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想我死。
文山老宫主的话很有意思,像是在打趣,又像是掀了桌子,怎么理解全凭文一叹的意思。
偏生说这话时,他的眉目慈和,满是长辈的笑意,若是忽略言语中的意思,真像寻常山村里,躯膝逗孙的老农翁。
奇怪的是,听到祖父这不是算不算暗讽的话,文一叹依旧阴柔的笑着,眼瞳中满是少年的局促。
“那哪儿能啊,您可是行舟宫的底蕴,死了行舟宫可就亏大了。”
文一叹悠悠扬起头,言语如每一个世家的少年,在祖辈身前撒娇似的。
“我只是让您弄死二叔而已。”
少年的声音清脆明亮,像是在与长辈要糖,说的如中午吃米饭要添菜一样随意。
但他的声音传遍天琊楼,就连梅大先生都多看了他一眼。
周围那些侍女虽离开,但诸多留守的护卫,却皆是一惊,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这位小文公子是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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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行舟宫的地界,竟敢要求文老宫主诛杀文二爷?
这没道理呀。
文山老宫主双瞳微垂,苍老却精神的面颊满是凝重之色,看着自家的长孙若有所思。
文一叹是他最得意的后辈,若非因他父亲死在了他二叔手里,文山最属意的传承人其实还是文一叹。
所以文山当然不会觉得这个孙子疯了,或者说疯子本身的所作所为,对疯子而言算不上发疯。
“这话若一域之主可言,我自当考虑,但你又凭什么?”
既没有给出道理,也没有让道理付诸实际的实力,仅凭一句话未免太过异想天开,诸多世家的小孩子都不会这么幼稚。
但文山的语气没有轻蔑,很是慎重,他是真的有些好奇。
自家这个长孙能在他二叔的追杀下活到现在,而今连梅大先生都请来撑腰,反而让文山老宫主好奇他的底牌。
可惜,若只有圣域的撑腰,就想夺权夺势,诛杀行舟宫的现任宫主,那就着实荒唐了。
文一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打开了之前在平阳城买的五仁酥饼,恭敬的递给了祖父。
“凭您舍不得咱们行舟宫的悠久基业啊。”
“还凭您除了您自己外谁也不爱,唯利是图的性子。”
“更凭您肆意妄为,任由二叔接触尸邪之人的墙头草之举。”
文一叹细细的数着,独属于少年人的灿烂笑容,愈加的天真阳光,但映着山水颜色,落在旁人的眼中,却像是一个恶魔。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天琊楼之间,令诸多守卫都颤了颤。
前两句话还算是靠谱,第三句就有些诛心。
天下五域最忌尸邪,不仅仅是因为尸道能毁掉整个世界,曾给众生带来无尽的灾难,更是因为五大域主的态度。
这是与整个天下为敌,亦是惹天下间最强的那几个人不痛快。
听到长孙所言,文山苍老的面容微皱,显然有些意外。
按理这件事情应该密不透风,怎么由这长孙的口中说出,随意的像是人尽皆知一般?
不过这样一来,文山也才了然,怪不得圣域来人,竟是会遣这位梅大先生。
行舟宫与公子帝胤私下有接触,着实犯了大忌。
那么梅大先生跟着文一叹来行舟宫,大抵也有那位帝鸿圣皇想要借机敲打一二的意思。
“但你弄错了一件事儿。”
文山悠然的笑了笑,轻抚胡须,深邃的眼瞳中满是得意。
“那位公子的确有意,招揽我行舟宫为他做事,但我没有应承。”
就像是过往的漫长岁月,这一直是文山做的最熟练的事儿。
没有态度,就是最好的态度。
一如很多年前,那位太玄冥帝斩杀了中州的先代圣皇,而后许多年又被浮生妖主重创消失,继而被继任的帝鸿圣皇等人杀死。
自始至终,从先代圣皇伊始,文山就没有过任何态度与立场。
无论是诛杀尸邪,还是落井同道,他都没有做过,仿佛天地皆动,只他全不在意。
在那位太玄冥帝最鼎盛的时候,行舟宫表示了归顺与臣服,却没有修炼尸道。
而今五域皆定帝鸿圣皇执中州,行舟宫依旧不与正道同剿邪祟,只埋头修炼。
无论是哪一方胜利,行舟宫都不会选择反对,也不会支持附庸,只是归蛰到对方恰好能够容忍的底线。
多年前,那位公子帝胤亲自来了钧州城,文山才知晓了对方还活着,且踏入了尸道,着实惊讶了许久。
——权衡之后,文山没有选择理会。
公子帝胤与天下三君的争端,是他们四人的问题,而不是他的,行舟宫最终只会向胜利者臣服,却永远不会附庸。
而这恰好是双方都能够接受的底线。
“就像是很多年前,太玄陛下斩杀了苏皇,执掌中州后,希望我助他祭炼中州生灵,我也没有同意。”
文山悠悠的坐着,微眯着的眼瞳中,透着些晦涩的情绪。
他想要借机看穿,自家长孙还有什么底牌?
