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奇,你干嘛呢?怎么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样?”依云一心惦记着端诚的事,哪里还顾得上记仇。
见依云纳闷儿的状态不像是演出来的,聂清奇眨眨眼表示:“没有,刚在想事情。”
依云自己都把吃饭的事抛之脑后了,他就没必要主动提起去招惹怒火。
探头探脑瞟了瞟周围的人,依云做贼一般压低了声音说:“能不能把人都支开,我有件很重要的事问你!”
依云如此郑重其事,聂清奇以为事关两人的交易,就随便捏了个由头把孙妈她们骗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依云放下顾虑径直说道:“聂清奇,你知道吗?你长得真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所以我才会在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认错人,还被你当成疯女人。”
经依云这么一提,聂清奇也回想起两人初次相遇时的场景。
当时的依云的确有些失态,视线紧紧追随他,嘴里却叫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嗯,我记得这件事,怎么了?”
咬咬唇,依云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没有根据和无礼的,便有些犹豫,担心聂清奇会生气。
可是不搞清楚的话,她迟早会憋疯。
于是她鼓起勇气直视着聂清奇的眼睛,脸上写着真诚和坦率。
“聂清奇,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不舒服,但那个人真的对我很重要,我必须知道他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们俩的相貌如出一辙,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可能生得这么相似,你好好想想,真的不认识一个叫端诚的人吗?”
四目相对,聂清奇触到依云眼瞳里的渴切,竟无法拒绝这个跟合约不相关的要求。
凝神搜刮脑袋里储存的信息,即便是回忆里,他也提取不出和端诚这个名字相关联的东西,便摇头反问道:“要是真如你所言,端诚和我极度相似的话,哪怕只有一面之缘,我也不可能对这个人毫无印象。你和端诚多久没见了,是不是你的记忆出现偏差了?毕竟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
听到聂清奇亲口证实和端诚不相干,且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依云惆怅的看向远处,眼神里没有内容,“我和他……八年没有见过了,但我不会记错他长什么样子的。”
虽然结果让人失望,但依云确信那段真实存在过的时光里缝在她记忆里的人,五官不是虚幻的,而是无比清晰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岁月模糊或淡化的。
不知为何,注视着情绪极度低落的依云,聂清奇感到不痛快。
明明那么坚韧的人,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八年没见过的人就变得这么脆弱呢,这不是他所认识的依云。
“我会帮你留意这个名字,但是八年的时间足以让你找的人产生很多变故,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依云的眼睛立马变亮,“真的吗?谢谢你聂清奇!”
聂清奇肯施以援手的话,大海捞针的难度会降低不少,依云自然很高兴。
她本以为对方不会当回事,身处金字塔顶端的人,恐怕体会不了寻常人追求愿望的执念,因为很多东西对聂清奇这样的人来说都是唾手可得的。
没想到,对方并非超然脱俗,也能理解人之常情。
望着依云笑靥如花的样子,聂清奇眉眼下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仅仅说会帮着留意,并不能保证结果让人如愿,依云就表现得那么感激,也太容易满足了。
可细想想,这的确是他第一次自发要提供举手之劳,还是在不谈交易的前提下。
不怪依云把他看得过于高傲冷漠,也不怪依云能被他微小的恩惠打动。
或许,他该对依云再好一点……
“啊,我知道刚才你为什么一副怕我的样子了?是不是孙妈告诉你我对三餐的安排很不满啊?”
点点头,聂清奇没有回避这个话题,且思虑着对依云的要求是否过于严苛。
“这个你不用放在心上,合约上不是有写吗?关于备孕的安排一切都听你的!你愿意帮我找人,我要是连合约上的条例都办不到,就太不仗义了!”
望着面容真挚,很明显是在投桃报李的依云,聂清奇欲言又止。
这次他没有目的和意图,反倒弄巧成拙了,他并不想凭借额外的援助来换取依云对他的言听计从。
他想表明自己不是事事都权衡利弊、斤斤计较的,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如果在依云眼里他本就如此精明,那也没必要解释了。
瞧着聂清奇不发一语,眼神郁结,依云暗自疑惑:怎么回事?他看着一点也不满意啊,是我说错话了还是做错事了?
