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边长空拔腿便开溜了,那官差领气急败坏的叫道:“咱们追!这次不管那狗贼说什么,一定要把他抓住杀掉!此人若是不杀了,咱们回去也难以交差。”
夜色渐渐降下来了,夏初的山野热闹非凡,许多草虫儿正值求偶的时候,自然是声嘶力竭的鸣叫。草木里泥层中的蟋蟀蝈蝈全都不遗余力的展示歌喉,偶尔还有夜枭发出的几声渗人的怪笑。边长空抱着小狸深一步浅一步的奔行,这夏夜虽然没有什么月光,但侥幸星光还不算是太黯淡,这山中的林木也不是十分的茂密,星光照耀下来仍然是可以辨识道路的。
边长空心里十分清楚,那几堆土柱根本就拦不住那些官兵太多时间,当下最主要的是需要趁这个空挡好好的找一处稳妥地方藏好。然而一条羊肠小道竟似无穷无尽一般,这小路的两边不是深沟就是陡坡,连个能藏身的树林都找不到,就算是路边的草也不高,就算是趴在草丛里也是难以藏住身形。
一直跑了半个时辰,前面隐约的现出一团黑色轮廓来,看上去似乎是处矮树林。边长空心中大喜有这树林掩藏行迹活命的机会便大得多了。足下力向树林疾奔。听得身后呼哨之声骤响那伙官差已追近过来。
边长空慌不择路的摸黑前行,跌跌撞撞的直接冲进了树林之中。树林之内不见星光所以阴暗异常,张开手掌都看不见五指,也只能是触摸着行路,不知走得是什么方向。好不容易缩到一处茂密的草丛中坐下来,调理匀了呼吸再伸手轻轻盖在小狸的口鼻之上。这倒霉孩子专以破坏他的计谋为乐事,可别到了关键的时刻哭闹起来将他暴漏了。
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林中的脚步沓沓的直响,那群官兵已经持刀追了进来。幸好这林中天光尽蔽,伸手不见五指,那官兵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搜寻那个骗子?众人用刀开路行了片刻,听见四周杂声大作,似乎有许多东西在**一般,远处还有夜枭凄惨的叫声传来,听得人心里直发毛。这下子人人都冷静下来了,愤怒之心渐消恐惧之念大盛。
一名官兵十分胆小,见四周黑魆魆的,止不住害怕的颤声问道:“方……方大哥,这里不会有妖怪吧。”那姓方的头领回答道:“应该不会有的,若是有的话,那狗贼早就被吃掉了,他要是死了定然会先惨叫一声的。”
那胆小的官兵听说之后长舒了一口气,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心中不安,仍旧是问道:“可是……要是妖怪很大一口把他吞下去了呢?那岂不是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一众官兵被他说得心里发毛,赶紧喝止道:“胡说八道!你要是再敢乱说话吓唬人,咱们就阉了你!”
实际上边长空此刻离这些官兵并不是很远,再前行十来步远就会踩到他了,这山林中异常的安静,因此这些官兵的对话他听得十分清楚。听了那官兵的话,边长空不由得在心中诅咒,这深夜山中提什么不好偏提妖怪,还咒大爷我被妖怪吃了,所谓因果报应,你们这帮人作恶多端才真应该是喂了妖怪。
然而恐惧的清晰即然开了头,便是在心中播下了种子。人人都觉得四周的黑暗之中藏着无数凶险,说不定这林中有多少只妖怪正在看着他们这些美味流口水呢。
抗了片刻之后,那胆小的官兵终于是撑不住了,他哀求着说道:“方大哥……咱们还是走吧,等天亮了咱们再去追他。”几个官兵尽是这样的念头,只是他们与这统领的关系不如这个官兵,因此也不好开口说,因此听见他说的话心中深以为然。然而那领却是否决了这个建议道:“这里黑咕隆咚的看不见道路,那狗贼定然也跑不远的,咱们若是这么走了岂不是让他笑话……”话还没说完,便听见灌木林中‘喀拉!’的一声轻响,几人便如同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直接跳了起来,纷纷拔刀叱呵道:“谁!”“什么东西!”
