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河离开莫芬芬到伏恩里的时候,也是夏天。
南淮星的夏天比伏恩里要凉爽得多,也不会像伏恩里那样下那么大的暴雨。
宋羽河的病情似乎比寻常得了赫拉症的人要严重得多,夏天温度很高,但他手脚还是冰凉,有时候能戴着帽子在太阳底下晒半个小时都不带晕的。
薄峤总是怕他晒出个好歹来,便让他在修养别墅的走廊下坐着,别人夏天都开制冷,薄峤家里却开着制热。
宋羽河这一病,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也迅速瘦了回去,坐在轮椅上看着身形更加单薄。
薄峤端着刚做好的莲子粥过来:“小止,喝粥。”
宋羽河回过头来,手中还握着一枝荷花,他脸颊消瘦,满脸病色,带着一种颓废的美感轻轻一笑:“是用我刚才剥的莲子做的嘛?”
薄峤说:“是啊,手真巧。”
宋羽河笑个不停。
因为赫拉症的加剧,明明还没到时间,宋羽河的手就隐约有点不能控制,两枝莲蓬他剥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把莲子剥出来。
见宋羽河端着碗小口小口吃着粥,薄峤犹豫了好一会,轻声说:“小止,你妈妈早上的时候让人送来了玫瑰糕。”
宋羽河好奇地看着他:“哦,怎么了?”
薄峤一笑,见他没听懂,将话题飞快揭了过去。
玫瑰庄园,向玖坐在花园中垂眸看着面前大片大片的玫瑰,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晏从不远处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玫瑰。
向玖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送过去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晏轻声说:“嗯。”
向玖“哦”了一声,继续看玫瑰。
宋晏看着她的神色,试探性地问:“你知道了?”
“嗯。”向玖没有隐瞒,轻轻一点头,神色全是失魂落魄,她难过地说,“是因为我给你们总是添麻烦,所以才不愿意告诉我吗?”
宋晏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抱住她,笑着说:“不是。”
向玖将脸埋在宋晏怀里,咬着唇强忍住哽咽声,喃喃道:“他每次给我打全息视频时,都会瘦好多,他是怕我再生病吗?”
宋晏这次点头了:“嗯。”
“我……我不生病了。”向玖压低声音哭着说,“不让小止担心。”
宋晏声音更轻柔了:“好。”
玫瑰娇弱,绽放起来却仿佛燃烧生命般热烈。
夏天悄悄过去,枫叶满树,桂花香弥漫整个南淮。
薄峤的别墅里种着一棵丹桂,盛开后,宋羽河每天定点晒太阳的地方就从走廊变成了桂树旁,有时候还会让薄峤给他摇树枝,任由桂花落在身上,让花香包围。
秋高气爽,温度不高不低,连挑剔温度的宋羽河都觉得舒适,他坐在桂花树下唉声叹气,对薄峤说:“要是秋天一直不过去该多好啊。”
薄峤正在摇桂枝,闻言笑道:“秋天过去就能看到雪了啊。”
宋羽河想起去年看到的湛湛岛上的雪景,顿时释然了。
“那我们初雪的时候去湛湛岛吧。”宋羽河异想天开,“就去一天嘛,看完雪就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峤挑眉:“你要坐着医疗舱过去吗?”
宋羽河幻想了一下自己坐着医疗舱过去湛湛岛的场景,大概觉得很好笑,没心没肺地笑了出声:“也不是不可以啊。”
薄峤认真和他解释:“湛湛岛要下大雪才好看,初雪的时候岛上光秃秃的,不怎么好看,还不如在家里呢。”
宋羽河也只是随口说一说:“好啊,就在家里看雪。”
薄峤看着在阳光下好像在发光的宋羽河,没忍住将桂树用力摇了两下,马上过了花期的橙色碎花簌簌往下落,宋羽河的帽子是有边檐的,被砸的帽子边都是灿灿的桂花。
像是吸饱了秋日阳光的雪。
宋羽河已经大半年没有去管宋氏实验室和蒲寸的研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或者在薄峤家里修养,趁此机会将薄峤书房里那三面墙的书全都看的一本不落。
最后一本书看完时,终于入了冬。
宋羽河膝盖上盖着毯子,坐在房中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阳光灿烂。
薄峤这段时间突然有些忙,有时候总是早上匆匆出来,晚上又急急回来,如果不是担心宋羽河睡不好觉,他也许都要睡在公司了。
白天宋羽河无聊的很,外面天太冷,他很少出去,但今天见外面的阳光像是蜂蜜一样,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艰难地移动手指,点了点轮椅的按钮,慢悠悠划出了门。
轮椅刚出房门,薄峤的通讯就打了过来。
宋羽河点了一下光脑:“先生?”
