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遭到聂清奇的整蛊后,路鸣整个人变得很怪。
向来敢作敢当,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好在依云主动来问路鸣,能不能送她回去,否则路鸣还六神无主的杵在足球场。
行车途中,心事重重的依云正在酝酿着怎么跟路鸣坦白,关于路鸣无辜遭到聂清奇的恶搞,关于她有个不情之请,关于她只敢告诉路鸣的一件心事。
还没开口,依云就察觉到路鸣的不对劲: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
不光如此,路鸣还老是偷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路鸣……”
“我……”
许是两人都沉默太久,便在同一时刻张了口。
发觉对方想说些什么,便又默契的戛然而止。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数秒后,依云哑然失笑,“我是产生幻觉了吗?怎么感觉你也不自在,我也不自在?”
见依云还愿意跟他玩笑,路鸣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可他要的不止是这些,在确定今天的事情并未让依云对他心存芥蒂之前,他的压力和紧张不会消失。
“你先说?”路鸣谦让道。
“还是你先说。”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依云的胆气又退下去了,想再多做点心理准备。
点头,减缓车速,路鸣平视着马路前方,好似在用不看依云的方式,来支撑自己问下去,“我……跟那么多女人都有过关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
依云这才理解路鸣为何处于无所适从的状态,便诚心回答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之前就知道跟你好过的女人能装一卡车,只是今天才真真切切见识到,如果我觉得你差劲,又怎么会一直跟你打交道?何况,你不也没戴有色眼镜来看我?”
听依云这么说,路鸣心头一喜,怕自己高兴太早,又怕依云没有领悟他的意思,只是想宽慰他,他便假装怀疑的确认道:“真不介意?我不信。如果我这样的人来追你,你能一点偏见都没有?”
虽然路鸣这个假设让依云很无语,因为她没有代入感也想象不出画面,但她还是态度端正的对待了这个问题,稍加思索,她没有改变答案,且更加肯定的说:“不介意,人是很复杂的动物,不能只看一面,要全方位了解,才能得出自己的判断。不了解之前,轻易下结论,不就抹杀了更多的可能性跟选择吗?”
就好比当初,她若被聂清奇提出的交易条件给吓走,认定聂清奇是个无耻的混蛋,哪还有后面的故事。错失了聂清奇,她这辈子还能遇上比聂清奇更值得结识的人吗?大概率是不能的。
当然,这些话,依云不会跟路鸣说,只能暗地里感慨罢了。
警报彻底解除,路鸣如释重负,可他哪里晓得,依云打动他的这番话,和他无关,说的是自己跟聂清奇。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路鸣一直在瞅她,依云惊出一身冷汗,高呼道:“喂喂喂!你开车不看路盯着我做什么?”
被依云一惊一乍的激动给逗笑,路鸣乖乖扭回头,听话的不得了,“对了,你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此时的路鸣,心情大好,随口一问,并未太重视。
忸怩的人换成了依云,她蹙起眉头,攥紧手心,“我……要代聂清奇向你道歉,当然,还有我自己。”
“道歉?”路鸣不明白,“为什么?最重要的是,你替聂清奇道哪门子歉?”
一提起聂清奇,路鸣整个人都不好了,依云更过意不去,“就是,我想跟他划清界限,但是他误以为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才把你前女友都招来,让你难堪了,对不住啊。”
依云闭起眼睛等待着路鸣骂脏话,谁成想她只听到一阵古怪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抖动,睁开眼,她脸都黑了,原是路鸣笑得发颤,甚至发不出声音在那里干笑。
“你还要笑多久……”
“哈哈!”依云的不满让路鸣直接破功,痛快的笑出声,“你早说啊,还有这种好事?对不住个毛线啊,你回去转告聂清奇,求他疯狂针对我,刁难我,激怒我,我特别享受!”
依云从未听过这么变态的要求,也不懂路鸣为何欣喜若狂,明明被人整了,却像捡了天大的便宜,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你有受虐倾向是不是?”依云白了路鸣一眼。
路鸣甘之如饴的点头,他正爽呢,便暂且不计较依云的迟钝了,“你要这么理解也行,我乐意,你管不着。”
本来特别严肃的话题,让路鸣整跑偏了,依云不知还要不要进行下去,只气闷的瞪着对方。
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路鸣适时收敛,打起十二万分的热情,期待着依云接下来的话。
千盼万盼,他总算盼来依云的醒悟,既然聂清奇这么有远见的看出依云喜欢上他,那依云是不是得找他帮忙?