虽然行舟宫此举,令诸多风骨之人感到不耻,甚至令当执者膈应,但远比那些所谓的风骨之人活的更长更久。
何况以而今凡尘当执的态度,只要不踏入尸邪,不与众生为祸,就在对方的容忍限度之内。
……
……
听着这话,文一叹继续腼腆的笑着。
“怪不得都说老而不死是为贼,您可真是狡诈又卑鄙,沉稳又自私,还能这么不要脸。”
随之少年的眼瞳睁开,透着一丝玩味。
“可惜二叔不是您,只学了您的卑鄙与自私,还挺不要脸,偏偏就不懂您的狡诈与沉稳,才是让行舟宫延存至今的道理。”
这话就直白的过分,让苍老的文山渐渐睁大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家长孙这么有底气了。
一瞬间,文山的气息竟是有些急促,开始吹胡子瞪眼:“那畜生做了什么?”
见此,文一叹不禁觉得有意思。
自家祖父什么都算计到了,甚至考虑到了即将到来的天下劫难,方才将二叔推到了场面上,自己退在了天琊楼。
等到未来灾劫之时,无论何种变数,总归有回旋的余地。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二叔自己的主意也大着呢。
“您若不是一直窝在天琊楼,多打听打听消息,就应该知道最近鸿雁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是秦客公的事儿?”
文山自然收到了情报,对诸宗而言,情报便是生命。
这是各大巨擘宗门翌日,便悉数知晓的情报,传遍了天下五域,若是耽搁了不知道,才是怪事儿。
谁料文一叹扬了扬眉:“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是语公子被刺杀的事儿。”
这是罕有人知的情报,但并不代表没有人知道。
文一叹知道的更多,知晓自己那位二叔,暗中与血煞炼狱有联系,虽然情报很保密,且没有直接下场,但有暗中怂恿,意图浑水摸鱼的意图。
“您没想到吧,血煞炼狱找死,二叔也暗搓搓凑了一手。”
听到这话,文山老宫主顷刻间散发出一股极具压迫力的气势,整个人都像是一头隐隐震怒的狮子。
同时,就连梅大先生都若有所思的看了文一叹一眼。
他们临来之时,陈语生等人方才出发,谁也不知他会遇到刺杀。
依据凡尘之前的嘱托,他也只是来敲打行舟宫一二,莫要让文无境直接杀了这少年,并不觉得这少年有翻盘的可能。
而今看来,所有人都小看了他。
只是这情报,是文一叹才将将知晓利用的,还是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梅无诺不自觉的沉思,文山老宫主则是震怒了片刻,没想到二儿子为了挑起两域争端,谋求更多的利益,竟会牵连这种蠢事儿。
不过文山更意外的是,长孙对情报的掌控。
“若非血脉真实,我有时真怀疑你不是我行舟宫的后辈,而是天机老人的孙子。”
听到祖父打趣,文一叹腼腆一笑:“我也挺羡慕天璇子的,虽然他这个人有点问题,偏偏摊上了个有情有义的爷爷。”
又是一句短刺儿,祖孙两人互视一眼,沉静下来。
最终还是文山老宫主先开口,苍老的视线像是鹰隼一眼锐利。
“但我依旧没必要选择你。”
哪怕事后那位帝鸿圣皇会兴师问罪,终究还是文无境一个人的罪,与行舟宫无忧。
这自然不是文山牵强,而是因为他与梅无诺相似,同样是中州现存最老的书生之一。
他们见证了凡尘的传奇成长,知晓那是怎样的一个人,有着怎样的秉性。
只要凡尘的儿子没死,且旁人没有真的牵连,凡尘并不会像是古时的那些域主一般贪得无厌,借机吞并行舟宫,掠取更多的利益,因为他不在意这些。
那时,文山需要舍弃的,也只有二儿子。
亦或者说,他退居幕后,将二儿子推到明面上,本身就是为了防止未来灾劫的变数,好保全下他一生的心血。
只是现在,这个变数提前了,问题并不算大。
“当然如此。”文一叹笑了笑,渐渐睁开的眼瞳中,却满是冰冷的嘲弄情绪。
“但您可曾想过,凡尘陛下不在乎,旁的人们会在乎?”
