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响动啊!”
程东开车载着林玲紫直奔老龙头上的望海楼,可距离老龙头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机器轰鸣的声音就不断地传来。
“这里一向很安静的,今天是怎么回事?”程东疑惑道。
“咦,你看那边。”
顺着林玲紫手指的方向看去,程东见老龙头背面的海滩上,一辆辆挖掘机争相排队地涌出来,挖掘机前面的车斗里盛满了沙子。
“这是做什么?”
“是不是蓝翔技校到白水市练车来了?”林玲紫一边说话,一边掏出手机上网查。
“怎么可能,要真如此的话,那可是大新闻,我怎么不知道。”程东疑惑道。
车停在老龙头下的停车场,两人迈步来到望海楼,既然是来喝茶的,程东道:“要一间三楼的茶室。”
“对不起先生,三楼已经满了。”
“满了?”程东一脸诧异。
他是知道张成贵这个人的,不喜欢过太匆忙的生活,所以望海楼的生意,每天都有订单,订单一旦结束,无论几点,立即关门。
像这样客满的情况,往日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可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老板呢?”
前台还以为自己的话惹到了程东,赶忙解释道:“先生,不是我们不接待您,是真的因为三楼客满了,要不您选二楼吧,二楼还有几间包间。”
程东急忙摆手:“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老板张成贵,我们是朋友。”
“哦,那您稍等。”
前台拨通了张成贵的电话,很快问程东:“先生贵姓?”
“程,我叫程东!”
挂断电话之后,显然前台对程东更加客气了,道:“程先生您稍等,我们老板马上下来。”
“好。”
一会张成贵就从二楼冲下来了,而且他一边走路,一边说着歉意的话,并且一边擦着手上的油污。
程东是知道的,张成贵酷爱厨艺,所以望海楼的酒菜,大部分都有他的参与。
他每天来上班,也不是躲在办公室里闲坐,而是待在后厨帮忙。
不过今日的张成贵却和昔日英俊潇洒的样子截然不同。
“张大哥,您这是怎么了?”
“哎哟老弟啊,恕我接待不周啊!”张成贵道。
他是认识林玲紫的,知道她是林江的女儿。
双方打过招呼,张成贵带着他们直奔自己的办公室,道:“先坐在这里吧,茶室啊、包间啊,你们就别去了,乱!”
乱,程东自然看出来了,不光环境乱,连张成贵的心都乱了。
一见到程东,张成贵好似有了倾诉对象,嘴里的话如同黄河之水般泛滥成灾。
听了半天,程东也算是明白了。
原来老龙头的下面是一片海滩,几日前,有人无意之间从沙子里挖出一块玉片,约有巴掌大小,还挺厚实,于是那人就将玉片的照片挂在网上。
结果也不知被哪位专家看到了,专家回复说那是先秦的文物,然后一通分析,说的煞有介事。
而那个捡到玉片的家伙呢,在网上一阵宣传,最后把电视台的记者都给引来了,节目一经报道,于是有更多人跑到沙滩上来,说是要挖玉。
开始还只是小范围人工挖掘,可发展到现在,居然有人把挖掘机都开来了,这哪里是挖玉啊,简直是挖宝藏的节奏。
“这都引起社会不稳定了,难道没人管吗?”程东疑惑道。
“有,但是管不了。”张成贵道:“而且你琢磨啊,敢开挖掘机来的,那是一般的人物吗,谁管得了?”
程东点点头:“那你这里的生意又是怎么回事?”
“远近就我这一家酒楼,他们只能到这里吃,不过说来也怪,自从第一个人挖出玉片之后,后来也有几个挖出其他玉器了,所以在我望海楼的,还有一群人是来等着收购的,那都是有钱人,我可得罪不起。”
“先秦啊。”程东呢喃道:“那不就是春秋战国时期。”
“那个时候的玉器,很值钱吗?”林玲紫疑惑道。
“值钱倒是其次的,主要是其历史和文化价值比较重要。”程东道。
此时张成贵插嘴:“老弟,不瞒你说,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之前有人从下面挖出一小块玉,好像是碎片,让我给花两千块钱买来了,要不你帮我鉴定鉴定?”
“好。”
其实程东也很想见识见识,老龙头下面出产的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张成贵走到自己办公室的书架前,从最上面一层摸出一个盒子,想来他口中的那一小块玉就在其中。
“就是这个!”
