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主城都破败如斯,周边的村落只能更糟。他们这一行出现在昌州城就已经够扎眼了,更何况去洞山村。
原先想着第二天直奔洞山村速战速决,这会儿却必须改变计划。低调,必须低调!
乔岚与叶飞天经过商议,决定只带两个人去,至于谁被留下,那就不言而喻了。
封三话多,这一路过来都揪着墩子侃天侃地,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让他们俩留下,再合适不过了。
吃早饭时,乔岚宣布了今天的安排。封三对此无可无不可,但对于不能自由行动颇为不满。“乔公子,你还是带我一起去吧。留在这破客栈,我得无聊死。”封三坐不住,他不知道这正是乔岚不带他的原因。
“肖狼肖犬连屋子都不能出,你还想怎样?”乔岚拿起一个白面馒头,掰了一小块放嘴里细嚼慢咽:这客栈饭菜不咋地,馒头倒是做得不错,松软适口。
“我……”封三想说,我是人,狗怎么能与我相比,但他打住了,在乔公子心目中,连自家少爷都不如那两只狗,自己那么说,无异于自取其辱。
“你家少爷可说了,一切单凭我吩咐……”嗯,酱菜做得也不错,如果能加上一些辛辣酱就更好了。
“行,我不去。我就帮你看着那两只小东西。”至于要不要待在这破地方,我说了算。
得以同行的封二依旧不说话,他一向是让干什么干什么。但他不说话不代表他没有想法,他只是藏得比较深而已。就算没有刻意去打听,他也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将整件事情融会贯通起来,以便回去后向少爷禀报。
乔岚并没有刻意避着封二封三,她知道封啓祥的人的能耐,这样的事,是瞒不住他们的,索性还是坦荡些吧。
为了低调行事,乔岚甚至还换上了一身极为朴素的外衫,坐着叶飞天租的小马车出发前往昌州城北郊的洞山村。封二也没有骑马,轻功跟上。
乔岚不知道,他们前脚一离开,封三这家伙就左手拎着肖狼,右手拎着肖犬,施展轻功,呼啦一下不知哪儿去了。
“汪!”坏人,我要咬死你!
“汪汪汪!”救命啊,主人我们被绑架了。
小马车并未走远,乔岚因着精神力的关系,听力很灵敏,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她两只小宠的哀嚎,可是等她凝神发散精神力时,封三已经远去,所以她没发现她的小宠被“绑架”了,只当是别人家的狗在叫而已……
土屯依旧骑着他的小毛驴,走得有点儿慢,横竖小马车的速度也不快,大家一起慢慢摇着。
乔岚并不着急,只是有点好奇土屯的身份。土屯只与叶飞天交谈,很显然,他们是认识的,而且关系还不错。
进入洞山村的范围时,乔岚从她的马车里往外张望。虽然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张望那一大片据说属于洞山村的土地,才惊觉,情况比他们想象的中的更严重。
乔岚以她“专业”的视角出发,断定,洞山村之所以如此穷困,只怕不单是战乱的关系,还有这里的土壤也有问题。
都是盐碱地,能种出东西已经不错了,就算种出来,长势不好,产量更是低得可怜。
乔岚坐在小马车里,索性把杨应风的《农耕宝典》拿出来翻看,其实这本趣÷阁记的内容,她大略都记得,好似并无涉及治理盐碱地的内容。想想也是,杨应风在趣÷阁记本里记录的都是他在建立无公害农庄的经验之谈,那片地皮,初初虽不是良田,但与盐碱地也绝沾不上边儿。
她耐心地把趣÷阁记本从头翻到尾,最终还是没找到任何可用的信息,只好放弃,把趣÷阁记本合上放回空间。
洞山村村口每天都聚集着一拨人谈天说地,今儿个风大,有点冷,人并不多,只有几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时不时地往出村的路口看去。
“乔五郎,你看啥呢?脖子都长了一截。”
“总不会是有老相好要来吧。”
“边儿去!”中年男子不耐烦应付这帮闲人,他今天可是有顶顶重要的正事儿要做。
一人一驴出现了,这人来过洞山村好多次了,洞山村的人都认得他,是昌州城里的土屯。
“咦?后面是谁?”
