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光廷席地而坐了,把小猫抱进怀里掰开后腿:哥,你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虞幼棠这回连眼珠都没转,盯着手中小说直接答道:不知道。
虞光廷低下头细瞧:我也看不出来呢,可我觉着它是个妹妹。
小猫大概是并不qing愿仰面朝天,所以一个鲤鱼打挺的翻过身来,在虞光廷的怀里蜷成了一团,连尾巴也随之卷起来了。虞光廷把手cha进它那肚皮下面,试图感受到对方那细小的肋骨正是摸索的有趣时,房门忽然开了。
一名仆人气喘吁吁的走进来,心急火燎的禀告道:大少爷,二少爷,门外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说是二少爷年前欠了他们的钱没还,现在讨债来啦!
虞光廷当即猛一颤抖,脑子里像炸了一声惊雷一般;手指上随之用了力气,捏的小猫尖叫一声跳跃了出去!
痴痴呆呆的抬起头望向虞幼棠,他迎上了哥哥当头she过来的冰冷目光。
虞幼棠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神qing漠然平静。
其实他早就知道虞光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绝不会白白回这寂寞无趣的老宅。昨夜他几乎被所谓的兄弟亲qing感动了心肠,然而并没有什么亲qing。
从来就没有什么亲qing,弟弟只是被债主bi的无处立足了,仅此而已。可今天是正月十五啊,他这苟延残喘的人,天知道还能过上几次正月十五?
虞幼棠没说什么,只伸手摸到手杖握住了,欠身作势yu起;但还没等他真站起来,窗外院内骤然响起了一阵惊叫喧哗,原来是那帮债主们bi着老门房带路,一窝蜂的冲进来了!
虞家虽然这些年一直是在走下坡路,可在人前还能够维持着相当的体面。如今虞幼棠眼看着前方这群一拥而入的不速之客,就觉着自己这苦心维持的体面已经成了块挂不住的遮羞布虞家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虞光廷这时倒是动作麻利得很,一跃而起就跑到了虞幼棠身后。
幸而来人虽是气势汹汹,可是领头之人,一位长袍马褂的中年汉子,倒还和气。抬手摘下头上的獭皮帽子,他先是对虞光廷一点头,然而转向虞幼棠,很有分寸的微笑问候道:虞二爷我认得,那您一定就是虞大爷了吧?真是的,哈哈,两位虞先生,这个时候来府上叨扰,实在是对不住啊,可是没辙他又看向了虞光廷:虞二爷,抱歉,我又来了,不是我有来烦人的瘾,只是您欠我们老板那么一大笔款子,年前我就催过,虽说当时是让盛师长给挡回去了,可话又说回来,那买卖也不是谁自己家的,盛师长,是,入了股子,也有面子,可咱头上还有位大老板不是?所以啊,我苦心劝您一句,这款子啊,该还就还吧,您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后天,只能是利滚利越滚越多,总不能说会给拖huang了不是?然后他又笑对了虞幼棠:虞大爷,对不住,您大概根本就不认识我,但这里头的事qing,您可能是略微知道一点。是,我知道您二位是两家儿,可虞二爷毕竟是您亲弟弟啊,再说虞二爷当下的确也是在您府上啊,所以啊,我们这弟兄几个只好是,哈哈,没皮没脸的找上门来了,您多包涵啊!
平心而论,这汉子说话句句在理;虞幼棠听在耳中,根本无可辩驳。转身回头望向身后的弟弟,他无话可说。
虞光廷面红耳赤的低着头,简直不敢和他对视。
虞幼棠坐正身体,对那汉子轻声说道:你先生请坐,我这就和家弟去商量一下。
那汉子就近走到一处沙发前,果然一屁股坐了下来:哎,好,您二位慢慢谈,不过我那院子里还站着十来号人呢,外面冷啊,您行个方便,给他们也找间屋子暖和暖和吧。
虞幼棠点点头:好。
虞幼棠把所有的力气都运到了双腿上,咬着牙猛然站了起来,然后拖着手杖绕过沙发,迈开步伐就向隔壁走去。虞光廷从来没见他哥哥走的这样利落过,怔了一下赶忙跟了上去。
在一股子悲愤火焰的炙烤下,虞幼棠快步穿过几间房屋,进入了自己的卧室。
他停在了墙角处的西式立柜前,没有支使任何人帮忙,自己就踮起脚伸长手臂,将放置在柜顶的一个半大皮箱硬往下拖皮箱或许是有点份量的,在虞幼棠那一拽之下翻滚而下,砰的一声就砸到了他的头顶上。
虞光廷惊叫一声:哥
虞幼棠随着这一砸的力道,当即委顿着坐倒在地,然而既未昏迷,也未呼痛。喘着粗气扭身爬到chuang头矮柜前,他打开柜门,一只手颤抖着从中摸出了一把小钥匙。
虞光廷真的害怕了,走上来要去搀扶虞幼棠:哥,你怎么了你别这样,你骂我打我好了,你你说话啊!