面对祖父狐疑的目光,文一叹笑的愈加灿烂。
“我说的是,此番梧桐宴里,旁的成千上万的那些险些遇害的年轻天骄们,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势力。”
这就意味着天下五域,近乎大半的宗门势力。
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不弱于行舟宫,乃至比行舟宫更强的宗门势力。
听到此,旁的那些护卫们,不太理解小文公子是什么意思,那些是雁客楼的秦客公惹得麻烦,和他们行舟宫何关?
唯有文山老宫主与梅大先生听懂了,觉得这少年真是又狠又果断。
“你要扇动他们?”
“不是要,是准备好了。”文一叹笑着回答。
“只要您拒绝我,我所布下的两千七百个信使,就会纷纷执信,陆续踏上各宗,不出一个月,整个天下都会知道咱们行舟宫与尸邪有染。”
哪怕实际上并没有关系,哪怕很多宗门心中知晓,行舟宫并没有害过他们的后辈,但并不妨碍他们以此为理由,来咬上一口。
凡尘不会在意这些利益,但那些人会不在意吗?
凡尘会讲道理,他们呢?
“况且那时,有二叔劣迹在前,哪怕是凡尘陛下不会落井下石,也不会给您主持公道。”
那时候事实的真相就不在重要。
天下五域诸多势力也不会在乎行舟宫是否真的与尸邪有染,都会尽力来啃上一口肥肉。
传承悠久的行舟宫,会面临真正的溃亡,文山一生的心血,便会付诸东流。
言及此,少年的笑容极是灿烂,眼瞳中才稍稍展露一丝得意。
他在父母死去的那日,就已经清楚,自己的祖父谁也不爱,执着的只有自己的心血,旁的所有都可以被他当做牺牲品。
那么想要让他屈服,只有以将行舟宫崩溃作为筹码。
恰巧的是,这并不一定需要武力才能解决,而文一叹自信,他可以做到。
……
……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天琊楼蒙上了一层薄暮的雾霭。
文山老宫主的脸色罕见的阴沉,看着长孙的目光带有些杀意。
梅大先生颇为意外,他原以为足够高看了这少年,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他。
若以心性狠辣与手段果敢来论,恐怕中州年轻一辈最了不起的,并非布足道与天璇子,而是文一叹。
这少年固然不讨喜,很容易遭人记恨,但同等的条件下,执掌一方宗门,他必然会过的比另外两个人更好,带领宗门活的更久。
很多时候,好人往往死的比坏人更快。
虽然梅无诺清楚,自家圣域的布足道并不是那种不知所谓的老好人,这行舟宫少年也并不是所谓的坏人,但大体可以套用这个结论。
唯一的不公平,便是布足道是真正的‘圣人之命’,未来注定会踏入至高境界。
等到那时拥有了一人盖压一域的实力,就无所谓好与坏,无关算计与简单。
在朽枯拉摧的实力之前,诸多常理也就不再适用。
但此时此刻,哪怕梅无诺知晓了这少年的打算后,也不禁多看了一眼。
确实挺可怕的。
“所以这就是你的决定?”
文山老宫主面色不善的看着长孙。
文一叹点了点头,笑容明媚,是少年人特有的羞涩。
——要么您亲手宰了二叔,要么咱们行舟宫一起死。
您不让我痛快,我确实不能痛快,但顺手毁了您一生的心血,也算是够本。
……
……
夕阳西下,文山静静的盘腿坐在地上,鹰隼一般的犀利眼神,渐渐淡了下去。
哪怕他早就知道长孙是个小疯子,此举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行舟宫也是你父亲的心血。”
“所以我应该让行舟宫去地下陪他?”文一叹故作惊叹的回答。
他没想到,自家祖父竟然开始打感情牌了。
文山沉默了片刻,继而深邃的看了长孙一眼。
“我可以将你二叔羁押起来,交给圣域处理。”言语间,这名苍髯老者,竟是展现出颓靡之感。
“让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未免太过残忍。”
谁料说完这句话,夕阳下的少年敛去了笑容,眼瞳中是不再遮掩的冰冷。
文一叹静静的看着祖父,满是讥哨。
“您当年杀死我祖母的时候,后来杀死我父亲的时候,可没这么多愁善感。”
听到长孙此言,文山尝试辩解了一句:“你祖母是你二祖母杀的,你父亲是你二叔……”
“但他们都是你看着杀的。”文一叹打断了祖父的话,甚至没让他说完。
祖母之事,他不曾见过,但父亲曾经与他说过很多次。
祖母流萤夫人,本是平阳城的一个凡女,就如同那个流传平阳城近两千年的爱情传说,她后来嫁给了当年还是行舟宫公子的祖父文山。
遗憾的是,世人根本不明白,世间的很多爱情故事只讲了一半。
前面有多美好,后面就有多残酷。
