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离京时虽已将京中诸事处置妥当,但仍不放心京城的形势。
原本他计划带回徐婉后便快马加鞭赶回去,可徐婉这段时日里未曾再用过柳神医的药,因为断了那调养的药,她的面色肉眼可见虚弱。
顾晏顾忌她的身体,放缓了路程。
自西南至京城这段路途必经之地是鄞州,鄞州乃徐婉祖籍所在。她的父亲衡王幼年时便在此地长大。顾晏计划到了鄞州后带着徐婉拜访徐家。
此时,林将军派出的刺客也已经早早候在鄞州,只等着顾晏经过。
鄞州徐家并非名门望族,有如今这般声名多靠着当年衡王的照拂。衡王幼年孤苦,在族中长辈家里长大,因感念其恩情,故而屡屡照拂徐家。
徐婉幼时也曾在那位祖父膝下承欢,她出嫁后第二年他去世了,那是她除了父亲外的至亲,当年他逝世,她也是极为难过。
顾晏看在眼里,将鄞州徐家记在了心上,后来他掌权,待徐氏一族也甚是照拂,时至如今,徐家已然是鄞州最负盛名的家族。
因为打算带徐婉前来拜访,顾晏到鄞州前便已送信至徐家。
徐家的人惊闻摄政王到访,连日将家中修整了一番,顾晏入鄞州城之日,徐氏家主一早便带着族人候在宅门外等着接待贵客。
顾晏带着人一入鄞州城,徐家和那些刺客都收到了消息。
刺客们藏在暗处盯着顾晏一行的车队,有人提议直接在闹市动手,却被主理此事之人反驳。缘由是闹市人群密集,干扰太多不便动手,不如趁夜间顾晏等人防备渐轻时行事。
因此在顾晏入徐府前,他们并未出手,这鄞州城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徐婉统共来过两次鄞州,一次是幼年时被父亲带回祭祖,一次是随父亲回来为教养父亲长大的养祖父吊唁。
这么多年过去,她记忆忆里鄞州的印象已然渐渐模糊。
“婉婉,到鄞州了,这段时日舟车劳顿,你必然身子不适,我想着你也许久未曾到过鄞州,不若就趁此机会在这里玩上几天?”进了鄞州城门,顾晏回首望了望身后城门上的“鄞州”两字,开口问道。
“你随意安排吧。”徐婉无可无不可的答话。
这些时日以来,顾晏倒是压下了那股子醋劲儿,如往日般悉心照料徐婉。可徐婉打那日起了气性儿,到如今也没释怀。这折腾人的劲儿一上来,就不大爱搭理他了。
顾晏已不知自己一日里要受她几回冷脸,这段时日下来倒是比从前更加习惯她折腾人的做派。
“好。”他笑意温柔应下,全然不似旁人眼中那冷面修罗的模样。
入城后,马车缓缓驶向徐府,顾晏在城外时都是驾马随行,进城后却上了马车。
徐婉折腾得紧,在行路途中总是不许他与自己同乘马车,顾晏也都是顺着她。
如今入了鄞州城,顾晏怕惊动鄞州地方官府,这才百般纠缠的上了马车,因此还惹了徐婉白眼。
“主子,夫人,到徐府了。”仆从停下马车向两人禀报。
顾晏听了外间仆从的禀告先行下了马车,候在徐家宅院门口的一众人正欲行礼,却见他下马车后随即转身,并伸手欲扶那尚在马车内的人。
可这马车内紧跟着出来的人却是半点不曾顾及他的面子,竟直接掀了车帘子自己踩着车凳走了下来,徒剩顾晏伸出的手落空后尴尬。
见了这场面的徐家人个个都惊得抽了口气,他们虽在这距京城百里有余的鄞州,可对当今摄政王的名声仍是如雷贯耳。徐家全族无人不知这位主儿当年血洗皇城之事,也皆知顾晏的修罗性子,故而见他被人当众下了面子,俱是惊慌,唯恐自己这看客被殃及。
“见过王爷。”一众人慌忙下跪行礼,唯恐自己多看一眼惹他不悦。
顾晏自己倒是被徐婉下脸子下习惯了,只是轻笑一声收回手便作罢了。