那胆小官兵面唇皆白,杀猪般的叫喊了起来:“妖怪!妖怪!一定是妖怪!”五六名官兵吓得腿都软了,均是缩在了一起全抖成了筛糠一样。
这几名官兵一向只在京城中办事,却哪里经历过如此的惊险之事?他们本不知世上有‘妖怪’这样可怕之物的,然而自去年年底莱州城中大乱,似乎一夜间整个天下都变了。冤鬼、妖怪等等许多先前只是听说过的东西突然变得真实无比,到处都有作祟杀人夺命等种种恐怖的传说,这些传说个个都让人听得寒毛倒竖。就连京城之中都有了妖怪冤魂出没。
眼下迫于上头的命令,他们竟不得不跑到这样陌生险恶的地方来撩拨妖怪,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打心眼里感到惊惧?这若是碰上了妖怪可真的是要了命了,那师爷的符咒只不过是用来对付法师的,却是不知道对付这妖怪是不是也有效果。
一名官兵颤着手点燃了纸煤,一个豆大的温光照耀过去,隐约看见树木后面正有着一条大蟒缓缓的爬动。众人见不是恐怖的东西,都是舒了一口长气,胸腔中‘扑扑’的心跳却仍然是极快的。
“咱们快走吧,再晚只怕来不及了……”那胆小的官兵几乎都快哭出声来了。
边长空伏在草丛之中暗自琢磨,是不是应该假装一下妖怪吓一吓这些官兵,可是这里又没有什么道具应该如何假装?其实他的怀里倒是抱着一个妖怪,而且还是一只千年老妖,可是如今这妖怪除了看上去可爱之外,一点没有吓人的意味。
“等一等!”那官兵头领蓦然想起一件事,大声的说道:“有办法了,师爷给过我几张搜察犯人的符法,我找找看,倒是要看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几名官兵闻言都将火煤凑了过去,让他借着火光查看怀中的符纸。
边长空听了这话却是大吃了一惊,这若是让他们找到自己的位置,那可是真的糟糕了。一时间心念电转,看到几名官兵把头聚在一起,暗下中琢磨着,这晚动手不如早动手,与其让人查出自己的藏身位置,还不如趁其不备抢个先机,当下便默念咒语缓缓的将手掌伸了出去。
‘呼!’的一声,边长空直接甩出了一个火球奔着那官兵头领手中的符咒砸去,然而这林中实在是太黑,边长空这火球只是奔着那几个官兵点了火的地方乱砸,却哪里能砸得准。
“他在这里!”几名官差呼喝了起来,纷纷擎起腰刀便向火球****的方向奔了过来。
“哈哈哈!狗贼,你也上当了!”那官兵头领得意非凡。他适才故意大声说出那番话来,便是要让边长空心浮气躁自动的暴露藏身之所。他哪里有什么寻人的符咒,若是真有这种符咒的话,那位赵大人哪里用得着派出十队人去十个方向追查边长空了。这也是因为边长空本身就懂法术,这中寻人的符术他也是用过的,哪里知道这是那个官兵头领在诈他,还真以为当真是有一样追查犯人的符咒,故而惊慌之下果然是中计。
几名官差兴高采烈的手提长刀来追边长空,边长空大惊之下连挥出火球阻拦他们,但是这些火球刚一出手他便后悔了:真******是猪脑子!这帮人有反弹的法术,这个时候扔火球不是自找死路吗?
‘咣!’的一声响,当先那一名兴高采烈的官兵额头直接中招,那火焰暴燃而起将左近的草木都照亮了。那官差还没搞清怎么回事,便已经是脑中一片空白,直接翻倒了下去。这一下不单单是边长空惊讶,众官兵也全都是傻了眼。
他们忙着追捕边长空,却是忘了那符咒本就是时间限制的,此刻半个时辰的时限已过,他们以光脑袋对付火球自然是会吃亏的。
边长空这下可是大喜过望,心中也是明白了,那些符咒的作用已经失效,法术当然不会反弹,那料理这几个不成器的官兵便是容易多了。随即他站起身来笑道:“我就是在这里,还请各位大人来抓我吧。”说着便伸手弹出了一团火球,那些官差面露惊恐之色,忙不迭的避让开来。
边长空当下是精神大振,直接就是运掌如风的凝出许多火球喷射而出。然而这些火球却尽是砸在树木上,将那些官兵身边的几颗树都给点燃了。
“森林防火人人有责,刚刚点人家的房子,这一回该不会是连这山都给点了吧?”边长空心里有些恐慌的想着,也幸好此时初夏,地上树上多是青翠的植物,那些枯枝败叶的少了不少,不然还真的有可能引发一场山林大火,到时候恐怕他可真的是要引火烧身了。
几名官兵心惊胆战满面惊惧的看向边长空,生怕他会用更加厉害的法术来对付自己。他们不知道边长空只实际上只会这几样小法术,不然他早就暴起将这些官兵给直接赶跑了。
便在两方相持未决之际,只听得林子里东南方向呼哨之声大作。当下有人疾呼道:“快啊!快跟上!别又让它跑了!”呼喊之声响之不绝,又有许多的兵器碰撞之声。边长空与几名官兵同时变色,听这动静似乎竟有上百人正向这边涌来。
边长空以为是那些官兵的援军到了,这要是被围上了连跑都跑不了。而那些官兵却是知道他们没有什么援兵,难不成在这山中碰上了打家劫舍的强盗不成?当下的官兵只是对那些平民百姓凶狠,若是碰上了持刀的强盗,他们跑得比谁都快的。
“大苍山和排云教的众位师兄,你们守住东南的方向,天玄门和太清宗的师兄,还有翠林峰诸位女侠们,你们到西侧去准备好水雨法术,一旦那畜生喷火烧林,可要靠你们来扑灭了。”一个十分浑厚的声音在分派着众人做事,几十个声音轰然的答应了下来。
边长空顿时便感觉到紧张,他突然间想起了当初在山林中的遭遇。当时也是有一帮江湖门派正在抓捕妖兽江流,哪个时候也是这般的聚众呼喊。那一次遭遇的惊心动魄之处,至今还让边长空记忆犹新。现在听来这群人似乎也在抓捕什么东西,而且那东西还是会喷火的。瞧他们如此的兴师动众的指挥,这妖兽定然是非同小可!