流萤夫人只是一介凡女,无法给予文山太多支持,更不能辅佐他巩固在行舟宫的权势。
当年的救命之恩与情意,在日日的利益消磨下,终于被遗忘殆尽。
哪怕流萤夫人给他诞下了长子,文山依旧选择另娶了一名贵女,贵女的娘家虽不如行舟宫,但同样是一方巨擘势力,且那贵女是独女。
那便是文山的二夫人。
娶进门之后,为了获得二夫人娘家的支持,为了笼络更多的势力,他开始放任发妻被二夫人羞辱,直至后来愈演愈烈。
“父亲说过,他当年生生看着祖母被二祖母打死,而他被绑在镇柱之上无能为力……他知道您一直就在不远处,只是选择了默许。”
然后行舟宫便只有一位夫人,文山也同时获得了新妻娘家的鼎力支持。
故事自然不会在这里结束。
随后的那多年,文一叹的父亲,选择了忍辱负重,隐忍了多年。
直到那年,突破了灵修七阶碎海境界,展现出了无以伦比的强大实力与天赋,为祖母复了仇,手刃了血仇。
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依旧在祖父的算计之中。
他又借长子的手,名正言顺的除掉了第二个妻子,吞并了那位二祖母的母族势力,让行舟宫的实力愈加强势。
而文一叹的父亲,同样在文山的纵容下,被二祖母的所生的二叔文无境所杀,用以巩固人心。
想来那位二叔至今都蒙在鼓里。
“我当年得知父亲的死讯之时,就已经明白了,您谁也不爱,爱的只有您的自以为是。”
“既然如此,我要么便将行舟宫夺过来,要么在您眼前生生毁了。”
“现在选择的权利在您手上,不着急,我多给您半盏茶的时间。”
文一叹悠悠的吃着五仁酥饼,顺带给祖父又递了一块。
不知被这样戳破了虚伪的面具,他是否还能故作长情的怀念祖母?
既然杀二叔心疼,当年父亲死在他面前时,他可有心疼过?
文一叹很好奇,但并不想知道答案。
……
……
夕阳西下,夜幕东升,整个天琊楼渐渐笼罩了一层暗色。
苍老垂暮的文山老宫主,静静的看了长孙一眼,从未想到过自己一生,竟然会被这样一个小娃娃,用这样一个小小的手段,逼到无可奈何。
片刻后,没有什么犹豫,他起身走向了祈行殿。
那是行舟宫现任宫主的寝殿,这便是做出了选择。
不久后,听着极远处地崩山摧的毁灭声,文一叹的眼瞳中笑意愈盛,甚至笑出了声来。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才想起还有外人在此,于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梅大先生。
“您不会觉得我太狠了吧?”
梅无诺淡然一笑,不禁心想,你也知道?
不过片刻后,他开口回答。
书生嘛。
“见多了,习惯了。”
只要不涉及正邪之道,梅无诺从来不会对旁人的家事多做议论,实在没有意义。
闻此,文一叹放心的笑了笑,这才回过神来,对天琊楼的那些护卫开始下指令。
“今后二叔死了,行舟宫就是我的了,你们得懂事儿。”
此刻,何止是天琊楼的那些护卫,就连诸多行舟宫的宿老们,乃至不久前在行舟宫外,厉声呵斥文一叹的胖长老,都聚拢了过来。
众人皆是献媚的笑着,知晓行舟宫已经变天。
连老宫主都被这位小文公子算计了,对方身后还有圣域撑腰,究竟该如何选择,不言自明。
除了听各种让人耳朵起茧子的恭维,与真切至肺腑的‘悔恨之语’,文一叹此刻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
尤其是那位胖长老,甚至已经开始考虑,为文大公子翻案,如何令立檄文,声讨文二公子祸乱行舟宫之罪。
——原来书生不止会算计,变脸也最快。
文一叹好不容易,方才挥了挥手,驱散了众人,只留下了那个一脸献媚的胖长老。
他记得白日之时,这人最忠诚于二叔来着?
“我听说,二婶当年在我父亲死后,害死我母亲时,用的是丹毒‘灭魄散’?”
能够让灵修之人的灵魄寸寸断裂,神魂被缓缓的撕碎,在一个极慢的过程内,痛苦的死去。
“您是也想赏那贱-人一瓶灭魄散?”
行舟宫此刻的当家主母,在这胖长老嘴里,已经变成了一个贱-人。
文一叹深深的看了这个胖长老一眼,觉得挺上道的。
只是对方离去时,他犹豫的喊了一声。
胖长老回过头,不知这位小文公子何意,难不成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暂时不想杀死那位钧州城的第一美人?
“我记得二婶怕苦,你给她灌灭魄散的时候,多加些蜂蜜。”
少年的声音清澈又腼腆。
不知为何,随着文一叹此言,就连极度无耻的众人,也感觉后背发寒,骨子里透着些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