“徐老不必多礼,请起吧。本王途径鄞州,欲在此呆上几日歇歇脚,因不便大张旗鼓惊动鄞州官衙,这才借住府上。多有叨扰,还请徐老担待。”顾晏带着徐婉径直往徐宅门口走去,抬手扶起最年长的那位老者。
论起辈分,徐婉该叫这位老者曾祖父,顾晏本为小辈,亲手扶起倒也无不妥。何况这老者还是顾晏在国子监读书时教授过他课业的先生。
“诸位也都起吧。”顾晏抬手示意徐府众人起身。
“王爷说笑了。”老者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说话时瞧见顾晏身侧的徐婉,眯了眯眼,笑意敛了几分,却也并未多问。
一番寒暄后顾晏带着徐婉进了徐府。他不喜欢人群熙攘,婉言开口请徐家众人退下,只留了为他们一行引路的人跟着。
徐家为了接待他,特意将家中整修一番,挑了最是精致的院子为他备下,这处院子便是徐婉两次回鄞州时所居之处。
徐家人特意布置了许多徐婉旧物,以期顾晏思及亡妻能更加照拂徐氏一族。怎料他这次身边是带了伺候的女子的,且瞧着还是十分受宠,有几分恃宠生娇之意。
故而徐府的大老爷与其夫人为顾晏一行引路时也是极为担忧,唯恐早前的一番布置惹怒顾晏或是他带在身边的这位小夫人。甚至一度纠结是否临时换处宅院让顾晏一行下榻,可考虑到徐家旁的宅院不及此处精致华贵,恐怕顾晏瞧不上,这才作罢,咬牙带着他们到了这处宅院。
其实顾晏这人打小便吃过苦,少时行军打仗更是不大讲究,住哪里他都不挑,倒是徐婉,金尊玉贵绫罗绸缎养出来的娇贵人,日常起居都挑剔得紧。
徐家的担忧属实多余,不过他们最终选了徐婉早年住过的小院,倒是误打误撞合了徐婉心意。
这不,徐婉刚进这处小院,几日来不曾见晴的脸色就浮起了笑容,甚至难得主动同顾晏说了句话。
她扯了扯顾晏的袖子,将人拉倒跟前,示意他俯身侧耳过来,踮起脚尖轻声同顾晏说:“这是我幼年时住过的院子呢。”眉眼带笑,声音甜腻。
顾晏含笑将人揽在身边,而徐家的人则识趣告退。
片刻后,这处小院只剩下顾晏和徐婉两人。没了旁人,顾晏可是半点不知羞耻,径直将人打横抱起,语气甚是无赖的开口:“路途奔波,陪我歇个晌。”
徐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跳坑里了,使劲儿推着顾晏,“你自己睡去,快放我下来!”
方才笑了一番,此时声音仍是甜的,何况她那般小的劲儿,明明是推拒的动作,顾晏受在身上只觉这力道是欲拒还迎勾着他呢。
“闹腾什么呢,自己数数这些时日你折腾了我多少天,赶路时没功夫收拾你,如今安顿了下来,你再闹腾,且看我如何治你。”顾晏越说越无赖,话落还在怀中狠狠颠了徐婉一下。
这一颠,吓了徐婉惊叫一声,伴随着这声叫声顾晏抱着徐婉走进了卧房,且还一脚踢上了房门。
院子里一番闹腾,徐家那两个刚刚出了小院的人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两人相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那股子算盘落空的失望。
顾晏怀念亡妻之事,徐家人自是知晓,徐家这一代长成的姑娘里有个生的像逝世的毓宛郡主的,他们原先盘算借着顾晏下榻徐府的机会,将那位姑娘送上去,谁知顾晏竟带了个受宠的女人同行,徐家盘算落空怎能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