你说对不对,表—妹-”
最后两个字拖得老长,又微微咬着音,有种意味深长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