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乔在佟羽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定。
这是季乔之前从来没见过的眼神。
季乔觉得，经历过了这些之后，佟羽也在悄悄地改变。
“季乔，你是不是觉得以前的我很脆弱？”佟羽低头说，“我的身体不好，你是不是就觉得我这个人和我的身体一样，都是需要小心呵护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脆弱，好像是个泡沫一样，一碰就破？”
“我知道你很需要疼爱。”季乔顿了顿又说，“你之前过的太苦了。”
“我之前……”佟羽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说，“其实我对之前的事记得不太清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季乔有些诧异。
“你……”
“怎么了？”佟羽失笑，“我们两天没见，你难道忘了我失忆的这件事了吗？”
“我以为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佟羽摇头：“没有。确切地说是恢复了一些记忆，但是没全都恢复。我记起来我的父母了，我隐约记得之前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大开心。我隐约记得他们都很偏心，他们关心我姐姐，关心我弟弟，但唯独不关心我。就像是这一次，他们为了钱，为了能让他们将来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就要牺牲我。想想确实也挺不公平的，不过我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他们大概就是重男轻女……姐姐是他们的第一个女儿，我是他们的第二个女儿，我才是最不吃香的。”
季乔没说话。
“经过了这件事，我彻底看透了。那个家庭……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是融入不进去的。他们不喜欢我，不管我做的再多，他们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所以啊，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讨好他们，你说是吧？”
“嗯。”
季乔现在满脑子想的是佟羽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这件事。
他以为佟羽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之前骗了佟羽，他本来还有些担心佟羽知道自己骗了他，知道他们结婚本来是一件很突然的事，甚至都没什么感情基础，然后就讨厌他。
现在知道佟羽没有恢复记忆，季乔也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佟羽一直希望自己能恢复记忆，但现在她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她一定很难过。
“小羽，我到时候会去问问我的学长，让他想办法帮你恢复记忆。”
“不用了。”佟羽拉着季乔说，“就像你之前说的，过去的就过去吧。你说的对，反正也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谁说忘记了不好呢？那种不好的记忆，忘记了才是一种快乐，想起来反倒让人难过。”
佟羽看着自己的手，眼神变得有些失落。
“以前你不支持我找回记忆，现在你怎么改变想法了？”
“我只希望你做你想做的事。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愿意支持你。”
“那你就支持我继续做一个失忆的人吧，好吗？”
“好。”
佟羽靠在季乔的肩膀上，小声说：“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所有不好的记忆都忘了。”
季乔轻轻拍着佟羽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以后不能再为了我那些所谓的家人活了。我想，我应该为了我自己活。我以前一直都很听他们的话，所以他们才觉得我好欺负。他们既然这么不把我当成他们的女儿，那我也就没必要再为他们尽我所谓做女儿的责任了。”佟羽低声说，“我不会原谅他们的。”
“好，我支持你。”
两个人接下来都没说话，他们只是这么抱在一起，没人来打扰他们，也没人能打扰他们。
……
佟大海和王芳现在已经不知道被警察问了多少次话了。
他们的耐心逐渐耗尽，他们的胆量也都要被磨光了。
他们两个人到现在都是分别问话的，他们从到了警察局开始，就没再见过面。
他们没有沟通的机会，他们只能从警方那边知道现在找佟羽的进度。
当他们知道佟羽已经找到的时候，他们虽然没在一起，但还是很有默契地都表示了崩溃。
其实他们也想到了，这可是警方在找人啊，找到人也是迟早的事，他们就是没想到竟然这么早。
他们还以为辛瑞会好好把人藏起来，等过了这阵子风头之后再说，但现在他们只觉得自己信错了人。
这个辛瑞就是太年轻了，完全搞不定这点小事，所以现在佟羽才会被找到，要不然但凡换成一个聪明的、有计划的人，佟羽的行踪都未必能找的出来。
“佟羽是你们的女儿，你们为什么要把你们的女儿卖给辛瑞？”
“警察同志，这么问题已经问过很多次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佟大海不耐烦地说，“我再说一边，佟羽是我们的女儿没错，我们也绝对没有把她卖给辛瑞的打算。你们说，她又不是个小孩子，我们怎么卖她？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我们觉得辛瑞和她在一起更合适，我们是把她和辛瑞撮合到一起。你们不理解我们就算了，怎么非得曲解我们的意思呢？”
佟大海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诚。
警察拍着桌子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儿已经结婚了啊？你的女儿都有丈夫了，你还把她撮合给别人？还有，根据佟羽说的，她当时完全不想跟辛瑞走，她一直在反抗，结果你们在她喝的水里下药！”
“下药？这都是误会！是佟羽自己的身体不好，我们什么时候下药了？你不信可以去查，佟羽自己有心脏病，她应该只是当时受到惊吓有点紧张，然后就……就晕过去了。”
