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语生挨打了,又被烟芋芋给揍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是她先动的手。”
他冷哼了一声,眼瞳中满是不屑的寒芒,若是忽略鼻青脸肿的模样,或许还真有两分唬人。
可惜现在的他,却显得有些滑稽。
就连出面阻止两人的明风铃,都面色古怪,眼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倒是不好奇烟芋芋为何总要揍这位语公子,毕竟也有她撺掇的原因,问题在于这位语公子。
到底是怎么摆着一副窝囊至极的面孔,说出这么硬气的话的?
明风铃想说些什么,不由得又重咳了两声,稚嫩的脸颊依旧没什么血色。
才受了不浅的伤,哪怕被二姐治疗过,依旧需要调养一段日子,暂时没心力调解这二人的问题。
何况,她觉得看这位语公子热闹也挺有意思的。
念及此,明风铃悠悠偏过头,看向了房间中正在研习古佛理的幽渊,却发现对方对此依旧没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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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位语公子真是白忙活了。
“有事情先静下心来,能动手就别吵……咳,我的意思是大家好好先谈谈,莫要因为误会产生嫌隙。”
明风铃温婉的笑了笑,在烟芋芋面前,她一直都是温柔典雅的大家闺秀。
因明风铃出面调停,烟芋芋也才没继续与陈语生动手,虽然这件事儿她其实也隐隐有所理亏。
两人各自叙述之后,明风铃沉默了很久。
什么玩意儿?
那位道公子与小梦姑娘闹着玩呢?
一开始想要双双与对方私下见一面的是他们,现在拒绝与对方见面的还是他们?
这让她这个中间人情何以堪。
不过这两人的脑回路这么相近,身份性子也都端典相衬,怎么不滚去成亲,还能闹这么一出?
同时,陈语生在听到烟芋芋的话后,也方才知晓,他之前被诓了。
这个嫩黄色柔裙的小姑娘,根本就不是天门小圣女,而是彼岸红尘的小圣女,按照辈分来算,是那位烟姨的师侄。
“你竟然敢骗我!”
鼻青脸肿的陈语生表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烟芋芋也有些发虚,上次是为明三姑娘出气,还算占个歪理,这次她其实也有些理亏,但一争执起来,就顺手把这位语公子给打了。
毕竟年轻一辈的天骄们,能让她随便欺负的还真是稀罕呀。
“不然你也打我一顿?”
烟芋芋犹豫了片刻,也不扭捏,硬着头皮哼了一声。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毕竟梦蓁蓁爽约了那位道公子,虽然对方亦有爽约,但失信于人总得有所赔礼。
梦蓁蓁要避嫌,这次拜托她来托话,她体恤自家小闺蜜,想替梦蓁蓁偿些歉意也不是不行。
刚才打了陈语生一顿,算是这小子替那位道公子的失信赔礼,现在让这小子打她一顿,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别打脸……”
烟芋芋咬牙的模样气鼓鼓的,眼眸中满是凶巴巴的情绪,但还真是一副任打不还手的模样。
陈语生一时间语塞。
姑且不论父亲教导他的君子之礼,不能打漂亮的小姑娘,单论那位渊大姑娘在一旁,他怎好意思对女子出手。
“这次便算了,我不打女人。”
鼻青脸肿的陈语生悠悠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土尘,故作高深的咳了两声。
“我这人什么都好,最大的优点也是这个,自小父亲便教导我要谦让女子。”
“待以后成家,无论任何情况,也不会对妻子动粗,必会柔情以待,用我最大的努力,让妻子生活安稳幸福。”
“假若一个女子成为我的妻子,我愿以性命起誓,为她遮风挡雨,成为她心灵的支柱……”
少年的尬语回荡在房间中,起初两句还有谦逊的意思,但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对味了。
烟芋芋怔了怔,明风铃瞬间听明白了。
这小子这种时候都不忘勾搭那位渊大姑娘?但人家连一眼都不肯看你呀。
最无意义的是,若你真有机会娶了她,还想动粗?说的好像能打过似的。
“行了,那就这样。”
明风铃打断了陈语生的话,若是在任由这少年胡扯,连她都快听的尴尬死了。
但他顶着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故作深沉的表白,这脸皮是得有多厚?
