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宁站在大堂的内侧，正对着屋外，他抬起头看了眼外头昏沉沉的天空，嘴里低语道：“已经等不了多久了。”说完，便抬步朝着屋外头走去，只是在经过肃冼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顿，却又在众人察觉之前，很快地离开了。
毒寡妇扫了一眼肃冼和宁桓二人，紧随着蒋宁身后离开了。
“毒寡妇，蒋师爷，你们……”瘦猴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跺了跺脚，急冲冲地追了上去。
此时，三人都离开了大堂，宁桓凑到肃冼身边，小声地问道：“你方才问了他什么？”蒋宁经过时，宁桓看到肃冼的唇动了动。虽不真切，但就蒋宁后来的反应，他明显是听到了什么。
“我没问。”肃冼的目光从地上顾老头儿的尸体撇过，落在了宁桓身上，他薄唇轻启，淡淡地道，“我只说了三个字‘七人局’。”
宁桓一愣，想到了方才毒寡妇的话，他拧了拧眉于是问道：“所以这七人局究竟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不过这些个人看来都是被十年前的幌子骗了进来的。李运说得也没错，‘小心有鬼’。不过这‘鬼’究竟是人是鬼还说不准。”肃冼撇过脸瞧着一脸茫然的宁桓，捏了捏他的脸，“这三人都不对劲，一定还隐瞒着什么。一会儿进了小楼你一定要跟紧我，若是他们要动手脚，也别心软。”
宁桓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晓得的。”
“那个瘦猴”肃冼轻声道，“不是善茬，别瞧他现在唯唯诺诺的摸样，腰带里全藏着刀。还有那个毒寡妇，知道什么样的人指甲会是黑色的吗？”宁桓呐呐得摇了摇头。肃冼轻哼了一声，“常年用毒的人。”
“接下来你自己也要小心。”肃冼蹙着眉，像是喃喃自语般得低声道，“也不知道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师伯竟会和这般人纠缠在了一起。”
南侧的小楼离这儿并不远，说起来只有百步的距离，在一片蒙蒙雾色中，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黑色轮廓。阴风袭来，带走了空气中最后一丝温度，虽没有方才吹得雕花木窗“劈里啪啦”作响时般猛烈，可肃冼手中的灯笼仍被带着四处摇曳，烛火忽明忽暗得闪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眼前的路，宁桓搓了搓手，四周冷得如浸入冰窖。
二人走近了，眼前的黑影比远处看的还要高上十几尺。上头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牌匾的提示，红漆柱子立在两侧，红漆木门虚掩着，简陋的锦方格窗下只有裙板上雕饰着几朵牡丹，摸样甚是朴素。
毒寡妇三人早已经候在了外边，见肃冼宁桓二人到来，皆抬起了头。“进去？”毒寡妇扫了一眼二人问道。肃冼点了点头。
“奇怪。”瘦猴皱着眉，盯着眼前虚掩的两扇门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叹息，“我上回同金铁尸来时，这门明明是关着的，难道真是昨晚上顾老头来过了？”他不安地看向众人，“这楼里铁定有鬼，咱们还是回去吧。”
毒寡妇冷哼了一声，“要回去你自个儿一个人回去，这里可没人拦着你。”说着，重重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空气中迎面拂来一阵霉味，宁桓皱了皱鼻子，看来这里长久没有人住过了。肃冼瞥了眼剩下的二人，掌着灯也走了进去，烛光照亮了屋内的摆设。一张花梨大理石桌案，上面摆着几张宣纸，被翡翠雕花的镇纸牢牢地压着，案上磊满了各种名人发帖，十方宝砚俱全。案后是面大漆六扇围屏，摆满书籍的架子立于两侧，看来还是一间书楼。
宁桓草草翻了翻两侧书架上的书籍，拧起了眉：“《冲虚真经》、《周易参同契》怎么都尽是道家的经书？”宁桓方想回头找肃冼，却见他正举着灯笼，盯着墙上的画愣愣出神。
“这是什么？”宁桓走了过去问道。画布上的主角是一对新人，新郎身着大红新郎喜袍，新娘盖着大红盖头，看不清容貌，底下是宾客满堂的画面。
“他们是谁？这小楼的主人吗？”宁桓打量着墙上的画布，蹙着眉问道。说起来，这幅画总给人一种莫名诡异之感。明明描绘的是大婚喜庆的场面，新郎和众宾客的脸上却是冷冰冰见不着一丝笑。
肃冼盯着画布，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瞧见这个新郎有一些眼熟。”肃冼有些不确定，“我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他。”
瘦猴三人也围了过来。只是当看清楚画布的内容后，三人顿时惊地脸色大变。瘦猴猛地往后踉跄了一步，摇着头，嘴里不停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宁桓蹙着眉转头问道，“莫不是你认识上边那两个人？”
“我……我……”不知是惊地还是惧地，瘦猴结结巴巴地一时间道不出话来了。
毒寡妇推开了肃冼和宁桓，一脸惊魂未定得撕下了墙上的画布，扔在了地上狠狠踩了几脚，转头看向瘦猴，咬着牙语气坚决得地道：“这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可是，李运、王家的儿子死了、姜铁尸都死了，就连顾老头儿也没了……他、他是不是回来了？他是不是回来了？”瘦猴双目无神地瞪大了眼睛，瘫坐在地上，抓着毒寡妇的裤腿死死不放，“他、他一定是来寻仇来的！”
毒寡妇盯着地上被踩得已经辨不出全貌的画布冷笑了一声，她慢慢蹲下了身，染黑的指甲一点一点扒开了拽着她裤腿的手指，俯身在瘦猴耳边，语气透着一股癫狂，道：“你我亲眼看见了，他已经死了，全尸都没留下。”她冷哼了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就算化作了鬼，要找我们寻仇来，那咱们就让他再死一次，好死个灰飞烟灭。”
“对！对！让他死个魂飞魄散。”瘦猴颤抖着手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乞怜般的看向了身旁的蒋宁。蒋宁却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肃冼身上，一脸地若有所思。
“他”是谁？宁桓扫过眼前的三人，终究是百思不得其解。
宁桓略略得撇过身侧，从方才起肃冼就没有说话了。
“咱们要不要去楼上看看？”宁桓在肃冼耳边低声耳语道。肃冼低垂着眼眸，未作声。宁桓以为他没听见，便又轻轻推了推他。肃冼仍未吭声，目光紧锁在底下的那张画布身上。画布被从中撕成了两半，几个脚印还留在上面，此时已经辨不清新郎和新娘的脸了。
“肃冼？”宁桓拧了拧眉有些担忧，小声得又喊了他一遍。
“我没事。”肃冼掀起眼帘，眸底一闪而过的戾气使宁桓猛然怔了怔，他睨过眼看向了楼上，“不是说要去楼上看一看吗？”
古旧的木制阶梯发出了一阵阵沉重的“吱呀吱呀”声，宁桓心事重重得站在肃冼身侧，问道：“你方才怎么了？”他干巴巴得笑了笑，“你不会说画布上的那个新郎你真的认识吧？”
肃冼兀然停下了脚步，他抬眸，侧身看向了宁桓，薄唇轻启道：“我认识他。”
宁桓心中猛然一震，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肃冼认识，能出现在这里的只能是……
青山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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