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联系辉腾铸造世界。”
傅青海说道。
“第七次呼叫联络了，无应答。”
夏胧答道。
辉腾铸造世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说明两个情况：要么铸造世界上压根没有星语者，要么所在星系被亚空间风暴笼罩了，通讯交通被阻隔。
但是导航者说，舰队可以正常行驶向辉腾铸造世界，那么后一种可能就被排除了。
连星语者都没有，这个地处边缘的铸造世界，情况可能比傅青海想象的还要糟糕。
……
火星和众多铸造世界之间的关系，介乎于“西周礼制下的天下共主”和“大不列颠的英联邦”之间。
简单来说就是，火星对于其他铸造世界的掌控力度，比分封制要强一点，但又比英联邦要弱一点。
有一些铸造世界，完全不吊火星，比如说以酷爱研究异形科技而著称的黄泉八号，“不眠独眼”黄泉八号，曾经因为过度沉迷于异形科技，招致了异形审判庭的注意，高领主议会派遣了几十支死亡守望杀戮小队来围剿黄八。
有一些铸造世界，和火星的关系若即若离，比如说以研究生产电浆武器而著称的瑞扎，“熔炉星链”瑞扎，傅青海用过的所有电浆手枪，产地都是瑞扎铸造世界。
还有一些铸造世界，和火星的关系十分亲密，比如说号称“火星右手”的沃斯主星和号称“闪光巨人”的钢球，这两个铸造世界完全认同火星的理念和教义，对火星可谓是忠心耿耿。
那么一个有名有姓的强大铸造世界，需要包含哪些元素呢？
首先，至少得有一个泰坦军团。
连泰坦军团都供养不起的，必然是个野鸡铸造世界，而某些异常强大的铸造世界，比如火星，甚至供养着不止一个泰坦军团。
其次，得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
阿格里皮娜铸造世界的代表产品是黎曼·鲁斯根绝者，三重法尔铸造世界的工程型哨兵机甲，赵·阿卡达铸造世界的大法官型装甲突击发射车……要么是特殊产品，要么是普通产品的特殊型号，如果只能生产点大陆货，显然是个没有名气的铸造世界。
最后，得经历过战火的考验。
举个例子，“空心锻炉”卢修斯是一颗中空星球，地壳包围着一颗人造太阳，整颗星球就是一个超大熔炉，锻造效率极高，还掌握一种特殊合金“阳炎”的合成配方。
卢修斯在后世遭遇过利维坦虫巢舰队的袭击，最后他们把虫巢舰队打跑了——虫巢舰队吸收生物质暴兵的速度，居然赶不上卢修斯重铸机械零部件的速度，一个机械神教的铸造世界，打消耗战打赢了泰伦虫族，空心锻炉从此扬名宇内。
那说了这么多，辉腾铸造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铸造世界呢？
傅青海站在舰桥，看着面前的鸟卜仪扫描画面——被恒星光芒炙烤着的空无一物的焦土大地，陷入了沉默。
……
傅青海驾驶雷鹰炮艇，带着乔士达、卡密尔和萨特法兰，降落在了行星的地表。
这里的光线炙热耀眼，这里的大地干裂翘起，这里的空气扭曲滚烫。
舰队环绕行星飞行了一圈，发现此处并非完全荒芜的死寂世界，没有那么简单，舰载鸟卜仪在地表发现了几个类似堡垒和竖井的人工造物。
雷鹰炮艇的艇首舱门打开落下，四个星际战士手持武器顺着甲板走出，傅青海的磁力鞋踏在没有一丝丝水分的干燥大地上，发出“咔嚓”的脆响。
目镜视野里尽是枯黄色的苍茫景象。
“空气温度，七十九摄氏度。”
乔士达汇报道。
“主要成分为二氧化碳，不可呼吸。”
卡密尔补充道。
