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蓁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但是这个时候不能怂,陆执……陆执是个得寸进尺的人。
她斟酌了一刻,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
好绝望。
就不该让他引出这个羞耻的话题。
“嗯?怎么办,说话呀小同学?”
她被逼得不行,脱口而出:“那我两辈子加起来还处了21年呢。”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
她这是说了些什么啊!
这种东西怎么抵得平!
陆执快笑疯了。
他低笑道:“嗯,那我……”
“别说了陆执。”她干脆伸手捂住他的嘴,“再说我就打死你。”
她也不要矜持了,涨红了脸仰头看他。卯足了气势和他对抗,再让他说下去,就真的完蛋了。
他拉住她的手,眼睛弯弯的:“好。我舍不得呀。”
你这辈子也不过18岁。
“但是宁蓁,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什么?”她问。
“你之前从机场离开的时候,说以后跳舞给我看。”陆执勾起唇,“算数吗?”
她接话:“不算呀。”
“……”胆儿肥。
他扭住她脸蛋儿,“那我们来谈一谈处不处的问题。”
她眼睛眯成月牙儿:“陆执你总吓唬我。”
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我感受到你舍不得了。
才不怕。
她忍不住笑:“算数,但是我没有衣服。”
陆执低声道:“我有。”
你哪来的?
男人喉结微动:“你自己的。”
她的小奖杯,小抹胸……上次他回a市干脆带着一起走了。
宁蓁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他竟然还一直带着……
她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裤子被弄脏了,后来是用的纱帘做裙子,所以能穿的只有一个小抹胸。
而今晚,她看着男人黑漆漆的眼睛,显然不能穿那个小抹胸。
她眨眨眼:“我教你跳舞呀陆执,华尔兹会吗?”
男人挑了挑嘴角:“会。”
这倒是让她意外了。
她的大眼睛微弯:“27岁的陆先生,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说起跳舞时,她总是落落大方的。
和先前那个羞涩的小姑娘一点都不一样。她拥有一个舞者的灵魂。
她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自己把鞋子脱了,脚上是同色的小鹿袜子。
陆执笑道:“可以,19岁的小同学。”
天地静谧。
他们不需要音乐。
宁蓁的右手搭在他的肩上,左手与他交握。
这一刻很有默契,他们的舞步格外轻缓。
“陆执。”她说,“你上辈子孤单吗?”
他高她很多,宁蓁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格外温柔的语调:“孤单啊宁蓁。”他顿了顿,“我总是在遗憾,没有保护好你。”
她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听他有力的心跳声:“但是我保护好你了对吗?”
“对。”他笑,温柔到不像话,“小同学真厉害啊。”
但其实她哪里保护好他了?
她死的一刻,他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钟,遗忘一个人,一辈子都嫌太短。
宁蓁感受着他怀抱的温度,轻轻环住他的腰:“陆执。”
“嗯?”
她声音甜蜜:“我这辈子也要保护好你。”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红了眼眶,语调仍是温柔:“那就拜托你了,小同学。”
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遇见你,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
怕宁蓁回学校会有危险,陆执干脆把她带在身边。
这一待就到了十月下旬。
宁蓁有几分惶恐:“b大会不会开除我啊?”
他们实在太不像规规矩矩念书的“大学生”了。
陆执斩钉截铁:“不会。”
十月的最后一天,陆家出了一件大事。
陆明江快不行了。
他在医院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但是医生说之前的治疗没什么效果,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陆执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沉默许久,去医院看陆明江。
陆家老爷子陆启华也在。
宁蓁在走廊上遇见这个老人的时候,他已经和先前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头发白了很多,神情憔悴。
她仍是默默地给陆启华微微鞠躬,行了个晚辈的礼节。
这一次老爷子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看着看着眼角泛出一点泪。
最后别过头,对陆执说:“你进去看看他吧。”
陆执点点头,看向身后的保镖:“保护好她。”
这些都是他的人,如今他谁也不信任,包括陆启华。
陆启华肃了脸,眼底多了一分叹息。
到底是离心了。
宁蓁坐在外面的走廊上,过了一会儿,陆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过来。
他声音沧桑:“陆执很喜欢你。”
宁蓁讶异地抬头看他。
陆启华说:“我到了今天才想通,陆家的男人,每一个都是痴情种。”
宁蓁轻声问:“您为什么这么说?”
“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是我儿子,他到死也忘不了陆执的母亲,只是他这辈子活得糊涂,至今还舍不下一个替身品秋灵。”老人目光深远,“我其实……年轻时候,也没比他好多少,甚至比他更可悲。我喜欢的人,至死可能都没喜欢过我。”
宁蓁听别人说这些略微尴尬,而且这人还是陆执的爷爷。
她只能柔声安慰道:“您别伤心。”
老人摇摇头,没有说话了。
外面的天很蓝很晴朗,他喜欢的人也曾是这么年轻朝气的一个小姑娘。
他总是斥责陆明江和陆执栽在爱情上面,但其实这一切的最初,最可悲的是他。
他曾深爱的人,是晋舟的未婚妻。
命运弄人,她为陆启华生下了孩子,却得了抑郁症,绝望于不能和晋舟在一起而死。
她说她这辈子没有回头路了。
却没有想过,陆启华的余生会有多可怜。
晋家和陆家的恩怨,由此而始。
说白了,最自私、含了一辈子怨的还是陆启华。
这个秘密被深藏,以后也会随他埋进黄土。
陆执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陆启华迎上去:“怎么样?”
陆执笑容冷冷的:“他想见一见秋灵。”
一时沉默。
陆启华说:“让他见一见吧。”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宁蓁,“你们以后,好好在一起。”
说完也不看陆执的脸色,转身走了。
陆执怔了片刻,看着他的背影。
原来叱咤风云大半辈子的陆启华,也已经老了。
人老了,要么糊涂,要么通达智慧。
这辈子他竟然想通了。
宁蓁问他:“秋灵会来吗?”
“她不愿意来。”陆执回答她,“她不会来。”
秋灵恶心陆家的所有人。
但她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她恶心的、还在病床上的男人,为了她,差点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跪下。
陆明江说:“我知道秋灵做错了很多事,但她也是个可怜人。如果有可能,就当我求你,放她一条生路,让她好好活,她还年轻。”
瞧瞧,多讽刺。
陆明江死在十一月五号。
秋灵没有去看他。
他到死还在等她。
宁蓁目睹了一切,突然想起那日午后,陆家老爷子感叹的一句话:陆家每一个男人,都是痴情种。
她偏头去看陆执,少年脸部精致的轮廓逐渐硬朗,他在长大,越来越有担当。
陆执脸上没有伤心。
他为她披上外套,牵着她回家:“你今年19岁了。”
她怔愣。
是呀,是她上辈子死的年纪。
原来时间这么快,不知不觉就三年过去了。
她的感叹还没开始,就听见身边的男人幽幽说:“我在等你20岁。”
“什么?”
为什么要等20岁。
陆执笑:“法定结婚年龄啊。”
她哑然,圆溜溜的眼睛瞪他。陆执你要不要脸的啊!没有求婚,什么都没有,你连这种话都说得这么霸道!
她一算,带着三分狡黠回他:“可是你那个时候也才21。”
陆执哦了一声,眉眼弯弯:“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尝试一下成年人能做的事情。”
她被他的无耻惊呆了,脸颊慢慢染上粉色。
青天白日,他们还在街上,他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陆执亲亲她的额头:“你都不知道,我等多久了。”
等了一年又一年。
从上辈子等到这辈子。
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
小同学,这辈子我们能到白头的对吗?陆执把自己的心剖开给你看,你要保护好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