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嗔没想到,哥哥竟然真的生了几天她的闷气。
他这样性格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次却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尽管喻燃还是那张不辩喜怒的脸,但他固定看电视的时间,如果喻嗔在,会缩短十分钟。
喻嗔假如坐在他身边,他会从旁边拿一个抱枕隔在他们中间。
喻嗔心里要笑死了,她抱起他们中间的抱枕,眼睛瞅她:“哥哥,真生气了啊?”
不就是踹了他门一脚吗,还往他房间塞了个人。或者他在介意自己笑他?
喻燃默默补了一个枕头,不搭理她。
妹妹估计现在都不能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喻燃并不知道柏正是自己翻进来的,还以为自己妹妹和那个讨人厌的柏正偷偷在家约会。
不听话就算了,为了藏人,还往自己房间塞。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喻嗔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少年烟灰色的瞳无波无澜,然而他在19:50分进了房间。
喻嗔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管是生气也好,高兴也好,喻燃终于渐渐有自己的情绪。这些都是好事,证明他真的在慢慢好起来。
哪怕这种病一辈子也治不好,可是他总能感受到这世上或美好、或糟糕的东西,而不是什么都无动于衷。
喻嗔决定哄哄他。
第二天午餐时,她刻意学了一下怎么做糖醋荷包蛋,用模型煎了一个心形的荷包蛋。
喻燃坐下来,她大眼睛弯弯,把荷包蛋放在他面前。
“专门给哥哥做的爱心料理。”
喻燃看也不看她,也不看漂亮的爱心,拿过自己的碗筷开始吃白米饭。
“我哥哥这么大度,怎么可能生气呢?哥哥是世界上最厉害最好的哥哥,考试能考第一,赚钱能赚很多。我最崇拜的人就是哥哥,哥哥知道我的梦想,对我特别好。”
喻燃筷子抖了抖,再次拿稳。
“哥哥还最好看,谁也没有哥哥长得帅。这么好的哥哥,能不能赏个脸,吃一口荷包蛋呢?我第一次做荷包蛋,只有你有一份。”
喻燃不说话。
他把托盘拿到自己面前,吃完饭之后,把荷包蛋也吃了。
喻嗔咬着筷子憋笑。不能笑不能笑,哥哥自尊心比谁都强,一笑就破功了。
喻嗔成功用一个荷包蛋哄好了喻燃,喻中岩不清楚一双儿女最近是怎么回事,前两天还闹别扭,今天又好了起来。嗔嗔陪阿燃看电视,阿燃也不做什么排斥她的事了。
暑假最后半个月,万姝茗不再去给学生补课,留在家里。
喻嗔没办法继续制香,好在紧赶慢赶,她这一年的努力没白费,终于制出了三瓶能留存很久的香水。
尽管一个人制香很慢,可是这个消息就已经足够使人振奋。
柏正到底没忍住去找喻嗔的事,徐学民很快也知道了。
他叹息一声,眼里多了几分惆怅。
纵然柏少再不承认,可是骨子里到底流着那个人的血。
少年人血气方刚,柏正连续做了好几晚春梦,有时候早上醒来,他捂住鼻子往浴室跑。
“操!”柏正低低骂一声,清洗掉血迹。
这种刺激简直太大了,徐学民都发现了他不太对劲。
柏少火气最近似乎特别重,徐学民意味深长看柏正一眼,看得柏正恼怒:“看什么看,每天往这里跑,不怕你公司倒了?”
徐学民笑呵呵的:“那是您的公司,您什么时候接手都可以。柏少,不要咒自己。”
柏正无言,这老家伙才是真正脸皮厚如城墙,自己说什么,徐学民都不会介意。
他懒得和徐学民掰扯,出门训练去了。
徐学民还不忘调侃他:“柏少,训练的时候努力些,发泄一下精力。”
死老头!
柏正骑车过去,故意在徐学民的黑色劳斯莱斯上剐蹭,扬长而去。
徐学民毫不心疼,十分淡然。
都说了是柏少的财产,柏少都不介意,他介意什么?
很快新学期开学,喻嗔再次来学校,已经高三。
三中学习氛围浓厚,高三这边教室到处挂满了激励同学们学习的横幅,余巧忍不住吐槽:“厕所里都张贴,太丧心病狂了吧。”
喻嗔深以为然。
她们寝室,到了高三依旧泾渭分明,朱弈叶和范书秋形影不离,上厕所都要一起去。余巧亲近喻嗔不少,但是余巧坚决抵挡住友谊的诱惑。
她是个合格的间谍,以后不舍得出卖喻嗔了怎么办?
好在高三大家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即便朱弈叶依旧爱慕牧原,却没有对喻嗔表现出那么浓厚的敌意了。
九月份,t市下了半个月小雨,空气十分清新。
秋天到了,气温舒适。
范书秋走进教室,对朱弈叶道:“周末体育馆要举办秋季友谊运动联赛,你要去看看吗?”
朱弈叶最近在看书:“不去。”
范书秋道:“我们学校代表队也会去呢,你不想看牧原比赛啦?”
朱弈叶愣了愣:“牧原也去啊?”