动力盔甲是完全封闭的，动力背包内的维生系统正在运作，保持星际战士的体温和水分，身处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四个人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傅青海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那个超级“大太阳”。
傅青海去过很多类地行星，那些类地行星或许有三个“月亮”四个“月亮”，但它们的“太阳”都是一样的，和地球上看到的太阳几乎同样颜色同样大小。
而眼前这个“太阳”，实在太大了，像是挂在天空中的一张圆桌，这说明恒星与行星之间的距离过于靠近了，并不适宜人类居住，然而资料显示这里是一个铸造世界。
那么显然。
傅青海带领三人走向那座矗立在焦土之上的巨大钢铁建筑，一个废弃竖井。
四人来到竖井顶端，里面是一架古老的直升电梯，上面有干涸的血迹与爆炸的熏黑，傅青海蹲下来品尝血迹——人类的血，除此之外，什么信息也没有得到。
高温已经破坏了dna片段的活性。
傅青海尝试着操作了一下，电梯还能正常运转，傅青海搬动齿轮艰涩的把手，四个星际战士搭乘电梯，在嘎吱作响与轰隆隆声中，缓缓下沉，没入了黑暗无光的竖井之中。
电梯持续下沉。
周围一片漆黑。
只有星际战士的猩红目镜亮着。
又亮起了一块小屏幕。
傅青海拿着手持式鸟卜仪，说道：
“我们目前已经下降了三百米，鸟卜仪侦测到了下方有生命信号。”
和他猜想的一样，这是一个地下文明。
电梯继续轰隆下沉。
“嘣咚！”
厢体一震，电梯停下了。
傅青海几人走出电梯，眼前是一面巨大的钢门。
“热熔炸弹。”
傅青海说道。
乔士达快速布置好热熔炸弹。
“轰——”
爆炸过后，星际战士们从一个冒着青烟、布满熔渣的门洞，进入到了设施的外围。
“咔嗒咔嗒……”
迎接他们的是一圈自动枪的包围，而在握持这些武器的士兵的脸上，无一不是苍白和惊恐，他们之中有小孩、有妇女，有老人，唯独没有护教军和智控机兵。
他们不是军人。
傅青海瞬间做出判断。
傅青海的枪口微微下垂，口中说道：
“我是白色疤痕军团神机兄弟会的青山·可汗，放下你们的武器，并向我告知这里的情况。”
恐惧并没有从凡人们的脸上褪去。
直到傅青海脱下头盔，露出了自己的脸庞，看到他的脸上没有凸起的尖角，没有利齿和长舌，在场的老弱妇孺们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你来晚了，白色疤痕。”
一个老人推开众人站到前面。
他的目光中蕴含着悲愤，喊道：
“你们不是号称宇宙最快的军团吗？为什么现在才来！”
“说话注意点，凡人。”
乔士达忍不住开口道：
“我们并非奉命而来，只是顺便路过。”
“哈哈。”老人惨笑道：
“看吧，这就是泰拉和火星对待我们的态度，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傅青海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他大踏步走上前，一把提起老人的衣领，将他提至自己的面前，淡淡说道：
“如果你真的有勇气，就应该死在反抗敌人的战斗之中，而不是苟活到现在来冲我们发脾气，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
“他们轻而易举地杀死了所有的护教军和智控机兵，杀死了所有不愿意顺从他们的技术神甫。”
“他们把一切能带走的物资、stc和青壮年，全都带走了。”
“他们疯狂地劫掠人口，每层甲板都塞满了奴隶，直到再也塞不下为止。”
一个老妪趴在傅青海面前哭诉着。
“带不走的就被他们炸毁了，光能网阵列被炸毁了，地热发电站也被炸毁了，所有的锻炉，所有的坩埚，所有的铸造工厂和生产车间……呜呜呜，万机之神在上啊。”