“左右都是那两位的意思,既然意见一致,也算不得什么了,待下次公宴,咱们引荐那两人碰个面,相互道个歉就结了。”
明风铃给出了论断,这事儿暂时就算清了,但她同样有些好奇。
“好好的私宴,为何忽然变卦?”
房间内,随着这一问有些安静,就连研习完佛理,正准备参悟妖法的幽渊都驻足片刻,产生了些兴趣。
幽渊认识布足道,也认识梦蓁蓁,在她看来两人无论是身份还是性子都挺合适,而且两人若能结合,不仅对他们是桩不错的姻缘,于中州北疆两域,也是一桩好事。
她并不认为这两人中有谁会因为一时冲动,做出轻率选择,是有了什么变数?
陈语生与烟芋芋都沉默了下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终还是陈语生率先开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家大师兄不愿……见中州北疆两域总像如今僵持,意图寻求破局之法。”
其实是不愿意娶他妹妹,不想继承未来的圣皇之位,想搞邪的跑路,这让陈语生气的牙痒痒,偏偏在外人面前还要替他遮掩。
“故此想到,或许他与那位天门小圣女联姻,会是一个极好的破局之法,可能会成为两域破冰契机,所以此行梧桐宴,他想要见对方一面,认识一二。”
陈语生给出了一个高大上的理由,维护住了自家大师兄作为圣域大弟子的名望。
“但大师兄却没料到,此行无心插柳,在前两天他遇见了真正心动的姑娘,与那姑娘一见倾心,成了天定的缘分,师兄不愿辜负。”
陈语生暂时隐去了那姑娘作为天门弟子的身份,担心身旁这位彼岸红尘小圣女会借机找麻烦。
众人听闻,能够理解,那位道公子已经为了中州子民鞠躬尽瘁百年,护一方祥和,更曾经力挽狂澜,稳圣域大势,现而今没必要在搭上他的姻缘。
“所以大师兄为了避嫌,难免不好赴约此次私宴,让我来致个歉,改日公宴他定会亲自与天门小圣女赔罪。”
言语间合情合理,至少不会造成太多误会。
明风铃点头认可,也是有些称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奇女子,竟能让那位圣域大师兄倾心?
烟芋芋则是语气微酸,闻讯颇有不悦。
虽然自家闺蜜失约,确实应该赔礼认错,但听到是那位道公子觅得旁的女子,就连与梦蓁蓁见面都不肯,烟芋芋的情绪还是有些不平。
道理确实是有道理,但女人的心情大多时候不讲道理。
“若是良缘,确实应该恭喜一声,但还望你奉劝道公子一声,女子大都是天生的戏子,莫要被人蒙了眼。”
烟芋芋的语气微酸,不过酸归酸,建议倒也实际。
作为彼岸红尘的小圣女,她自幼便接触了极多的人与事,知晓不只是很多男子不可信,世间很多女子坏起来,反而更骇人。
若是为了接近那位圣域道公子,不知会有多少心机女子伪装成楚楚可怜的小白花,给那位正人君子下套。
烟芋芋当然信得过那位圣域道公子的品行,但有时候男子的品行太端正,反而会成为被人算计的弱点。
“你的意思是?”
陈语生微微皱眉,略有不悦。
“我的意思,道公子莫要轻许诺言,先多接触看看,若那姑娘万一是个见利薄情,贪图道公子权势地位的,他成亲后都没地哭去。”
听此,陈语生愈加不悦,懒得搭理。
他知晓此间因果,大师兄已经大致告知于他,但于外人不好细说,就没回答。
见到两人又要吵起来,明风铃略有可惜的偏开了话题,问向了烟芋芋。
——结果得到了类似的回答。
烟芋芋同样隐去了那神经书生圣域弟子的身份,担心这个不靠谱的语公子会去找那人麻烦。
听到烟芋芋的回答,众人都怔了怔,连幽渊都有些诧异。
这梧桐宴还真成了相亲宴不成?
明风铃沉默了片刻,绣眉微扬,透着些古怪的趣意。
“你们说,这两人会不会恰好喜欢的就是对方?”
作为一个多年撰写戏本子的大家,明风铃拥有丰富的联想经验,瞬间觉得若是这样的展开,会很有趣。
陈语生嫌弃的摆了摆手:“你当我家大师兄是瞎子,还是咱们是傻子?怎么可能呢。”
烟芋芋也难得附和了一句:“铃草娘子都不敢这么写。”
——我敢!