佟大海说这话的时候都结巴，可见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相信不了。
“是吗？”
佟大海这一次认真地点了个头。
“对，一定是这样。”
“但是我们从你家里找出了安眠药，而且还在一个水杯里面查到了安眠药的残留物质。”
“其实是因为我最近经常睡不好，所以才买了安眠药。你们也不能因为我家有安眠药，就觉得我们对佟羽怎么样吧？这是什么道理？”
“但是我们从那个杯子上也找到了佟羽的dna，这你还打算怎么解释？”
“那也好解释。佟羽是我女儿，她之前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家里的杯子大家都是一起用的，查到了她的那什么……什么a，这也很正常。”
“但是你说是你要喝安眠药，但是我们却没有在杯子里找到你的dna，这你又要怎么解释？”警察冷哼一声，“现在根据证据表明，当天佟羽用那个杯子喝了安眠药。她能是自己要喝安眠药吗？肯定是你们在她的杯子里下的药吧？”
佟大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的话我都听不懂。反正我们什么都没做，佟羽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没必要对她做这些。”
“但是你们要钱。看看你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这衣服是新买的吧？就在辛鑫给了你们钱之后，你就高高兴兴地去买了衣服。你们还有一个在国外留学的儿子，你们是打算把一部分钱自己留着花，另一部分给你们的儿子用，对吧？”
“那是辛鑫给我们的彩礼钱，这个钱我们花的理所当然。”佟大海突然理直气壮了起来，“你们也都是男人，将来你们要是也有了女儿，难道你们嫁女儿的时候不找人家要彩礼钱？”
“那你么说说，你们是怎么看待季乔的？”
“季乔？”佟大海冷笑，“这个问题你们也问过了。我觉得季乔那个人就是花花公子，他不会对佟羽好的。”
“但你不知道的是，辛瑞把你们的女儿带走之后，他直接把佟羽带到了他们的老家，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辛瑞不是想和你们的女儿结婚，他是把你们的女儿带去给他的大哥。”
佟大海也没什么反应。
“辛鑫那么好，我想辛鑫的大哥肯定也不会太差。”
“是吗？”警察给佟大海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播的是辛瑞刚到警局时的模样。
“看看吧，这个就是辛鑫的大哥辛瑞，这个就是你们觉得不会太差的那个人。”
佟大海本来没想看，他只是随便一抬头，他就看到了那个傻子。
“这……这是谁啊？”
“这就是辛瑞，辛鑫的大哥。”
“……”
“你不是说辛鑫那么好，所以他的大哥也一定不会太差吗？看看吧，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不会太差的人。辛鑫把你的女儿买走，然后带去给他这个得了脑瘫的大哥，你这个做父亲的还挺高兴？”
佟大海虽然有点意外，不过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情。
佟大海就是觉得，让佟羽和这个傻子在一起实在是太浪费了。
他都还没得到佟羽，佟羽就有可能被这个傻子给祸害了。
所以他在乎的不是辛鑫准备让佟羽和傻子在一起的这件事，他在乎的是他都没得到佟羽，竟然就要便宜了那个傻子。
“那佟羽和这个傻子有没有发生什么？”佟大海关心地问。
“你希望发生什么，还是希望什么都没发生？”
佟大海笑了：“我说警察同志啊，你说这话就很有意思了，佟羽是我的女儿，你现在这么问我，那我还能怎么回答？我当然希望什么都没发生啊，我要是说我希望发生点什么，那我不就成了凶手？”
两个警察用鄙视的眼神瞧了佟大海一眼。
佟大海这边还在坚持，但是王芳却已经招了。
“是，我承认，那天确实是我们给佟羽吃了安眠药，让辛鑫把佟羽带走的。但是我可以解释……我们这么做是对佟羽好，我们真的不是想害她。”
按照王芳的说法，王芳这么做是为了佟羽。
王芳说，因为佟羽的身体不好，她患有心脏病，这么多年来虽然一直在治疗，但是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效果。
眼看着佟羽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之前佟羽年纪小的时候，他们家条件不好，没办法给佟羽治病，现在佟羽的身体只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坏。
她希望佟羽的病情能够得到控制，但是佟羽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他们家里也没什么钱，如果让佟羽留在这，那佟羽也没办法治病。
说句难听的，如果留在家里，那佟羽就只能等死。
辛鑫是佟羽之前的男朋友，他们很看好辛鑫，而且辛鑫家里的条件还不错，虽然他们后来分手了，但她还是觉得辛鑫和佟羽的感情还在，所以她就去求辛鑫，希望辛鑫能重新接受佟羽。
她是希望佟羽嫁给辛鑫，然后辛鑫就能给佟羽治病了。
总而言之，她所做的这一切虽然是有点荒唐，但还是为了佟羽好。
“可是季乔是医生，季乔就是佟羽的主治医生，如果你真的想给佟羽治病，找季乔不是就行了吗？”
王芳一愣，摇头说：“这不一样。之前我就跟你们说了，季乔那个人不靠谱。”
“他怎么不靠谱了？人家是医生，是专家，他比你们靠谱吧？”
“那可不一样。医生是医生，丈夫是丈夫，这关系可是不一样的。如果让季乔永远都做佟羽的主治医生，那当然没什么不好，但如果让佟羽和季乔在一起，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季乔的家人能喜欢我们这种家庭吗？佟羽在季家能有好日子过吗？肯定不能。辛鑫就不一样了，辛鑫说了，他的家人都很好说话，而且也不在乎佟羽的家庭状况。我相信只要佟羽和辛鑫在一起，她的病肯定能治。我是佟羽的母亲，我能害她吗？好歹她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心疼她、爱她都还来不及呢。”
“可是我们听说你们一家人的关系并不好。”
王芳心痛的表情一下子有了裂痕。
“听说？你们是听谁说的？是不是佟羽说的？我知道，佟羽肯定不能理解我们的想法。她觉得我们是要害她，实际上我们都是为了她好。”
“不，我们是问了你们的邻居。你们的邻居说，佟羽在你们家不像是你们的女儿，倒像是你们家的保姆。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