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前夕,路荣吩咐秘书广发请柬,离得远的,也发了邮件,能不能来,就看时间方不方便了。
因为结交过的人太多,一时半会儿,路荣也想不起这位外国面孔是谁,何况来参加生日宴的外宾不算少,大多数能简单交流几句,沟通有障碍的,也随身携带了翻译,这位和路鸣搭讪的老外所说的语言并非国际通用语言,他也听不懂,便偏过脸看向秘书。
瞧见秘书窘迫的低下头,他了然的收回视线,面上有点犯难。
人家千里迢迢来赴宴,总不能碍于听不懂就直接置之不理,那也太无礼太怠慢了。
于是,他只能把希望放在更多人身上,盼着有人能站出来帮路鸣解围,便环视着聂清奇等人,和颜悦色的问道:“有人能听懂吗?”
闻言,施妤和聂蕊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聂清奇恍若未闻,还饶有兴致的盯着路鸣,仿佛是想看看路鸣怎么处理。
老外也看出路鸣听不懂他的母语,连打手势带比划,眼神焦急又充满歉意。
当路荣思量着要不要去请其他外宾来帮忙,万一有人能充当翻译呢,就瞅见依云带着不太确定的表情,用另一种外语问了老外一句话。
老外一脸欣喜,重重点头,随之和依云用非常悦耳又比较少见的语言聊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到了,施妤定定的看着依云,一脸的难以置信,然后又快速的望向聂清奇。
见聂清奇深邃的眼底波光流动,像是被什么吸引人的东西给套住,她颓然垂下眼睑,好似受到不小的打击。
聊了几句之后,依云又侧过脸望向路鸣,瞅见路鸣傻乎乎的盯着她,她没太在意,只帮老外转达道:“温特先生说他原本带了翻译的,可翻译临时有事,他就只能独自赴宴了,希望你见谅。”
见路鸣不语,神态依然呆滞,依云没好气的皱眉,“路鸣?”
意识到自己发愣太久,回过神的路鸣挠挠头,“哦,那你跟他说没关系。”
点了点下巴,依云接着跟温特交流,随即转向路鸣说:“温特说他小时候见过你,你还拿打火机烧了他的胡子,原来你从小就这么捣蛋。”
隐约对此事有印象的路鸣捕捉到依云眼角的笑意,耳朵爬上可疑的绯色,像是被依云调侃到有些害羞了。
本来路荣也没想起温特是谁,直到依云转述了温特提起的往事,他才从回忆里挑拣出关于这位朋友的片段。
在依云的帮助下,路荣和温特叙旧了好一会儿,温特见客人很多,没有占用路荣太长时间,走开前拥抱了路鸣,为表达对依云的感谢,便执起依云的手背印上一吻。
温特走后,路荣笑眯眯的望向依云,语气格外亲切,“丫头,刚才可多亏你了,你说你人漂亮就算了,学识还渊博,这是不给其他女孩留活路啊。”
依云恬淡一笑,谦虚的回道:“伯父别客气,您过奖了,我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刚巧让我蒙对了。温特先生的母语跟我学过的一种外语是一个语系,我学的那种在他周边国家比较普及,我猜测他应该会一些,这才有机会卖弄。”
路荣阅人无数,慧眼如炬,能判断出依云的谦逊不是装出来的,便愈发赏识对方。
能让他怎么夸都不嫌多的小辈里,聂清奇是头一份儿的,给他类似感观的女孩,依云是第一个。
“你就是太自谦了,哪怕是蒙,也得会不是?能让你蒙对,说明你机灵,善于变通。”
被路荣赞美的有点难为情了,依云抿抿唇,没再接话。
恰逢宴会厅响起婉转优美的乐律,男男女女开始翩翩起舞,路荣像在给路鸣找机会似的,挤挤眉怂恿道:“阿鸣,请依云跳个舞,人家今晚帮你多少忙了?”
