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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1 / 1)

头领态度立变:“那就走着。”

他们跟阿砚报备,阿砚经冯二笔提点几句,也知他们身份非比寻常,遂点头同意。

李树素来欣赏有能力的人,去的途中主动攀谈:“几位壮士体格健硕,能力不凡,怎会屈就工匠一职?”

头领道:“咱还要盖房子,没空。”

李树:“霍延也同意了的。”

“不过讨口饭吃。”头领漫不经心回道。

“鄙人李树,想跟几位兄台交个朋友,不知几位壮士姓甚名谁?”

杀杀府兵们的傲气也好。

李树亲自去请那几人,几人闻言,互视几眼,问:“是霍郎君叫我们去的?”

“不是。”李树诚实道。

训练场上少年矫健的身姿,渐渐激起府兵们的斗志。众人眼也不眨地盯着霍延,直到他毫不气喘冲到终点。

他的背后,一丁点石灰粉都没碰上。

有人忍不住出声:“娘的,老子就是个废物!连十几岁的小子都比不过!”

有人自我安慰:“毕竟是霍家人,就是厉害。”

李树一声令下,高大英俊的少年,如同草原上最凶悍的猎豹,飞跃在训练场上。

他跨过壕沟,翻过高墙,潜过地桩网,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终点。

山麓训练场,众府兵战意漫天。

李树听罢,不由扯扯嘴角,他已经想着再来一次打击了。

府兵们服了,真服了。

霍延略感惊讶,而后颔首道:“可。”

在霍延的刺激下,他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平均水准比之前的测试高出一大截。

等所有人完成训练,李树问霍延:“我记得咱俩第一次测试时,有几位匠人的成绩都不错,不如今天让他们也来试试?”

一百人惊讶地张大嘴巴,连呼吸都忘了。

太快了,实在太快了!

头领瞥他一眼,“咱都是粗人,别拽那些文绉绉的。你叫我汪大勇就成。”

“许江。”

“吕大宝。”

“马强。”

“王小河。”

李树一一记住了姓名,觉得几人均是性情中人,相交之心越发炽热。

行至训练场,汪大勇几人见到霍延,均神色激动。

他们这段时间暗中寻了霍延好几次,想劝他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庆州府。

霍延却说:“我如今是奴籍,若离开庆州府,唯有落草为寇这一途。我可以,但霍煊和霍琼不可以。”

他们年纪还小,霍延不忍心让他们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更何况,霍家之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做打家劫舍之事的。

汪大勇叹道:“难道二公子就任由霍家背负污名,将军和大公子死不瞑目?”

“汪叔,若你们当真愿意为霍家平反,不如留下助我。”霍延平静深邃的眸子望着他们。

汪大勇实在不理解,“难道二公子宁愿当一辈子奴仆?”

霍延摇摇头,“奴籍只是朝廷定的。”

若是有朝一日,朝廷没了,他的奴籍自然就不算数。

观楼喻在庆州府所作所为,聪明人心里都有数。

朝廷腐败,百姓怨声载道,乱世之象已生,庆王身为皇室正统,自然有一争之力。

说实话,霍延敬佩如今的庆王世子,也很感激他。

他愿意留在庆州府,为楼喻谋划。

汪大勇等人劝了几次,不仅没有劝动霍延,反而差点被霍延说服。

他们已经动摇好些天了。

“大勇兄弟!”李树的喊声拉回汪大勇的思绪。

他扭头看向李树,“怎么了?”

“众位兄弟都等着你们呢,”李树拍拍他的肩,“好好跑,让兄弟们长长见识!”

周围一百来号人“虎视眈眈”,汪大勇见过更大的世面,不仅不露怯,反而隐隐有些兴奋,快速热身后来到起点。

他块头大,看起来魁梧粗莽,似乎很不灵活,又只是个匠人,府兵们并不看好他。

然而,他们再次被打脸了。

这位健硕魁梧的汉子,迈着比他们还要轻盈的步伐,相当有技巧地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连地桩网都能轻易通过,不蹭一点石灰粉。

府兵们:“……”

为什么连一个匠人都能轻易将他们打败?!他们真的有这么废物吗!