坐在主位的明风铃暗搓搓抗议着,但偏偏暂时不好暴露小马甲,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谁料明风铃忍了,陈语生没忍,用烟芋芋刚才讥讽的话反怼了回去。
“你们那位小圣女也记得擦亮眼睛,毕竟像我家大师兄这么品性端正,地位与能力超然的男子,世间可难有更多,她错过了美玉,若将顽石当做宝贝,后半生真会后悔。”
这话一点就炸。
“你什么意思?”烟芋芋凶巴巴的瞪了陈语生一眼。
“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陈语生懒洋洋回答。
“我好心好意提醒你家师兄擦亮眼睛,你敢讥讽我们北疆天门的圣女?”
“我倒是觉得我家师兄眼光挺好,你们家那位小圣女……啧啧,不行。”
陈语生和烟芋芋一来一回,又吵出了真火,唇枪舌战之下,从开始的还算婉转,到最后上升至了人身攻击,抨击对方的眼光。
“我家姐妹天生丽质,地位尊贵,自幼得父母爱戴教养,涵养与气度罕有人及,你别随随便便从哪里拉来一个贪慕虚荣,附庸权势的小白莲,就与她做比较,那妞配吗?”
闻此,陈语生不甘示弱,呸了一声。
“我家师兄英雄盖世,天赐圣人,得圣域前辈细心传授,能力与修养谁可堪比,你给不清不白从哪里弄来一个人模狗样,徒有其表的伪君子,就要与他并提,那人脸大?”
一来一怼,真火算是压不住了。
陈语生和烟芋芋几乎同时拍了桌子,若非房间里还有明风铃与幽渊在,势必会龙争虎斗一番。
“再敢乱讲,信不信我揍你!”
烟芋芋听到这位语公子质疑她家姐妹的眼光与那神经书生,恶狠狠的叫嚣。
“你揍我啊,有本事揍死我!”
陈语生本着输人不能输阵的原则,回吼了一句丝毫不觑,语气硬气的一批。
见此,明风铃也不好在看热闹,何况她只想看陈语生的热闹,并不想看自家小芋头的热闹。
于是明风铃口是心非的劝了两句。
“道公子与小梦圣女合不合适我不知道,但你们俩看起来倒挺般配?不然我来做个媒,给你们两个牵道线,于中州北疆,或是一件美事?”
明风铃的声音很温吞,却让陈语生和烟芋芋都瞬间僵硬,感到阵阵发寒。
事实上,连明风铃自己都觉得这句话略有狠毒,连着把自己的心窝子都戳了一刀。
但这招以退为进效果极佳。
片刻后,陈语生立刻表明了立场,虽然没有言明,但谁也知道他是与那位渊大姑娘说的。
可惜对方已经开始看妖典,没搭理他。
烟芋芋则是以为,那夜梧桐宴之际,想来是这位明三姑娘看出了什么,借此斩断她的妄念疏远,不由得暗自神伤,赶忙轻声辩解。
在明风铃的刻意引导下,话题渐渐偏移,陈语生与烟芋芋今日倒是没继续打起来。
直到明风铃需要服药午睡,两人方才告辞。
各自离开,没了旁人劝解,陈语生冷冷的看了一眼烟芋芋扭头离开。
那天门小圣女得多瞎,才会连他家大师兄都看不上,去寻一个平平无奇,虚伪无趣的书生,吃亏去吧。
迎着浅风,烟芋芋同样敌意满满的冷哼了一声,挥手就走没有停留。
那圣域大师兄得多蠢,才能看不上她家天门小圣女,竟爱一个心机做作,贪慕虚荣的小妞,后悔去吧。
……
……
内城河旁,杨柳早已不在,河流都已经断了大半。
但断壁残垣下,还是有几分宁静的美好。
或许不是风景美,而是心情美。
布足道与梦蓁蓁同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比肩而邻,望着那仅存河流中的波光粼粼,感觉心跳颇快,甚至感觉时间都快了许多。
悠悠的牵着对方的手,感觉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我觉得我们,一定会被所有人祝福。”布足道沉静的笑容,有着难得的腼腆。
“嗯。”梦蓁蓁轻声回应,眼眸中满是甜蜜的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