路荣的提议的确让路鸣心动,但考虑到依云可能不会跳交谊舞,就没有动。
岂料,依云歪过头说:“走?今晚你是主角,第一支舞,你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依云以为路鸣不想跳,路鸣以为依云不会跳,结果倒成了依云邀请路鸣。
依云主动相邀,路鸣一怔,然后绅士的朝依云伸出掌心。
两人自然而然的互相引导着进入舞池,配合极为默契。
直勾勾望着正前方体态柔美舞步轻盈的依云,那个把自己当丑小鸭,却明明是只白天鹅的人,聂蕊张大的嘴巴从依云流利的和温特对话时,就没合上过,“依云姐也太不仗义了,什么都会,却不跟任何人提。”
言毕,聂蕊从魅力四射、光芒万丈的依云身上收回注意力,一转眼,就瞥见聂清奇牢牢黏住依云的双眼,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往右挪,捕捉到施妤无地自容般的局促,聂蕊轻哼一声走到聂清奇面前,冲对方灿烂扬唇,“哥,请我跳支舞呗,反正你的女伴儿也不会。”
听到聂蕊的奚落,施妤拧拧眉,自觉退到一边。
没有拒绝的聂清奇,脸上没有太过明显的情绪。
等进入舞池,聂蕊才知道聂清奇为何愿意跳舞,而不是像以前一样理都不理她,原来对方之所以答应,是为了离近点去看依云。
舞伴就在眼前,聂蕊却毫无存在感,忍不住打趣道:“哥,你的舞伴是我,你老看别人的舞伴合适吗?”
顿了顿,聂蕊更加明目张胆的揶揄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哈,你的眼睛都快长到依云姐脸上了。”
低眉扫了聂蕊一眼,聂清奇不开腔,仍旧自顾自的锁定依云的方向,不管他旋转,还是左右前后移动,视线只会追随一个地方。
聂蕊见状好笑的叹气,“怎么,依云姐多才多艺,连你也魂牵梦萦了吗?”
聂蕊聒噪的很,不好好当她的工具人,一直在聂清奇耳边废话,吵得聂清奇终于出声,“你有意见?”
“我怎么敢有意见,我只是给个别人提个醒,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毕竟路叔看依云姐的神情,就跟看自家儿媳妇似的,迟了,可就是别人家的了。”
眸子缓缓下沉,聂清奇终于正视着聂蕊,声音低迷的问:“你又怎么知道,尤依云就一定不愿意呢……”
眉头打结,聂蕊急切的表示:“只要你能跟施妤断干净,依云姐她……”
没等聂蕊说完,聂清奇便厉声打断:“我不能。”
不懂聂清奇的顽固和坚持是源于什么,聂蕊气得从鼻孔里喷出粗粗的气息,随后撇开脑袋,赌气般闭上嘴。
同在舞池中,聂蕊和聂清奇这边闹得不太愉快,依云和路鸣这边的气氛却很放松。
如此亲昵的环着依云,就像整个世界只有她们俩,哪怕这种错觉只能延续到一支舞结束,路鸣也满足了。
他突然觉得,他好像——没那么讨厌过生日了。
“尤依云,我今天……很高兴,谢谢你。”
路鸣断断续续的说出这么矫情的话,叫依云略感意外,便笑着道:“那很好啊,祝你生日快乐。”
面对面凝视依云,路鸣痴痴地看了半天,又顿感苦恼。
路鸣陡然变得沮丧,依云摸不着头脑,就问:“怎么了?不是刚才还说挺开心的吗?”
被依云读到心事,路鸣目光晦暗,故意不正经的调戏她,“唉,我就是在想,本来我觉得我配你,绰绰有余,可你今天一下子展示了这么多才艺,我就没那么自信了。”
不出所料的,路鸣得到了依云一记眼刀,依云也不会把路鸣嬉皮笑脸的玩笑话当真,“送你两个字,呵、呵。”
依云即使嗔怒,路鸣也如饮甘泉,看她气,回她笑,仅仅是漆黑的瞳仁底下,还残留些许伤感。
他没觉得自己配依云绰绰有余,但也不至于自卑到认为配不上。
可依云小试牛刀,让他从头到脚把自己审视一遍,得出的结论就是——依云好像,更应该跟聂清奇那样的人在一起,而不是他这种自甘堕落的人。
“尤依云,你是不是,还藏了挺多本事的?”
“你打听这个干嘛?”依云戒备的望着路鸣,眼睛蒙上一层灰色。
这灰色不是因路鸣的好奇而起,而是出于别的缘故。
察觉到依云不太想说,路鸣失望的似笑非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自己差在哪些地方?”
尽管路鸣说这话时看着不太正经,却是认真的,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中意的女人如此优秀,他得追上去,才能有底气。
“难不成你还要跟我比?”白了路鸣一眼,依云又严肃的说,“你哪儿都不差的,但是你要想改邪归正的话,我还是很支持的。”
“噗!都改邪归正了,还哪儿都不差,尤依云,你当我三岁小孩儿?”
不以为然的扬眉,依云目光澄澈的解释道:“本来就是呀,你是哪儿都不差啊,你只是不愿意把精力用在做正事上,我否定的又不是你这个人,我否定的是你的态度,改邪归正,很贴切呀。”
我否定的又不是你这个人——只这一句话,就够了,比多少句鼓舞和恭维都要让路鸣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