盒子打开,张成贵从里面摸出一根棍子,的确是一根棍子,虽然它是玉质的,但看起来,还是一根棍子。
这根玉棍大约有十公分长,切面的直径约有两公分,玉棍一端比较光滑平整,另一端则棱角分明。
“这里是断口!”程东道:“它应该比这个还要长一些,可没想到从这里断开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林玲紫好奇道。
程东道:“中国古代的玉器制品实在是太多了,有单独使用的,也有配套使用的,就凭这一部分,我可看不出它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不过想来也是一件礼器。”
“程老弟,怎么说?”张成贵问道。
“老龙头东临大海,而且这里的地势奇绝,否则张大哥的先祖也不会选择把望海楼建在这里吧?”
张成贵点点头:“那倒是。”
程东笑道:“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保不齐古代的时候,哪位帝王曾经在这里祭祀大海,然后留下了这些玉器呢。”
张成贵又问道:“这真的如那位专家所说,是先秦的玉器?”
程东左右看了看,又用右手试着接触一番,然后道:“是,是先秦的东西。”
“你怎么看出来的?”林玲紫道:“这不就是一根棍子吗,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什么字都没写,就凭这个,你能看出它是先秦的东西?”
这个问题,倒是真难住程东了,因为正如林玲紫所说,他手中的这根玉棍,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程东挠挠头:“其实有些时候,鉴定东西不需要那么讲究的。”
“切!”林玲紫一脸不屑,脑门上写着“你坑我”三个字。
程东苦笑一声,只好说道:“先秦,也就是春秋战国的玉器,在我国的玉器史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因为春秋战国之前,商周两代的玉器,特点是简单、古朴,既所谓的大巧不工,但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这种风格瞬间被改变了,一大批精致而又美观的玉器被制造出来,有些玉器,即便是今人看来,也是极难完成的作品。”
“当然了,春秋时期和战国时期的玉器风格也是有区别的,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但后来,随着出土文物的增多,大家才渐渐意识到它们的不同。”
说到这里,程东忽然举起手中的玉棍给林玲紫看,然后问道:“你觉得这件玉器有什么特点?”
“没有特点,乍一看就是一根棍子!”林玲紫直言不讳。
程东苦笑道:“你说的倒是实在,不过由此可以肯定,这是春秋时期的玉器。”
“啊?”林玲紫疑惑道:“为什么?”
一旁的张成贵也是一脸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程东这么确定。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商周时期的玉器,讲究的是大巧不工,而春秋紧接西周,所以它的玉器制作工艺,算是对西周玉器制作工艺的一种继承,比如早期的春秋玉器,仍然采用双阴线刻制图纹,这种样式的刻线给人的感觉是呆板、中正,却没有流动性。”
“而战国时候的玉器则不是这样的,战国的玉器,讲究一个‘灵’字,它的线条充满了流动性,给人一种充满生机的感觉。”
“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分辨方法,那就是如果这根玉棍属于战国时期,那它面上绝对不会没有丝毫的纹饰,正因为它属于春秋,而且是春秋的早期,所以制作它的人才不会在上面刻划东西,而是像现在这样,让它看起来比较自然。”
“这就是春秋和战国两个不同时期玉器的区别咯?”林玲紫道。
程东莞尔:“哪有那么简单,我不过是在就事论事而已,如果真要提起春秋和战国时期玉器区别的话,恐怕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林玲紫忽然两眼放光,拉着程东道:“你快给我讲讲,给我讲讲。”
两人之间的动作有些暧昧,张成贵尴尬地咳嗽一声,道:“不好意思,怠慢你们了,我去给你们泡一壶好茶,再拿一点点心来,你们就在我的办公室坐着聊天吧。”
张成贵一走,屋里只剩下程东和林玲紫。
程东尴尬一笑:“哎,被人误会了!”
“误会什么!”林玲紫继续缠着程东道:“你快给我讲讲春秋和战国玉器的区别。”
程东将手中的玉棍搁在一边,笑道:“阿紫,我发现你最近对鉴定一行比较感兴趣啊,怎么,难道你真的想在余生之中从事这个行业?”
“你以为呢?”林玲紫忽然松开程东的手,问道:“你觉得我该做什么?”
程东干咳一声:“其实以你的家世,即便你一辈子什么都不干,也不愁吃、不愁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