另一个年迈的老人声音嘶哑地补充道。
从幸存者你一言我一句的叙说中，傅青海大致还原了事情的经过。
三个月前，荷鲁斯之子的残兵败将从这里路过，然后将辉腾铸造世界羸弱的守军轻松击溃了，第十六军团开始掠夺这里，物资、人口、科技，本着自己用不了也不能留给伪帝用的原则，带不走的设施设备也全都炸毁了。
眼前这些老弱病残，依靠躲在地底深处，叛徒们赶时间看不上抓他们作奴隶，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傅青海知道为什么叛徒们会像一群叫花子一样打砸抢烧、刮地三尺。
因为恐惧之眼里啥也没有，没有人类，没有设施，没有物资……连一口干净的饮水，和一块完好无损的陶钢护甲，都能引起混沌战帮之间的血腥争夺。
真不知道他们叛变图个什么。
最初逃进恐惧之眼里的几支叛徒军团，彼此的第一次大规模冲突是怎么引爆的？就是帝皇之子的奴隶不够了，要去抢荷鲁斯之子的奴隶。
星际战士都是大爷，过惯了被凡人伺候的生活，没有奴隶怎么能行？不仅干活需要奴隶，制造新的星际战士同样需要奴隶。
这里的人还得庆幸，遇到的叛徒是荷鲁斯之子，荷子虽然也被混沌力量侵蚀腐化，但是大部分人并不信仰混沌四神，他们信仰混沌无分或者压根没有信仰。如果遇上死亡守卫、帝皇之子或者吞世者，那帮人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可就不是单纯的效率和利益了，他们会为了喜爱去屠戮去折磨。
荷鲁斯之子都离开三个月了，追肯定是追不上了，追上了也不一定打得过，傅青海现在只关心整个铸造世界还剩下一些什么东西。
……
“这是一个新兴的铸造世界，地下城市只开发了一小部分，很多地方依旧是空白。”
傅青海对昆托大师说道。
“我翻看了前任铸造总监的管理日志，他们的核心技术，主要就是地热能和太阳能的提取设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这些大型设施叛徒们带不走，所以全部被炸毁了，不过应该可以修复。”
辉腾铸造世界真的不行，位置远离帝国的核心区域，接近朦胧星域的边缘星区。
一个例子可以窥斑见豹：傅青海第一眼就看出，他们连增加人口都还在采取自然繁育的方式，而像火星这样的铸造世界，早就没人生孩子了，人口都是从克隆培养工厂里诞生的。
贝利撒留·考尔就是从机械试管和生化舱室里诞生的，和大部分火星人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妈是谁。
铸造世界也分等级的，铸造世界的产能不一定就比工业世界更高，真正的区别在于：铸造世界是归机械神教管的，税收等级和阿斯塔特战团母星一样，为特级免税，而工业世界是归人类帝国管的，需要缴纳工业品作为什一税。
为什么机械神教要选择辉腾作为铸造世界，大远征时期，这里原本被定义为对朦胧星域进一步征服和开发的前进基地，结果荷鲁斯之乱到来，后续的开发计划就搁置了。
“唯一一个好消息，大师。”
傅青海对昆托大师说道：
“前任铸造总监，有锻炉之主头衔的锻造士，巴克·赫士列特，率领部分技术神甫，以及stc的组件与蓝图，躲进了地底深处的古代迷宫里，荷鲁斯之子也没能把他们找出来。”
……
舰队悬停于太空轨道。
卡密尔要为一百三十五个适龄少年执行改造手术，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乔士达正在率领成功挺过了改造手术的新兵们展开训练，同样十分的忙碌。
而傅青海隔三差五就跑到星语唱诗班高台那去，和夏胧一起传递虚假信息。
“烈马号巡洋舰致信尊敬的火星铸造神殿：目前兽人舰队正在对辉腾铸造世界展开围攻，神机兄弟会与敌人对太空港展开反复争夺，战况激烈，请求支援……”