故此,好消息还在后面,他得沉住气才是。
“没别的要说了?”
见路鸣恢复正常,依云没好气的抿抿唇,本来她还有些难以启齿,现在她只觉得,没准对其他人来说是困扰的事,路鸣却特别情愿呢?毕竟路鸣的脑子“构造不同”。
“有啊,就看你答不答应了啊,你应该不会觉得麻烦?反正你都有那么多前任了,也不多我这一个假冒伪劣的爱慕者。”
情节完全按照路鸣预想中的发展,他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不麻烦不麻烦,保证无偿配合!”
“你好歹矜持一下?配合倒不用,别拆穿我就好。”依云嫌弃之余,表示不用路鸣出力。
出不出力的,依云说了可不算——心里这么想,路鸣却不敢这么说,免得依云怕他乱来反悔了,煮熟的鸭子飞了。
实在好奇是什么让依云下定决心的,眼瞅着依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依云却越来越清醒,路鸣便装作不经意的问:“是哪个高人给你指点迷津了,一下子就想通了?”
“你看电影看傻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高人,再聪明的人,都会遇到难题。”依云目光黯淡,说话有气无力。
依云的情绪肉眼可见的转为低落,路鸣皱皱眉,想说什么却没说。
没关系的,朝夕相处,就算没感情,出于习惯产生留恋跟不舍,也是在所难免的——路鸣安慰着自己。
“也不是想通了,是我看清自己喜欢他,所以……”间隔许久,依云道出缘由,话说到一半,车子紧急刹车,她猛地往前栽,本能的护住肚子。
额头抵着方向盘,路鸣良久没有抬起脸,他以为依云已经说完了,哪知等来依云对聂清奇的表白。
这打击来得太大太猝不及防,他受挫、抵触、怔愣。
余惊未定的依云,第一时间查看路鸣的安危,见路鸣无恙,前方又没有路障,也没出车祸,她再次侧过头,“路鸣?你怎么了?”
听依云的声音有些颤抖,想必是被他短暂的失控给吓到了,路鸣定定神,冷静一些后,才偏过脸,无法接受般直视着依云,“你刚才说什么?”
路鸣没受伤却面无血色,一双黑洞洞的眼睛镶在脸上更显阴森可怖,依云咽了咽口水,莫名变得结巴和不安,“我、我说,我喜……”
“不用说了!”路鸣极度抗拒的打断了依云,随后拉开车门又重重关上,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烟雾缭绕,依云看不到路鸣的正脸,也不知路鸣因何发怒,一颗心七上八下。
顾不上二手烟对胎儿的影响,她跟着走下车,面容忐忑的绕到路鸣面前,“路鸣,好端端的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依云一脸懵懂,路鸣只觉可笑,他丢掉还剩半截的香烟,提起鞋尖捻灭,接着便毫无预兆的扳过依云牢牢按在车门上,笑容邪魅到刺眼,“尤依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依云懵了,纵使是当初那个对她纠缠不休的路鸣,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粗鲁、无礼过。
依云水汪汪的眸子盛满不解,其中还有害怕和对路鸣的担忧。
望着一如往日单纯的依云,路鸣的暴躁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受挫、痛苦。
忍了太久,憋了太久,他都要疯了,必须要释放出来。
“尤依云,你知道你几句话就能让我的心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吗?你在耍我吗?”
“我没有,路鸣,我……”
“我没让你回答,听我说就好。”
依云只得闭嘴,和路鸣近距离对视,她第一次发现,路鸣看她的眼神,跟聂清奇何其相似。
“你知道你要跟聂清奇划清界限,我有多高兴吗?你知道聂清奇误会你喜欢我,我有多得意吗?你还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吗?你给我听清楚:我喜欢你!我他吗的喜欢你!不是拿你开涮,是他吗正儿八经的喜欢!”
路鸣越说越大声,像是要宣告给全世界听,依云的耳朵麻了一阵,接着便陷入呆滞。
路鸣喜欢她?脑子里重复闪过这句话,眼前的场景由实到虚,她想起那些她忽略又不曾放在心上的一幕幕,再回神时,路鸣已经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