接下来,许江等人也都一一通过障碍训练,打击得府兵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树心里满意至极,朗声教训:“常言道,骄兵必败。我都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自信,一个个成绩差得不忍目睹,不想着努力,反而质疑别人不行,脸呢?!”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一百府兵惭愧地低下头颅,同时心生无限斗志。

李树见敲打效果喜人,便给了他们一个甜枣:“不过,你们之中也有值得称赞的,念到名字的站出来。”

他报了五个人的名字,是这次考核的前五名。

其余人纷纷羡慕地看着他们,如果被表扬的是自己该多好啊!

表扬后,李树话锋一转:

“接下来,队伍分成五组,每组二十人,组长由你们五人分别担任。每日训练由组长带领监督,每次旬考,按每组总体成绩排名,排名靠后的组必须给靠前的洗一旬臭袜子,到下次旬考结果出来再进行更换。”

被挑出来的五人均面露惊喜,他们是组长了?能管十九个人?这也算是小官了吧!

其余府兵更加羡慕嫉妒恨了,眼中纷纷迸发战意。

李树见状,心中暗爽,面上却严肃道:“当然,若有组员连续三次超过组长,便可替代组长一职。”

殿下说过,有竞争才有动力嘛。

果然,话音刚落,众府兵均摩拳擦掌,一个个直勾勾盯着五名优秀组长。

一旁汪大勇几人,闻言不禁目露深意。

这样的练兵之法虽然少见,但效果相当显著。

他们想起霍延的话,不由暗叹:难道那位弱不禁风的庆王世子真有不同寻常的本事?

“弱不禁风”的庆王世子,确实有些不禁风了。

事情是这样的。

杨继安匆忙跑来找他,说霍煊和医馆里的一群药童打群架,闹得不可开交,陈大夫管不了,正好他路过医馆,索性让他来找殿下。

楼喻闻言,立刻起身前去。

正当他穿行庭院时,一股妖风平地而起,院中横绳挂晒的衣物床单扑面而来,直接糊了他满脸。

冯二笔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将床单衣物扒拉下来,只见楼喻原本齐整的发型显现出独特的凌乱美来。

楼喻:“……”

他只好重返屋子,对杨继安道:“去寻霍延。”

杨继安一直憋着笑,出了院子才龇牙咧嘴,咯咯不停。

楼喻有些气闷,吩咐冯二笔:“日后晾晒衣物换个法子。”

冯二笔忐忑道:“殿下恕罪,奴即刻让人挪走。”

“挪到哪儿去?”楼喻可不愿意让自己的私人衣物晒到别人院子里。

他想了想,道:“去找个擅做木工的匠人来。”

“是。殿下可还打算去医馆?”

楼喻摸摸梳好的发髻,颔首起身:“去瞧瞧。”

两人来到医馆,里面吵嚷闹哄一片。

霍煊被人制住,鼻青脸肿,眼冒怒火。

霍琼穿着一身暗灰色的男式衣裳,面无表情站在霍煊身旁,冷冷的目光落在那群药童身上。

“闹什么呢?”冯二笔寒着脸道,“殿下善心让你们来医馆是学医的,不是来打架的,你们以为医馆是什么地方!”

见到楼喻,孩子们顿时收敛神色,低下头去。

霍煊昂着小脑袋,眼神躲也不躲,一副“我没错”的模样。霍琼见到楼喻,则眼眶顿红,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陈川柏叹息着拱手一拜,“是老朽无能,没有管好他们。”

楼喻神色淡淡:“说说怎么回事。”

“实在惭愧,”陈川柏回道,“老朽去后院侍弄药材,让孩子们温习,听到打闹声才出来,尚且不知出了何事。”

楼喻点霍煊的名:“你似乎有冤要诉。”

“殿下,”霍煊半愤怒半委屈道,“我不是故意要打架的,是他们无礼在先!”