土屯后面,一辆小马车嘚嗒嘚嗒地从村口那边过来。
中年男子顿时精神一震,脱离人群迎上来,与前面土屯打过招呼,又与驾车的叶飞天寒暄。
乔岚听见土屯叫中年男子为乔五哥,知道他是乔家人,她以为叶飞天会叫自己下车打招呼,但他没有,而是在拿中年男子的指引下,驾车缓缓地驶进村子。
后面跟着一群想看热闹的人。
这么多人跟着,自然不会是默不作声的,乔岚坐在马车里,放开精神力,注意周边的环境,同时,外边人的交谈也一字不差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前面不是昌州城的土屯吗?他又跑来了。车里坐着谁啊?乔家老二还亲自出来迎接。”
“我们也就是看到他在村口张望,才凑过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跟那没嘴的葫芦一样,问了半天,屁话都没一句。”
“那个方向,不是乔大爷的家嘛,难不成是乔大爷家的亲戚?”
“谁知道啊,突然间冒出来的。乔家之前一点儿风都不漏。”
马车外的讨论从未停歇过,反而愈演愈烈。
洞山村规模不小,但房子多见颓势,不少房子已然倒塌,但从那些断垣残恒可以看出曾经的辉煌。
时间回到两三年前,定远军还镇守在南疆的时候,战乱虽有,时而波及昌州城这边,但并不严重,但定远军被撤走,蛰伏的南蛮子便蠢蠢欲动,加上盗贼猖狂……很多人死去了,更多人背井离乡,寻找出路……
偌大一个村庄,如今只剩下三百多人口。本来洞山村吴姓刘姓最多,如今乔氏却成了洞山村最大的宗族,有一百八十人口,占了洞山村一半还多。
乔氏宗族并非没有别的出路,但故土难离,加上还有一众孤寡,只得漏船载酒泛中流,勉强把这么多人拉扯着前行。
人口最多,但占有的土地却是最少了。眼瞅着生活越来越艰难,忽然消息说族里已然亡故的乔远路在外还有一个儿子,而且小有成就,更难得的是愿意帮扶乔氏宗族,这消息对于乔氏宗族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霖,莫大的喜事。
人家肯帮扶乔氏宗族,还不赶紧地把人认回来,到底是乔氏的儿孙,怎能流落在外呢。认回一个子孙,还得了帮扶,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乔岚这边要求低调认亲,乔氏宗族也同意了,只是不多的一些人知道而已。
洞山村西边,一座宽敞却破旧的院落前,有好几号人都在伸长脖子张望,看到马车来了,纷纷激动起来,然而,看到那朴素的马车,还有马车前朴素的车夫,他们又有点失落了,本以为那回来认亲的乔奕会更加风光一些,如果他自身的情况也一般般的话,还如何帮扶宗族?
也许是看到了大家面上的失望,为首的老者厉声到,“做什么这副表情?!娃儿回来了是好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没错,娃儿这趟回来不容易啊,咱得张罗起来。”其他人也都附和道,“是啊,是啊!”
为首的男子叫乔远成,是乔岚即将以“乔奕”的名义认下的大堂伯,到村口接乔岚的叫乔冲合,正是乔远成的小儿子,排行第五,也算是“乔奕”的堂哥,而“乔岚”如果真要在族里排名的话,得排到四十五……
乔远成上面还有两个老人家,但是他们已经老迈,乔家宗族如今管事的是乔远成。
话虽这么说,乔远成心里并非那么坦荡,“乔岚”置下的三十亩祭田已经划归乔氏宗族名下,可如果“乔奕”是为了认祖归宗而打肿脸充胖子,那他们必定是不能接受那些捐赠的。
叶飞天对一行人稍稍福身行礼后回身撩开车帘,“主子,到了!”
乔岚下车来,虽然穿得不怎样,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郎。她对几个人行正规揖礼,“乔奕见过几位叔叔伯伯。”
几个人被她这么正式的问候给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
乔远成还算是见过世面的,上前一步,虚扶让礼,“一家人,无需多礼。”
“大堂伯安好!”刚刚叶飞天已经悄悄告诉乔岚这人是谁了。
“呃……好!好!好!”乔远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其实他也有点小紧张,家族里还没出过教养这么好的人呢,“进……进去,都进去吧,别在门外杵着了。”
院落里面经过仔细打扫,看上去还算整洁,但破败终是破败,不经过大修是规整不起来的。
经过一个很大的院子,一路走到里面的堂屋,上座坐着两个年迈的老人家乔木丰和乔林丰,他们是乔氏宗族的族老。
乔岚只知道座上一个是大爷爷而另一个是二爷爷,但哪个是哪个,却是不知道的,所以干脆站在中间一并行礼。她依旧行的是正规揖礼,而没有行跪拜礼,因为座上的并非她的直系长辈。“乔奕见过大爷爷和二爷爷。两位爷爷安康!”
看着眼前这个俏生生的小公子,两位老人家突然湿了眼睛,用颤颤巍巍的手往眼角抹了抹。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这么些年,苦了你小娃儿。”
“四弟这一脉,还有希望,还有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