搞不懂聂清奇究竟怎么想的,依云又开始发愁了。
聂清奇心思难测,她压根看不透,前一秒还很好相处的样子,下一秒就变脸了,果真是伴君如伴虎。
关于不再抗议三餐安排,她确实是抱着能配合就配合的念头,单纯的想做些也能帮到聂清奇的事。
就像朋友之间——你对我好,我也不让你吃亏的道理,而不是单方面卑躬屈膝的谄媚。
从小到大社交圈非常狭小的她,能掏心掏肺对待的人也只有养父母,所以但凡能收获一丢丢善意,她都会用力回馈给对方,因为纯粹的情谊对她而言太珍贵,她如何能不珍惜呢。
诚然,她和聂清奇关系特殊,但并不影响她的真实感受。
自从两人解除了误会,对方从未不尊重她,从未看轻她,从未高高在上,只是行事风格特立独行罢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和聂清奇是平等的,既如此,她就不能觉得聂清奇帮她是应该的,是小事一桩。
由于依云和聂清奇彼此了解得不够深,又都是很含蓄的性格,便在悄无声息中产生误解。
一个弄不清氛围骤然僵化的缘由,一个不愿开口辩白。
“这几天我可能都不会过来,你要是想出去透透气,跟刘管家打个招呼就行,他会帮你安排司机,我先走了。”拿起车钥匙,聂清奇起身要走,说话的语气淡如白水,透着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刚来就要走吗?马上开饭了……”依云紧跟着站起来,面色茫然,试图挽留对方。
触到依云眸子里的无措,本不想啰嗦的聂清奇还是添了句:“最近比较忙。”
“好。”
目送聂清奇渐行渐远,依云倍感寂寥,忍不住叹了口气。
独自吃完晚饭,她便上楼休息了。就算聂清奇表现得没那么开心,她也要做到自己承诺的事。
次日天明,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依云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大约是起得早精神也好,发现厨房还没准备好早餐,她便漫步到院子里去晒太阳。
远远地,她就看到刘管家正面色严厉的训斥着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并未像其他被雇来的人一样身着工作服,而是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还化了妆。
依云很好奇女孩的工作内容,也疑惑小姑娘是犯了什么事,导致平常都和颜悦色的刘管家如此生气,便走到孙妈旁边闲聊起来。
“孙妈,这大清早的,刘叔怎么发那么大脾气?”
“呀,小姐,你醒了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个女孩不守规矩。”
“不守规矩?孙妈,帮聂家做事规矩很多吗?”
“帮聂家做事规矩很多,但是帮少爷做事没那么多规矩。比起工作能力,少爷更看重人品,那女孩估计犯了大忌,才引得刘管家发火。”
点点头,依云这才留意到——聂清奇在孙妈等人这里口碑极好。
而对方更重人品的用人准则,她也颇为赞同。
思及昨天的事,她寻思着对方大概只是为了工作而心烦,并非针对她。至少怎么看——对方也不是会小肚鸡肠的人,就算她哪里做的不对,聂清奇也不会揪着不放的。
“小姐,早餐好了,先去吃早餐?刘管家那边你就放心,他经验丰富,会处理好的。”
闻言,依云便乖乖收回视线,毕竟管束人是刘管家的工作,她没理由过问或插手。
吃了早饭,依云本想补个觉,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或许她生就一副劳碌命的身体,生活太闲适,她根本不习惯。
在和池锦程形婚时,她也是被迫过着这种看似养尊处优,实则如笼中鸟一样的日子。
也曾提过融入社会去工作,却不被尤正初允许,也不被池锦程支持,便只好在百无聊赖的岁月中用各种方式打发时间,比如看书。
说起看书,依云突然记起,学生时期她有写日记的习惯。
“或许你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耳边回响起聂清奇的质疑,依云就更想找到日记,查找有关端诚的只言片语,好用来对比她脑海里固有的画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缺漏。
哪怕没记错,万一有什么她给忘了的线索,聂清奇在帮她打听消息时也能多些依据。
打定主意,依云来到卧室门口,却瞅见房门是虚掩着的,穿衣镜前还站着一个人。
心中疑惑,她想着孙妈等人不会随意进入她的卧房,便没有出声,想看看是不是哪个佣人走错了。
静静打探屋里的情况时,她发现里面的人就是一大早被刘管家训斥的那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