“谁无礼了?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殿下,是霍煊先打的我们!”

“殿下,我们温习得好好的,是他突然闯进来打人!”

霍煊一张小脸要气炸了。

“都安静!”冯二笔大喝一声,眸光锐利,“等霍煊说完你们再说。”

他言罢,搬了把椅子过来,“殿下,您坐。”

楼喻依言坐下,眸光落在霍煊身上,温声问:“为何打人?”

霍煊瞪了那群药童一眼,小嘴叭叭道:“回殿下,这几日妹妹回到家都闷闷不乐,连饭都吃不下了,有时候还偷偷躲在房间里哭,我都看在眼里!”

他越说越气,“我问她她不说,我就只好偷偷跟过来,在门外听到这些坏蛋全都欺负我妹妹!我实在气不过才打了人。是他们缺德在先,他们惹妹妹伤心,我当然要帮妹妹出头!”

“出头就是打架?”

门外传来霍延沉威之声。

霍煊瞬间后退几步,缩了缩脖子。

“霍煊,你惹祸不知悔改,回去罚十鞭。”

霍延上来就定下惩罚。

这是霍家家法,霍煊心中虽不服,却不敢吱声。

其他药童纷纷震惊,罚十鞭!

好可怕!

霍琼试图求情:“小叔,此事因我而起,不怪兄长,我替他受罚。”

“你不曾劝阻,自然也该罚……”

“行了霍延。”楼喻懒懒地掀开眼皮。

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先把自己孩子罚一遍,这传统的打击教育法楼喻实在不敢恭维。

霍延立刻噤声。

霍煊和霍琼仿佛发现新大陆,目光惊异地瞅瞅楼喻,再瞅瞅霍延。

倒是一旁的杨继安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殿下在这,都听殿下的没错。

“官府问案,还得听双方陈词。”楼喻转向那群药童,“你们是否欺负了霍琼?”

药童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人说话。

楼喻语调平和淡漠:“不说实话者,等查清后,一律赶出医馆。”

如果真的存在“校园霸凌”,他必须要好好教育,杜绝霸凌的存在。

楼喻面容平静,目光威严,孩子们被震慑住,担惊受怕之下不敢不从。

便有药童嗫嚅道:“殿下,我们只是觉得她一个小娘子,不该来医馆。”

有人带头,其余人纷纷附和,而且非常理直气壮。

“是啊是啊,殿下,医馆就她一个小娘子,我们觉得很不自在,不想跟她一起学。”

“她在家绣绣花就好了,为什么要来医馆?”

“我们是为她好,她一个小娘子跟我们混在一起,对她名声不好。”

听到这些言论,霍琼唇瓣微抿,双拳紧握,只觉愤怒又无力。

“放屁!”霍煊是个暴脾气,“我妹妹想学关你们鸟事!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你们自己!你们就是学习比不上我妹妹嫉妒而已!”

在田庄生活一段时间,霍煊其它没学会,尽学了一些乡野粗话。

霍延凉凉瞥他一眼,打算回去好好治治。

霍煊放完狠话就觉得不妙,连忙躲到楼喻身边,试图借用楼喻的威严对抗小叔冷厉的眼神。

“你们当真不服霍琼一同进学?”楼喻问那群自恃没错的药童。

医馆招收学生之事,他吩咐下去后就没太在意,没想到医馆只有霍琼一个女孩子。

当然,这并不是那群男药童欺负霍琼的理由。

药童道:“回殿下,她一个小娘子同我们一起进学,我们确实不愿!”

楼喻:“既如此,咱们都公平点。”

他问陈大夫:“孩子们都已经学习一个月,不如进行一次月考,咱们按成绩定论。陈大夫可否根据他们的学习进度出题考评?”

