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中也,救救我们!港口黑手党那群家伙把我们抓住了,白石这混蛋说什么也不肯出手——”
港口黑手党,简称港黑,是统治横滨这个日本第二大城市的黑暗面的巨大组织。
而现在这个声音的主人,则是名为“羊”的,由一群少年组成的港黑敌对组织的成员。
港黑的首领——森鸥外按下了录音笔的停止键,抬眼看着被称为“羊之王”的橙发少年——中原中也,微笑着说:“在开始正题前,能容许我提一个问题么?”
中也不耐烦地咂了下嘴:“哈?”
森鸥外:“这个孩子口中所说的......叫‘白石雏’的少女——”
“究竟是什么人?”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随即稍稍收敛了一点身上的暴躁,挠了下略微杂乱的头发:“我也不知道。”
站在一旁的,身上各处都缠着绷带的黑发少年——刚加入港黑不久的太宰治眯了眯眼,假笑着看着中也:“情报透明是合作的前提,小鬼。”
“不是那个意思,”中也叹了口气,“我只知道她是从俄罗斯回来的归国子女,至于其他的,没有人弄得清楚。”
“——她像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没有过去”,有三种可能——
一是像某位港黑准干部一样因事失忆,二是像中也一样,的确“没有过去”,三是自己有意隐瞒。
白石雏的情况,正巧介于一三之间。
两个月前。
“马上飞机就要到达,请乘客们等飞机平稳后再解开安全带………”
白石雏从深渊一般的梦境中惊醒,有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坐在客舱内,不算大的手提箱被塞在了座椅下面,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张纸。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无声哲学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在飞往异国他乡的飞机上失忆,这可真是个好开头。
白石懵了好久,才想起来看一眼手中的纸条。
上面的字迹很清秀,不知为何,她很确信那是自己的字:
【白石雏,原名渡我雏,再原名安东尼娜·陀思妥耶夫斯基。
日俄混血,黑发棕眼,165cm,皮肤苍白。
有一个行踪不定的同父异母杀人犯哥哥,和一个行踪不定的同母异父杀人犯妹妹。
目前抱着能和母亲的骨灰离得近一点的想法从俄罗斯回到了日本横滨,辍学中,无业。】
听上去并不是个令人满意的背景。
将纸条反过来,还有一小串潦草的、像是匆忙写成的俄文,水笔的字迹被汗水微微晕开。
【快跑,冬妮娅,快跑!小心——】
后面的几个字母看不大清楚了,但似乎是个人名。
“冷静下来,白石。”白石面无表情地想,“我们来整理一下——”
“我,白石雏,括号已失忆,目前状态:逃命中。”
……真是最糟糕的开端。
“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或许是看她年纪不大又孤身在外,白石在机场大门口站了一会儿,工作人员便一脸担心地上来搭话了。
白石眨了眨眼睛,说:“我要去横滨投奔亲戚……”
亲戚什么的,当然是不存在的,只是嫌解释麻烦而已。
工作人员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更为怜惜:“横滨是吗?现在去的话可能会有点麻烦,中途还要再办一层手续。小姐是归国子女吗?”
白石点头,于是工作人员继续说道:“那您可能不大清楚,目前日本国内,像横滨这样的港口城市都归属异能特务科直接管辖,和其他由一般政府管辖的内陆城市并不是一个系统,要在工作日早八点到晚五点去公安局办好手续才能通行——”
他看了下表:“现在已经过了五点了,而且明天是周六——我建议您先去东京住两天,从东京到横滨比较方便。”
“我知道的。”白石顿了一顿,解释道,“我是说两方政权的事,我之前住在海明威。”
现在几乎全世界都采用了这种管辖方式,将异能力者和个性拥有者隔开。
这个信息是她从自己的证件上得知的,而且不知为何,她还记得所有“常识”,也就是说,她失去的只是自己的过去。
“您是异能力者吗?”工作人员有些讶异地问道。
白石轻轻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如果是异能力者的话,一般不能到内陆城市来的吧?”
“也是,”工作人员说,“能在港口城市住也挺好的,我是说——一般人的话,在这种个性拥有者遍地走的内陆城市生活,未免也有些辛苦了。”
白石没有接话,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后轻轻鞠躬道谢,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了。
预订的酒店在东京池袋,在网上风评不错。
从jr线上下来,已是夜色深重。白石提着手提箱,颇有些新奇地看着这块热闹到有些吵人的地区。
在酒店放下行李,肚子响起来的时候,白石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
“想吃和食了。”她心想,“香喷喷的白米饭,而不是该死的俄罗斯的该死的酸面包。”
白石向酒店前台问询了一番,得知最近的和食店是一家名为“露西亚”的,由俄罗斯人开的寿司店,因为特殊的口味和装潢在池袋小有名气。
寿司店确实不远,准确地说,就在酒店对面。
门口的看板居然是个黑人大汉。白石呆了一瞬,认真地想了一下俄罗斯特产里有没有黑人这一项,才上去用俄语搭话:【卖寿司?明明是俄罗斯人?】
大汉盯着她看了几秒,和善地笑道:【我们店的寿司可是很棒的哦,小姐。】
“那拜托了,一个人。”白石朝他挥了挥手,顺便在收银台处抽了本菜单。
白石觉得,自己到底也在俄罗斯呆了这么久,可能味觉被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不少,这种店说不定对她更友好。
话是这么说……
这个酸奶三文鱼籽手卷是什么鬼啊?