她这才想起,牧原是学校体育代表队队长,这种场合自然要去的。
既是友谊赛,便不像三年一次的体育联赛那般轰动,因此只有少数人知晓。
主办方只邀请了上次联赛的四强学校,旨在宣扬“比赛第二,友谊第一,运动人生,健康人生。”
上回三中输给了衡越,是第二名,自然在受邀之列。
“我当然要去。”朱弈叶说,她还不忘看一眼喻嗔。
高三开始补课,三中现在每周上课得上到周六。
周六放假时,喻嗔才走出校门,就看见了柏正。
他靠着泛黄的银杏树,走过来道:“我帮你背包。”
得了吧,又不是接幼儿园小朋友放学。
柏正接过她书包:“天气这么好,一起走走呗。”
女孩子的书包背在高大的男生身上十分怪异,路上行人看过来,柏正神情很坦然。
“怎么样,高三累不累?”
喻嗔不太习惯他这样正经,他好好说话,喻嗔自然不会带刺儿,她摇摇头:“还好,习惯了。你呢,你们选拔是不是要比我们早一些啊?”
“嗯,明年四月。”
喻嗔他们高考是六月份,柏正四月选拔,比喻嗔早两个月。
“你看起来很有自信。”喻嗔侧目,国家运动员哎,他就这么有自信的吗?
“十拿九稳。”柏正笑了笑,随即一顿,“差你一吻,愿意吗?”
喻嗔小粉拳捶了他一下,他唇角上扬,本来就只逗逗她,还真没指望喻嗔主动亲他一下。
“这周在体育馆打比赛,你来给我加油,成不成?”
喻嗔说:“你不是经常打比赛吗?”
这次怎么突然让她去?她才不去,上回体育馆的阴影还没消除。
“不想来?”柏正闲闲道,“那你估计看不见我们吊打牧原。”
喻嗔愣了愣。
柏正观察着她的脸色,说:“我们现在好歹都是专业的,他一个业余的来,不得被吊着打吗?”
今非昔比,以前他们从未训练过,都能打赢三中。
这一年牧原他们快要高三,疏于训练。反观柏正他们,天天都在刻苦努力。
喻嗔忍不住打量他一眼。
少年看上去高高瘦瘦,然而隐隐能看出肌理轮廓,显得格外有爆发力。
他手臂结实,戴了个白色护腕,即便在秋天,他也穿得很单薄。
“你别乱来。”喻嗔忍不住道,“既然是友谊赛,你们适可而止。”
她记得上次柏正一个排球差点把人打受伤。
这回衡越所有人都是小疯子,部有几分实力,恐怕场面十分上头。
柏正心中冷笑,果然还是关心那个伪君子。
“你又不来,管我干什么?”
喻嗔想了想,说:“那我来给你加油,你比赛的时候正常点,不要伤人。”
她本来以为听了这句话,柏正达成目的会高兴,谁知他冷冷看她一眼,径自走到她前面去了。
柏正什么毛病?
她不去他不高兴,同意去了,结果他更不高兴。
少年心中火气直窜,一个人走在前面,喻嗔追了好几步,奈何腿没他长,速度还没他快。她也有几分莫名的委屈,干脆慢吞吞按自己的步子走。
柏正走了老远,猛然回头。
他沉着脸,又快步走回来,两人四目相对,他忍无可忍似的,一把将喻嗔拉过来:“你很关心他是吧?怎么也不怕我缺胳膊少腿脑震荡。”
没有谁是钢铁之躯,谁都可能受伤,她是不是认定了就他这种坏蛋才会刻意伤人?
喻嗔终于明白他在生哪门子气。
她愣了许久,想起暑假哥哥生气,她是如何哄的。她仰起脸,糯声说:“因为我相信比赛你会赢,你特别厉害,柏正。”
所以我不担心你,只担心身为弱者的一方,还怕你赛场上发脾气。
她说完,冲他笑了笑。微笑唇笑得又乖又甜,真挚地看着他。
柏正气冲冲走回来,已经做好生生被她气死的准备。没成想她一个夸赞和信任的语气,霎那粉碎他所有的怒意。
他绷不住,眼里渐渐变成笑意:“你说真的假的?”
别不是哄他玩儿吧。
喻嗔点头,一叠声道:“真的真的,那你到时候正常比赛好不好?”牧原什么坏事都没干过,还是她恩人,不能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理由受伤害。
柏正哼了一声,压不住唇角的笑意,道:“成,你来看我比赛,我保证不伤着他。”
“好的。”她应道,这一招真好用,这世上脾气再臭再古怪的男人,也经不住糖衣炮弹的恭维。
柏正松开她,他刚刚即便发火,也控制了力道,没有捏疼她。
喻嗔第一次步行回家。
柏正把书包给喻嗔,说:“累不累?我背你。”
喻嗔摇摇头。
他道:“上来啊,快点儿,还有这么远,不过来我抱你了啊。”喻嗔家住的偏,这段小路,即便在车上,也会很颠簸。
喻嗔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毕竟已经被他抱着走过一回。
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想起那次他毫不犹豫跪下护住她的那天。他身都是血腥气,却那么让人有安感。
喻嗔心中有几分软,第一次不再拒绝他,趴上少年宽阔的脊背,轻轻抱着他脖子。
“那走吧。”
柏正愣住,他都做好喻嗔拒绝,他抱她走一段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背上贴上来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以至于柏正背她起来,像是行走在云端。
“柏正。”
“嗯。”
她声音轻轻的,在他耳边道:“你好好比赛,别故意伤害牧原,自己也不要受伤,好不好?”
少女声音软软的,撒娇一样。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声音便也温柔得不像话:“好。”
这一刻,你说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