陈川柏面容严肃:“殿下所言甚是,老朽这就当场出题考核。”

楼喻让人准备纸笔,医馆所有孩子都必须参与考核。

他们才学习一个月,学的无非是穴位、经络、药材这些基础知识。

这些都是需要强记的,乍然出题考试,不少药童都慌了。

待纸笔摆在案上,楼喻开口道:“此次考试公平公正,由陈老出题,我亲自监考。你们既然都不服气,那就看看谁考得好。倘若你们连一个小娘子都考不过,那么没有资格同堂学习的,就是你们,而不是她。”

那些药童纷纷低下头颅,他们当然知道自己比不上霍琼,毕竟霍琼是陈大夫夸奖最多的学生。

可事已至此,他们无法反抗,只能认命地听题作答。

却有孩子颤颤巍巍道:“殿下,我、我还不太会写字。”

这些都是庄户的孩子,不会写字很正常。学医一开始主要是辨认穴位草药,字可以慢慢学。

如今短板暴露,连题目都答不了。

楼喻问霍琼:“你可以吗?”

霍琼点头,“可以。”

这么一对比,药童们脑袋更低,直接抵到胸口。

虽说出身不同,不能如此比较,但既然这些孩子用性别攻击霍琼,楼喻也就不会客气。

不过,他还是秉持公平公正,对陈川柏道:“那就出选择题。”

陈川柏:“何为选择题?”

楼喻给他解释了一下,陈川柏理解后连连点头,“殿下巧思,竟能想出此法。”

楼喻:“……”

实在汗颜!

选择题只有选项一二三四,孩子们都会写。他们一边听陈川柏报题,一边在纸上写下答案。

等陈川柏出完基础题,楼喻又道:“再出一道附加题,此题不用笔作答,谁能站起来口述得最完整,谁就能加分。”

所有人:“……”

狠还是世子殿下狠!

字不会写,话总会说吧?

陈川柏想了想,一时竟也起了“坏心思”,故意出了一道超纲题。

考场鸦雀无声。

陈川柏本以为无人能答,未料角落里的小姑娘却站了起来。

她睁着一双灵气清澈的眼睛,流利地将答案说出来。

陈川柏惊讶:“此题我尚未在课堂上讲授过,你如何得知?”

其余孩子都惊叹地瞅着她。

被这么多人看着,霍琼羞涩一笑,“之前借了陈小郎君一本医书,我都看完了。”

陈小郎君是谁?

“我确实借了她一本书。”

一道温润的少年音从内院传来,众人转首望去。

原来是陈川柏的孙子陈小郎君!

陈小郎君随祖父来田庄后,常常深居简出,很少见人,是以众人对他都不熟。

他见到楼喻,行了一礼。

楼喻微笑让他起身,并对陈川柏道:“陈老,公布结果吧。”

不管有没有借书,霍琼众目睽睽之下答出那么难的题,谁都无法质疑。

药童们皆垂头丧气。

输了,他们彻底输了!

所有人中,唯有霍琼一人得了满分,而第二名,也不过答对了一半题目。

楼喻没打算继续打击药童们的自尊心,只对陈川柏道:“以后每月一次考试,前三名可获得奖励。但这次,我唯独给霍琼发奖励,缘由你们都清楚。”

无人敢有异议。

楼喻想到以前上学时发的奖励,便道:“头名奖励一刀纸,一支紫毫笔。”

药童们悔不当初!简直羡慕嫉妒恨!

霍煊顶着一脸青紫,与有荣焉,看着楼喻的眼神充满崇拜。

他就喜欢殿下的赏罚分明!

然而下一息,他敬爱的殿下就对他说出可怕的话:“霍煊扰乱医馆,逞勇斗狠,念及年岁尚小,罚练字百张,背诗二十首。”

霍煊:“……”

小孩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他最讨厌写字背诗了,简直比鞭笞还折磨人!

楼喻看一眼霍延,意思是鞭刑就免了。

霍延唇角微微扬了一下,顷刻又抿直。

“不过,”楼喻又笑着夸赞霍煊,“你爱护妹妹,有担当,有情义,值得称赞。”

霍煊和霍琼皆眉开眼笑。

楼喻捏捏霍煊的总角,“保护妹妹不受欺负是好事,但做事要注意方法,切忌冲动误事。”

霍煊连连点头,别提多乖巧:“多谢殿下教诲,我记住了!”