“烈马号巡洋舰致信尊敬的铸造统领凯恩大贤者：目前兽人舰队已经占领了太空港，我方无法离开行星地表。兽人尝试登陆，被青山·可汗率领护教军阻挡，兽人进攻受挫损失惨重，退回太空轨道继续实施封锁……”
“烈马号巡洋舰致信尊敬的……”
短信轰炸，哦不，是星语轰炸。
烦死凯恩大贤者。
一周以后，夏胧找到傅青海：
“火星要求和昆托贤者单独对话。”
“呃，好。”
傅青海答应下来，通知科考船上的昆托大师过来。
昆托大师来到星语唱诗班高台。
说是单独对话，傅青海就站在旁边。
不一会儿，夏胧说道：
“火星询问昆托贤者，兽人对辉腾铸造世界的围困需要多久才能解除。”
傅青海说道：“预估两年。”
昆托大师点了点头。
夏胧传讯过去，过了一会，说道：
“火星询问昆托贤者，两套stc是否完好无损？”
昆托大师说道：“完好无损。”
双向星语传讯，以十几分钟一次的频率，缓慢进行着，直到……
“火星询问昆托贤者，是否愿意单独统领一个铸造世界。”
来了！
昆托大师正准备表示同意，傅青海按住了夏胧：
“先问问是哪个铸造世界。”
夏胧传讯过去，十几分钟后。
“辉腾铸造世界。”
傅青海哂笑道：“果然。”
完全不出所料。
“回复愿意。”
最后一波星语传讯，夏胧接受讯息所花费的时间颇久，最终，她缓缓念道：
“凯恩大贤者致信昆托贤者：万机之神的伟大信仰需要在遥远的朦胧星域扎根，复兴一个铸造世界是对欧姆弥赛亚的最好回馈。作为机神在人间的代行者，执掌祂的行宫，守卫祂的领地，昆托·阿纳斯塔西奥，这是无上光荣的任务，汝誓要坚守最后一寸神圣的领土，切勿为异形所占据！”
意思就是你死了都可以，但是stc坚决不能被兽人给掳走。
“即日正式任命汝为辉腾之铸造总监！动荡与浩劫之后，太多的铸造世界已经遗忘了真理和逻辑的核心本质，颠倒了齿轮和轴承的旋转方向，昆托·阿纳斯塔西奥，务必传承并坚定火星的信仰！”
傅青海听到这里都笑了，心想你们火星的政审是真的不过关，昆托大师是个酷爱研究异形科技的大异端，改造星际战士的时候就敢擅自往里面加料，他的同窗好友瓦纳克大师，也是个一头钻进纳米科技的大异端，就这，还要求昆托大师“传承并坚定火星的信仰”？
辉腾没成为第二个黄泉八号就算好的了。
夏胧继续复述凯恩大贤者的话语：
“最后，吾将亲自致信察合台·可汗，请求原体命令神机兄弟会驻守辉腾铸造世界，直至兽人撤退，或者火星的援军到来。”
“一切荣耀归于万机之神。”
……
小型舰队再次拆分。
科考船和运输船都留在了辉腾铸造世界。
傅青海拍了拍萨特法兰的肩膀，说道：
“你留在这里，贴身保护昆托大师，协助他掌控这个铸造世界，什未林巢都会往这边补充人口，可以尝试去古代迷宫寻找失踪的锻造士，但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傅青海深深看了鸦卫战士一眼：
“无论对方是谁，任何妨碍昆托大师掌控这个铸造世界的……”
傅青海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萨特法兰点了点头：
“明白，可汗。”
傅青海继续说道：
“我留一架雷鹰炮艇给你，记住，关键时候你俩的命比任何stc都重要。”
昆托大师笑道：
“小洛克，不用这么紧张，护教军和武装机仆都在我这边，严格来说我的兵力比你更多。”
傅青海道：“有备无患。”
……
三个月后，舰队漂荡在返航的途中。
夏胧传递星语：
“烈马号巡洋舰致信尊敬的铸造统领凯恩大贤者：在青山·可汗与神机兄弟会的不懈奋战之下，兽人舰队已经撤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