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游轻轻敲动屏障，水波涟漪自接触点开始向四周扩散。
手掌向下按压，薄膜的阻拦手感更加强烈。
透过屏障。
虚幻的，生机勃勃的文明，与此刻那一地废墟几乎形成鲜明对比。
身后二人怔怔望着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
“江战将，我们要进去吗？”刘哨峰问道。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江游转过头，露出如释重负般的表情，道，“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将这里情况上报巡夜司，然后和大部队一起，接受海妖文明的馈赠。”
刘哨峰沉默。
恍惚之中，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心情。
错乱记忆正在脑海中重组，这个过程算不上顺利。
半晌，刘哨峰嘴唇蠕动，“江战将，那我们现在……”
咔嚓咔嚓。
江游掏出手机，进行拍照。
最后，一顶小旗子插入地面。
想了想，他又将小旗子收起。
这能够用来定位的旗帜，大概不适合放在这里。
若是引来什么异种察觉，兴许会导致奥科维的废墟因此暴露。
“文明啊……”
穿越幻海，来到这里，看到了一片废墟。
值吗。
江游觉得还是挺值得。
他解开了心中疑惑，听到了另一个文明的歌声，见到了另一个文明的落幕，同样，也感受到了它们的善意——海妖环。
是的，这海妖一族至宝。
它继承着海妖的力量，同时也是打开奥科维的钥匙。
被吸收之后，江游则成为了这柄“钥匙”。
它也的确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接受者未能融合吸收，便浪费了这次机会。
莫拉选择相信江游。
相信会有一日，江游能够冲破记忆枷锁，记起这一切。
哪怕没有想起，只要他有机会重回幻海，就会在海妖环的牵引下，感知到奥科维存在。
不过海妖们大概也没有料到，江游尚未离开幻海，却已察觉异常。
少年视线扫过废墟，试图将这一幕幕完全记在脑海中。
片刻。
“走吧。”
倏地，江游脚步一顿，回过头去。
——
“终于要离开幻海了。”
虚灵鱼在前方带路，刘哨峰不自禁浮现笑容。
“这趟幻海之旅，当真意料之外。”唐齐开口道，“我最开始本以为我们会葬生此地。”
“的确曲折非常。”刘哨峰舒了口气。
“比如说哪里曲折？”江游冷不丁开口道。
“啊？”刘哨峰在他猝不及防的提问下语塞片刻，道，“就是……遇见了好多异种，还要警惕危险。”
“还好，至少都是有惊无险。我们没有重伤，也没有额外浪费力量。”江游回道。
“这倒是。”刘哨峰点头，“不过我真没有想到，江战将的感官如此敏锐。”
“我与唐指导都没能发现异常，还是经你提醒才察觉不对。”
说到这，他忍不住有些兴奋，“失落的海底文明，看起来颇为不凡，若是巡夜司能够进行细致探索，兴许能够有惊人收获。”
“希望我们不会转头又将此事遗忘吧。”唐齐冷静说到。
眼下三人刚刚离开废墟没有太长时间，记忆还算正常，保不齐在距离远些后，又会像开始那般。
刘哨峰倒是对此抱有信心，“我现在一直在心底念叨，还用纸笔记录下了信息，每前进一段距离我就会默念一遍，防止出错。”
“只要有稍微感觉模糊的地方，我就会立刻进行回忆，这种情况下如果记忆还会出现问题，那我确实也没办法。”
“不过这不是还有江战将嘛。”
刘哨峰朝江游竖起拇指，笑了笑。
“你确定现在自己记忆没有受到影响？”
江游挑眉。
“当然。”刘哨峰肯定道，“我们看到了一片废墟，废墟中景象有些模糊，但从散落的石板文字来看，依稀能感受到其历史感。”
“难以想象它们之前拥有怎样的辉煌文明……可惜里面似乎有很多混乱水流，像是隔了层水幕，大部分场景都看不太清……”
“好了，你可以不用再说了。”
江游开口道。
刘哨峰或许自带天然逗比属性，他一张嘴，带些云津方言的口音听起来就像是在讲相声。
江游心中复杂的情绪也因他这几句话而有所减淡。
还行吧，有他在此，都省的江游去想什么深渊笑话了。
就这样在虚灵鱼引领下，三人朝颠倒旋涡游去。
“刘哨峰。”江游又是突然出声。
“江战将？”刘哨峰应声道。
“还记得遗迹里有什么吗？”
“当然，我记得清清楚楚。”刘哨峰无语，“我这一路都在不停念叨，就怕忘记。”
“我们发现了一处遗迹，遗迹被罩子笼罩着，看不太清，能让人感觉出很有价值。”
“记载着文字的石板呢？”江游问道。
“什么石板？”刘哨峰愣了愣。
“没事。”
得。
不愧是“记得清清楚楚”。
谁知道哪个环节开始受到的影响。
在前进过程中，江游忽然发觉记忆略有模糊，他时刻打起精神，脑海中不断重复播放关于海妖族的画面。
最终在这潮水般的伟力侵袭下，守住了真正的记忆。
刘哨峰唐齐二人显然没有这种好运。
海妖……
整座奥科维便像是一个禁忌的存在，没有人能够记得它们，除了江游。
而这其中原因，尚且不为人知。
“颠倒旋涡，我们到了。”
刘哨峰出声指向前方。
“恩，该离开了。”
江游轻轻点头。
三人握住彼此手掌，向颠倒旋涡试探性迈步。
在临近旋涡的十几米处，江游犹豫片刻，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他目光仿佛穿透了幻海的层层屏障，看到了那属于海妖文明的城市。
那里承载着一段历史。
会回来的。
下一次，就是面对面的对话了。
江游目光闪烁，思绪飘忽——
在离开奥科维时，他转身眺目。
在那废墟碎片之间，似乎有一个娇小身影，朝他挥挥手。
他顿了顿后，也一同挥手。
幻觉吗。
江游不知道。
他目力尚可，看到了一角糖纸随海浪飘摇。
不过，到底是那挥手的身影将糖纸拿在手中。
还是根本没有所谓身影，仅仅是一缕风吹来将糖纸卷起。
谁知道呢。
不过他相信。
那喜欢坐在屋顶歌唱，欢悦如海中精灵的少女，一定不会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