楼喻转向药童:“至于你们,出言不逊,参与斗殴,罚每人一篇三百字悔过书,明日交上来!”

众药童:“……”

他们实在太惨了!

事情解决,楼喻打道回院,见霍延跟上来,不由问:“有事?”

霍延眸光郑重:“多谢殿下。”

“跟我客气什么。”

楼喻早已将他当成自己人,提醒道:“不过管教孩子不能一味打骂,棍棒之下出孝子,仅仅是针对长歪了的,霍煊不过是冲动了些,本心还是相当不错的。”

霍延剑眉星目,长开后面容愈发俊朗,周身气质凛冽,仿若一柄隐于鞘中的绝世宝剑,亟待出世那日,惊动天下。

他此时眉眼带笑,神色柔和,不似先前那般锐利凶戾,更显洒脱磊落,与原书那个阴戾狠绝的男主已经越来越远了。

“我明白了。”

楼喻暗赞霍延英俊,同他话别后回到院中。

冯二笔替他斟了茶,问道:“奴让人去寻木匠?”

“去吧。”

话音刚落,院外有人探头探脑。

冯二笔逮住小孩,笑问:“你来做什么?”

杨继安嘿嘿道:“我有事想求殿下。”

“行,进来吧。”

冯二笔放他进屋,又吩咐人去河畔召个手艺不俗的木匠来。

杨继安人小鬼大,见到楼喻就是一通马屁:“殿下方才赏罚分明,真是大快人心!”

“说正事儿。”楼喻懒得听他马屁。

“殿下,我听说北边山麓有个训练场,霍延和李统领每天都去练兵,我能不能也去?”

这件事他在肚子里憋好多天了,一直抓心挠肝的,今天终于逮着机会说出来。

楼喻眼瞅他细胳臂细腿,表示拒绝:“你还小,眼下不是时候。”

杨继安闻言就急了,差点撸起袖子给他看自己的肌肉。

“殿下,我不小了,我现在已经能跟李统领过几招了!”

见他坚持,楼喻也不一味压着他,遂道:“行,你去试试。”

到时候被训得累死累活,可不要找他哭诉。

杨继安高兴地行了礼,蹦蹦跳跳离开院子。

楼喻摇首叹笑,跟冯二笔闲聊:“继安和霍煊虽然看起来一样活泼,其实差别大着呢。”

“他只在您面前这般活泼,其余时候跟个小大人似的。”冯二笔笑道。

“霍煊确实冲动了些,他要是课下找那些孩子理论,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楼喻感慨道:“希望霍延能听进我的话,别罚他鞭子了。”

体罚什么的,揍揍屁股可以,鞭打实在有些可怕。

冯二笔没忍住笑,“殿下,有您递的台阶,霍延不会重罚的。”

楼喻愣了一下,“我递的台阶?”

“奴以为,霍延并非真心要罚霍小郎十鞭,当时应该是为了平息众怒。只是您心地宽仁,免了鞭罚,若是遇上心狠的主子,恐怕十鞭子都不够罚的。”

霍延当时看似对霍煊下狠心,实则是想息事宁人。

他并非不知其中有内情,但他还是下意识选择用这种退一步的方式保全霍煊和霍琼。

楼喻站在他的角度,一下子想通了,但想通后脸色变黑:“他不信我?!”