虞幼棠虚弱的从他怀中挣扎出来,而后不管不顾的爬回皮箱前坐起了身。
双手哆嗦着打开皮箱暗锁,虞幼棠抬起箱盖,虞光廷就见里面一边整整齐齐的摆着些许信封,里面大概装的是地契存折;另一边则是放着一本影集。
哥他又唤了一声。
虞幼棠抽出最底下的一只信封,打开封口后从中倒出一张折好的字纸。仰起头将其递向虞光廷,他这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嘶哑气流:天津,你那房子的房契把房子给他们抵债你搬回来住
虞光廷眼看着他哥哥送上房契的那只手,却是迟疑着不肯接,同时焦虑羞愧的落下泪来:哥他抬手抹了抹眼睛:哥,那幢房子不够。
虞幼棠登时变了脸色,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按到了胸口处。难以置信的仰望着虞光廷,他花了很大力气去发出声音,然而吐出来的却只是一阵轻如风的气流:不够?
虞光廷抽泣着垂了头。
他趔趄着站起来,眼睛都红了,字字清晰的又问了一次:不够?
虞光廷吓的后退了一步,痛哭流涕的终于说了实话:我把房里的家具全卖了,还了一些零碎债务。余下的大头,因为当时盛国纲说能帮我顶,我就没再管结果利滚利的到了现在,就算是卖房也不够了
虞幼棠一口一口的深吸着气,事到如今,他那语气反而变得异常柔和起来:老二,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虞光廷低头盯着脚下地毯,眼泪珠子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滴:哥,我算过,天津的房子大概能值个八九万,你再给我添上个三四万,那我就能把债还个gangan净净了!说到这里他哽咽了一声:哥,求你帮我这一次吧,我以后一定学好,真的!
虞幼棠闭上眼睛摇晃了一下,就觉着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一颗心在胸腔里跳的又轻又快,气息呼出去后,全然无法再收回来。
将那张房契掖进了虞光廷衬衫胸前的口袋里,他无力的一挥手,挣命一般挤出了gan涩喑哑的声音:虞光廷,你给我滚。
然后他身体一歪,整个人就脱力似的向地上栽去。
第33章两散
虞光廷吓坏了。
虞幼棠那昏倒的姿势实在吓人,直挺挺的就栽了下去。他上前一步扶住了哥哥,嘴里含糊的哭喊着,六神无主的满心惊惶。
哥,哥!他以为自己是把虞幼棠给活活气死了,不禁要魂飞魄散的连声呼唤从来不敢和这哥哥吵架,怕的就是这个,然而最后还是落了这样的结果。蹲下来搂抱住虞幼棠的上身,他拼命揉搓着对方的前胸后背:哥,你醒醒啊他涕泪横流的开始转向门口大喊大叫:来人啊,医生呢?我哥要死了呜
医生不在,出门逛大街去了。
还是几名做久了的仆人赶进来,先把虞幼棠抬到chuang上,然后又狠狠的掐了他的人中,一边呼唤一边救治;其中一名年长老成的,见虞光廷扎着两只手站在一旁,满面泪痕的只是旁观发呆,就出言建议道:二爷,劳驾您给医院打个电话吧,大爷这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
虞光廷噢的答应了一声,立刻要走,走到门口又慌里慌张的折回来了:哪家医院?号码是多少?
那仆人唉了一声:电话机旁的簿子上都写着呢。
虞光廷一边快走一边用衬衫袖口擦拭脸上涕泪。待他走进客室之后,那坐在沙发上等候的中年汉子就向他一笑:虞二爷,您筹来款子了?
虞家的电话机安置在客室墙角处的一架高脚桌上,虞光廷刚想抄起话筒要号码,听闻此言后心中一痛,不禁转身走到债主面前,将胸前口袋里的那张房契抽出来送了过去,同时用还带有哭腔的声音吐出两个字来: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