结果,酸奶三文鱼籽手卷意外地好吃。
纯正的手制酸奶,加上一点点蜂蜜和鲜咸的鱼子……
听上去不靠谱的配料,竟然碰撞出了出人意料的美味。
白石双手合十,轻轻说了句“我吃饱了”,然后打开菜谱,想按照习惯点杯咖啡。
然而,并没有。
也是哦,和食店跟咖啡明明是两种不同的极端。
白石叹了口气,让俄罗斯大汉把找零都换成了一百元硬币,然后晃出去找自动贩卖机。
如果她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一系列麻烦事,一定会打现在这个闲得发慌的自己一巴掌。
“临——也——君——”
按着俄罗斯大汉所指的路摸过去的白石,看到那个自动贩卖机旁边的铁制垃圾桶,正被一个黄发年轻男人举在头顶。
“不是吧……”她嘟囔着,“说好的不能在公共场合随便用个性的呢?”
“因为那不是个性。”旁边的黑发男人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颇有闲情逸致地回答了,然后一个侧身,躲开了被丢过来的垃圾桶。
“小静还是老样子呢~”折原临也把玩着手中的小刀,笑着擦了下脸上的伤口,“极致的暴力,我可对付不来呢。”
“我跟你说过了吧?不要再出现在池袋。”平和岛静雄将墨镜往怀里一收,随即转身,仿佛轻而易举地将自动贩卖机举了起来。
这可有点不妙。白石想,我记得我只是想来买一罐咖啡来着?
她装作不经意地往远离折原临也的方向走了几步——如果可以的话,她不希望招惹这两人之间任何一个的注意。
可惜事与愿违。
折原临也忽然将注意力从平和岛静雄身上移开,随即盯着白石看了几秒,略微讶异地说道:“刚才就觉得你眼熟——渡我雏?”
“对不起先生,我姓白石。”白石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往后退了一步,“我想我并不认识您。”
她没有说谎——她对自己的过去没有确切的记忆,那么,就算对方真的认识她,她也可以非常坚定地否认。
——不记得,不知道,不认识。
临也讥讽地笑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被静雄丢过来的自动贩卖机打断了。
就算是他,想要躲过这个也是很困难的事,临也啐了一口,狼狈地闪躲,再没有余暇去注意旁边的少女。
白石正想开溜,暴走的静雄却被个眼熟的人挡住了。
那个寿司店的俄罗斯大汉,赛门。
“有这种身手当什么寿司店的看板啊!”白石忍不住吐槽,随即不意外地看见临也爬了起来,眼神锐利地看着她。
临也:“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类之一”
白石:“……”
白石:“谢谢夸奖?”
“你这个样子,会让我真的以为你把我忘了的。”临也用余光观察着静雄的动静,“这可不大像是你会做的事。”
白石敲了敲自动贩卖机,发现似乎没坏得很厉害,于是找了个插座将其通上电,买了罐100日元的咖啡:“听上去你很了解我。我做过什么吗?”
“没有。”临也摇头,“你只跟我做了几个月的小学同学而已。但是,真是不可思议——”
“你知道你离开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吗?”
他红色的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你说,‘观察人类有趣吗’——”
观察人类有趣吗?
白石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但是随即而来的血腥味和大片大片的鲜红让她慌张地停止了回忆。
她摇了摇头,说:“这种给自己找乐子的方式,真是无聊至极。”
临也忽然笑了起来:“果然是你。”
白石缓慢地歪了下脑袋。
那边静雄已经和赛门打完了。显然,是静雄胜利。
该走了,折原临也这么想着,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锋利的刀割开了一般,在向外渗血。
幼女版白石将小黄帽塞到红色的小书包里,眨巴着眼睛看着临也:“观察人类有趣吗?”
临也:“当然有趣。比如,你,渡我,就是个无证在内陆城市生活的异能力者吧?”
白石脸上可爱的甜蜜的笑忽然消失了,下一秒,又变得更加灿烂。
“对呀。”她说,“但是我马上就要回俄罗斯了。”
“在那之前——”
“异能力,【重于千钧】”
话音未落。
临也旁边的桌子像是被什么重物挤压一般,轰然倒下。
白石雏的异能力,【重于千钧】,是控制压强的能力。
通过改变大范围的气压,能让巨大的铁块变形,也能在受力面积为一条直线的前提下增大压强,产生像刀子一般的效果。
临也抹了一下血,惊讶地抬头,看到白石雏正用他记忆中那种,令人兴奋的、和其他人类都不尽相似的冰冷眼神盯着他。
白石轻轻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一角,弯起嘴角:
“愿神灵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