冯二笔暗恼自己嘴快,连忙劝慰道:“是殿下威严日甚,想必他不敢轻慢。”

“殿下莫非忘了,霍家如今是奴籍,奴籍身份本就低下,霍小娘子既是女子,又是奴籍,不管怎么说,庄户上的孩子们,的确心存轻蔑。”

因为奴籍,霍家的地位就显得相当尴尬,处事也变得艰难。

楼喻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霍延会郑重感谢他。

他倒是愿意消除他们奴籍,然霍家三口身份敏感,他私下里如何对待他们是一回事,可一旦动手除去官方奴籍,那就是忤逆皇帝了。

“你说得有理。”

楼喻心中感慨万千。

穿书前,他只是一个代入主角的读者,说不上是男主的粉丝,但至少有亲近感。

穿书后,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他致力于改变男主和自己的命运走向,想将男主收入麾下,却也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他越发觉得男主不仅仅是个单薄的纸片人,也不仅仅是个英勇善战的工具人。

他可以在绝望时满腔怨愤,也可以像方才那般细腻洒脱。

他很复杂,有对敌人的仇恨压抑,有面临逆境时的顽强不屈,也有对待亲人的苦心和别扭。

他是如此的鲜活。

这样一个人,值得被人善待。

他暗叹一声,收敛心思,吩咐冯二笔铺纸研墨。

片刻后,一个类似现代衣架的图形跃然纸上,楼喻还根据如今的衣物特点进行了一番改动。

冯二笔惊奇:“这是何物?”

楼喻卖个关子:“等木匠制好,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又画了个晒衣架。

须臾,木匠至,俯身行礼。

楼喻将图纸递给他,言明自己的要求。木匠不知这是何物,也不敢问,战战兢兢地捧着图纸退下了。

木匠从未做过这两个器具,但因图纸清晰,做工简易,没有任何的技术难度,他很快做好,将成品送到主院来。

楼喻试了试,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便赏了木匠。

木匠开开心心地离开。

在冯二笔好奇的目光中,楼喻取下院中横搭在绳上的飘逸衣裳,用衣架将其撑开,使衣裳自然垂落,挂在比人高的晒衣架上。

他如法炮制,省去院中许多空间。

没了宽大衣物的遮挡,院中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冯二笔惊叹连连,一大波马屁奔腾而来。

楼喻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过拾人牙慧罢了。

他又让木匠打了个一人多高的衣柜,上部分柜子用来挂衣服,下部分抽屉用来放置一些贴身衣物。

如此一来,衣物都不用叠,晒干之后直接提着衣架挂到衣柜里,方便省事许多。

这用法不知怎么传了出去。

庄户们都觉得好用,有余钱的就去找木匠订制,没有余钱的便自己动手做些简陋的出来。

就连陈川柏这个老古董,都直言殿下有巧思。

时间飞快流逝,河畔的造纸坊全部竣工。

造纸坊占地不小,不仅有数十间屋子,更有数个水碓立在河畔,与造纸坊相连。

水碓是利用水力、杠杆等原理舂米或捣碎硬物的工具,有了水碓便可大大节省人力。

楼喻早已备好竹子、黄麻、芦苇、杨木等造纸原料,只等造纸坊召到工人正式开工。

造纸是个技术活儿,不是谁都会的。

楼喻以前看小说对手工造纸感兴趣,特意去学了,不过就一两次,算不上熟练。

他得先自己琢磨一下步骤,顺便利用这时间,招收一些无家可归、愿意卖身的青壮劳力来。

他建造纸坊,不仅仅是为了造纸。

造纸需要竹木等原料,造弓.弩之类的武器也需要啊!