听脚步声接连响起,几拨人散成了一个大圆圈,远远的将边长空与五名官兵围在了中间。此时夜深人静,谁也看不到林中的状况。边长空等人只见许多火把排成了长龙,从左右分两线包抄着慢慢汇合。
眼前的形势严峻之极,哪还容得他们再仔细思考?边长空直接张嘴大呼道:“这里有人!救命!这里有人!”说着便撇下呆若木鸡的几个官兵直接向火光明亮之处奔去。官兵们一呆过后也醒悟了过来,赶紧的尾随着奔跑过去,那个胆小的官兵更是纵声大喊道:“救命啊!妖怪!妖怪!”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边长空。
林外的众人显然料不到里面居然会有人,先前那个浑厚的声音连忙的叫道:“不好!还有人在里面!大伙跟我冲进去救人!”声音落下之时,只听‘咣咣’的声响不断,十余个壮汉纷纷握紧了兵刃提聚法力一同奔了进来。
边长空见十几个汉子满面紧张之色,正快步的向他迎来,赶紧的大声叫道:“我是人!别动手!”脚下不停的向他们跑了过去。一个肩膀上蹲着一头大鹰的中年人问道:“妖怪呢?那妖怪藏在哪里?”
边长空听了一呆的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没看见那妖怪。”
此时几个官兵正屁滚尿流的跟来,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一路绊了好几跤。那胆小的官兵可是吓坏了,他落在最后面嘴里仍不停嘟嚷:“妖怪啊!救命!救命!”众汉子撇了边长空赶紧冲上去搀住他劝慰道:“别怕!快告诉我们妖怪在哪里?”几个人臂上筋肉抽动,显然也甚是紧张。
那官兵怔了一下回过神来说道:“妖怪……妖怪……我也没见着。”几个汉子大失所望,那肩上蹲鹰的灵兽师性情甚是急噪,他不由得大怒的喝道:“那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直娘贼,害得老子白白的紧张了一回!”胆小官兵惭然地低下了头不敢回嘴。
一个身着淡青长袍的中年汉子看起来气度稳重,正是这一伙人中的首领。他问了边长空等人的身份后说道:“好吧,咱们到里面去。刚才妖气从这个方位出来,定然是不会错的。”说着他转身向外纵声喊道:“大伙儿慢慢向里包围!可要小心了,千万别被它伤到了,那妖怪的爪子上是可是有毒的。”
近百名江湖人物一同向场中聚拢,边长空见许多人的掌中都悬空燃着或红或白的火球来照明,心中是大感亲切。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多人也喜欢用火球术,看上去这些人也都是初级的法师啊。
这一群人里面有十余个带着灵兽的灵兽师,这些灵兽有鹰有虎,也有浑身鳞甲的猪婆龙等,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动物,这些动物边长空从来也没见过。另一些人的手中握着兵器,长长短短的寒光闪闪。另有一些却是空着手,双掌拢成了球形,聚着一团白光,口中喃喃念咒。边长空头一次遇见这么多江湖人物,极为感到新奇,他饶有兴味的观察着众人。见每一个人面上都是神色紧张,显然他们知道所追捕怪物的厉害之处。
一行人走了片刻之后,终于来到了边长空与几名官差先前打斗之处。看到地面上一道深深的土沟,那领头的中年汉子不禁皱紧了双眉。
“都说这孽畜的身形非常巨大,怎么会只留下这么一道小坑?”
众人也是感到迷惑不解,纷纷的围在蛇狼扭成的土坑前查看。那养鹰的汉子说道:“太奇怪了,难道传说都是假的么?他们把怪物的身长给夸大了?”边长空听了这话不免暗自撇嘴,传说永远是传说,这些传说还真的是没有几个是真的。另一个手握长枪的壮汉却不同意的摇头说道:“不可能,我在汾州郊外曾见过那孽畜的影子,的确是巨大得很,这应该不是它弄出来的。”
这时外围的群豪也已聚拢了过来探头窥视。一时间空地中人头攒动,燃烧的火球将大片的林子都照得亮如白昼。在服色各异的群豪中间,六七名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极为扎眼,这些女子身高腿长容貌秀丽,人人手中都拿着一方五彩锦帕,更是衬得皓腕如玉。几个官兵险境之中色心不忘,见了这般绝色无不失魂落魄,频频的转头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