他欲借造纸坊的名头,行私造弓箭之事。

大盛朝私造兵器是杀头的重罪,别说弓.弩了,连一块盾牌都不行。

楼喻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不过是仗着大盛朝廷如今风雨飘摇,无暇管顾庆州罢了。

据他了解,大盛的造纸术尚不及隋唐。隋唐时期的澄心堂纸尤其出名,还能造出不同颜色的纸笺。

大盛的纸不够光润、平滑、美观,他学习过的造纸技艺肯定远超大盛。

说不定卖纸也能卖不少钱。

不过在古代造纸是个体力活,楼喻虽然经过锻炼有了些肌肉,但仅凭他一人,根本无法造纸。

一百府兵派上用场了。

正好他们也嫌训练枯燥,楼喻索性让他们体会一下劳动人民的艰苦。

让原料榨出纸浆,是一件极为耗时耗力的活儿。

楼喻耗费大量工夫,在大盛造纸术的基础上,加入蜡糨、黄檗、胶、矾等辅料,试验数十次,终于制出更加光润平滑的纸张。

其纸色泽洁白,莹润如玉,笔墨易干而不褪,可谓绝佳极品。

且黄檗有灭杀虫卵的功效,加入黄檗后,可以防止纸张遭受蛀蚀。

他身边不乏识货之人,霍延出身贵胄,杨广怀见多识广,陈川柏人老成精,都能看出此纸绝非凡品。

既然已经造出超越大盛的纸张,染色、印花、洒金等技艺就先搁置。

一样一样来,才更能抓住市场嘛。

忙完这一阶段,楼喻给自己放个假,搬了张躺椅,靠在院子里晒太阳。

春风徐徐,阳光和煦,楼喻躺在靠椅上昏昏欲睡。

“殿下,霍小郎和霍小娘子来了。”冯二笔轻声禀报。

楼喻睁开眼坐起。

“让他们进来吧。”

这段日子他实在太忙,都没工夫见这些小家伙了。

霍煊和霍琼并肩进了院子,抬首看向楼喻时,不免呆住。

此时阳光正盛,金光洒落在楼喻身上,他身着一袭云白袍服,姿态悠然潇洒,又见眉目秀致,意态温雅,仿若神光笼罩,仙人临世。

两人呆头鹅般的神态逗笑楼喻,他弯眸道:“愣着做什么?”

霍煊性子直爽,开口便道:“殿下太好看了,我不小心看呆了。”

冯二笔咧嘴笑起来,他就喜欢听别人夸赞殿下。

霍琼比较含蓄,拘谨道:“上次在医馆,殿下为我解围,我没什么贵重的可以送给殿下,就跟师父学做了香袋,里面都是一些性温的药材,有凝神静气之效。”

她虽这么说,可香袋却没拿出来。

楼喻不禁问:“香袋呢?”

小姑娘惭愧地低下头,“我回去重新做一个。”

她突然觉得自己做的香袋,根本配不上世子殿下!

楼喻却道:“不必了,就用这个。”

再做一个难免耽误小姑娘业余时间。

霍琼只好捧出香袋。

香袋呈圆形,天青色的袋面上,绣着一只翩跹的迷你仙鹤,意境优雅超然,只不过布料粗糙、针脚不够完美,确实有些拿不出手。

楼喻毫不犹豫接过,目露赞叹:“这是你自己绣的?”

霍琼点点头,“技法拙劣,让殿下见笑了。”

“绣得很好啊!”楼喻是真心实意地夸奖。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能绣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香袋捧在掌心,有淡香盈出,嗅之心神宁静,的确是下了功夫的。

他直接将香袋挂在腰封上,认真道:“香袋我很喜欢,谢谢你。”

天青色袋面与云白袍服相得益彰,确实不俗。

霍琼又高兴又感动。

殿下真好!

霍煊见妹妹被夸,不甘示弱,忙上前一步道:“殿下,我也有礼物要送给您!”

“哦?是什么?”

霍煊故作神秘:“礼物放在外面了,我去拿进来。”

言罢,不等楼喻开口,便拉着霍琼跑出院子。

须臾,五名体格健壮的汉子踏入院中。

楼喻当即挑动眉梢,心中恍然明白。

恐怕这不是霍煊送的礼,而是霍延送的礼吧!

他下意识端正坐姿,开门见山道:“是霍延让你们来的?”

汪大勇几人互视几眼,齐齐半跪于地,异口同声道:“汪大勇(许江、吕大宝、马强、王小河)愿为殿下效劳!”

楼喻面容平静:“诸位请起。”

五人起身,汪大勇表态:“殿下若有事,尽管吩咐我等。”

楼喻问得很直白:“诸位是因霍延之令做此姿态,还是心甘情愿为我效劳?若是前者,诸位还是请回罢。”

“殿下言重了,”汪大勇作揖道,“我等从阳乌山来寻二公子,本来的确打算救走二公子。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等看得清楚,与其带二公子回去做山匪,还不如在此为殿下效力,恳请殿下收留!”

楼喻并不全信,不过既然他们已经这般表态,他也不好拂了霍延的心意。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阳乌山的土匪是时候实现他们的价值了。

他问:“霍家旧部还有多少人?”

“加上我等,共二百六十七人。”

楼喻暗自点头,二百多人,足够了。

“你能保证那二百多人,都同意来庆州府为我效力?”

汪大勇颔首,“已经传信回去,他们都愿意前来庆州府。”

楼喻心道,恐怕为的还是霍延吧,庆王世子可没有这么大面子。

他笑了笑,“那就等人到齐了再说。诸位皆是骁勇善战之人,有诸位加入,庆王府如虎添翼。若是得闲,可以一同参与训练,教教那些府兵。”

汪大勇五人应声退下。

楼喻重新躺回靠椅,微敛眉目沉思。

“殿下,您当真要用他们?”冯二笔试探问道。

楼喻懒懒掀眸,“你想说什么?”

冯二笔道:“这些霍家旧部对霍家忠心耿耿,如今愿意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霍延在此。若是长此以往,恐怕……”

“担心他们生出二心?”楼喻笑问。

冯二笔点点头,从古至今,军权握在谁手中,谁就是老大。

如今殿下明显重用霍延,霍延在府兵中威望渐甚,再加上阳乌山那些旧部,冯二笔不可能不担心。

他压低声音道:“霍家乃朝廷罪奴,殿下您是皇室血脉,或许霍延不会恩将仇报,但难保那些土匪不会撺掇。”

楼喻不知冯二笔还有这等机敏,笑着调侃:“之前不还为霍延说好话吗?怎么,跟他闹翻了?”

“一码归一码嘛。”冯二笔连忙解释,“奴就事论事。”

楼喻起身,“你说得有理,不过我暂且缺人,用用也无妨。”

更何况,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原著里,霍延投奔起义军后,机缘巧合下与阳乌山的旧部重聚。

后来,霍延在旧部及一部分起义军的支持下,干掉原先的起义军首领,成功上位。

当然,他们这样做,也是因为起义军首领自己不做人。

楼喻不会成为那个起义军首领,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那般境地。

冯二笔笑道:“殿下洞若观火,是奴多话了。”

楼喻笑着伸手点他,摇首进了屋。

当夜,庆州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春雨不断滋润着地里的庄稼,屋檐坠落的雨珠,砸入廊下水缸叮咚作响。

楼喻借着春意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他刚吃完早饭,霍延乘雨而来,向他请示:“今日有雨,训练是否如常?”

楼喻摇首道:“不必了,休假一日。”

要是一不小心感染风寒,那可得不偿失。虽然士兵确实需要艰苦奋斗,但劳逸结合方为正道。

霍延应声就要离去。

“对了,谢谢昨天的礼物。”楼喻说道。

霍延屹身檐下,身后是灰蒙蒙的雨幕,他穿着一身玄色训练服,英英玉立,轩然霞举,尽显飞鸾翔凤之姿。

“不用。”

楼喻失笑,上下打量他,忽道:“你是不是长高了?衣服看着有些小。”

霍延面色懵然,显然没想到话题跳跃得这么快。

“正好今日休假,我带你去城里重做几套衣裳。”

霍延下意识拒绝:“今日落雨,路途不便。”

楼喻一想也是,古代的路不比现代,泥泞得很,确实不方便。

他便道:“那就等天晴吧,大家一起回趟城,正好,这一百府兵训练有段时日,不如让某些人瞧瞧成效。”

霍延稍一思量,便知他对府兵营当初的态度耿耿于怀。

世子殿下如此,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意气来。

他郑重道:“定不负所望。”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午九点准时更新!会多更的!不要养肥啊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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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百来人盯着,霍延丝毫不怵。他不慌不忙来到起点,示意李树开始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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