薄峤的声音带着点笑,看起来好像心情很不错,他柔声道:“想出去晒太阳吗?”
宋羽河诧异地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我担心你出事,就在轮椅上装了定位。”薄峤说完,又问,“你不会生气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羽河:“我生气干嘛,本来我一个人就容易出事。”
薄峤失笑:“本来今天宋关行想过去的,但这边有些事,所以你先玩一上午,他中午就到。”
宋羽河乖得很,一点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好哦。”
“那开着视频吧,我看着你。”薄峤。
宋羽河点点头,开着全息视频,坐着轮椅溜达出去了。
外面天气阳光灿烂,宋羽河眯着眼睛晒了会太阳,和正在工作的薄峤说:“先生,我夜观天象,过几天应该有雪哎。”
薄峤失笑:“哪来的大师,怎么看天象看这么准啊?”
宋羽河一笑,将光脑一划拉,如实说:“天气预报的大师。”
薄峤知道他惦记着初雪,笑着隔着全息视频虚虚摸了摸他的脸:“下雪时我肯定陪着你看。”
宋羽河见暗示成功,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了。
之前宋羽河也和薄峤打过全息通讯,但是每次他那边都会有不同的人前来汇报工作和数据,十分钟有九分钟都在处理工作,但今天薄峤似乎很闲,一直坐在椅子上,像是在等待什么。
宋羽河疑惑地问:“先生今天不忙吗?”
“还好。”薄峤淡淡地说,“外面冷吗?要不要回去多加一件衣服?”
宋羽河摇头,轮椅上有恒温系统:“不冷,可暖了。”
薄峤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就这么闲聊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宋关行终于到了。
宋羽河只好依依不舍地将全息视频给挂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关行今天看起来也格外开心,见宋羽河和薄峤缠缠绵绵依依不舍,也难得没有阴阳怪气,他哼着歌将轮椅退回房,熟练地数落:“外面这么冷,你当心冻成小傻子。”
宋羽河一指薄峤的书房,得意洋洋地说:“那一整屋子的书,我全都看完了,不是小傻子。”
在宋羽河诊断出赫拉症的时候,宋关行就给宋羽河办了休学,之前他很少和宋羽河说上学的问题,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破天荒地说:“那等你治好病了,还回伏恩里上学吗?”
“治好病”这个愿望太过美好,美好得让宋羽河也跟着宋关行的假设浮想联翩:“伏恩里好远啊,我治好病想先和先生结婚,然后再考虑去哪里上学。”
宋关行:“……”
宋关行恨不得抽自己的嘴。
让你嘴贱提这个!
但见宋羽河病色的脸上难得好看些,宋关行只好跟着他的话往下说:“我当时在伏恩里上大学是因为他们的仿生机械系比较优秀,但是这些年的发展,南淮大学的专业其实也差不多——秦现还因教师流动调到南淮大学来了,你也可以考虑看看。”
宋羽河歪歪头:“南淮大学离这里远吗?”
宋关行说:“还好,大概五公里。”
宋羽河当即说:“去去去。”
五公里的距离,开车一会就到了,上下学肯定很方便。
宋关行见他这么开心,继续和他闲聊:“那你还想继续学仿生机械吗?”
毕竟宋羽河现在制作仿生人的能力甚至比大学那些老师要娴熟的多,就是理论知识缺一点。
“不知道哎。”宋羽河认真思考,“到时候再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虽如此,宋羽河吃了午饭后,难得没有去晒太阳,反而去了薄峤的书房,开始去找南淮星专业的资料。
伏恩里大学还是太远了,相隔了一个星系呢,宋羽河不想离薄峤太远,最好还能直接走读。
他鼓捣了一下午,晚上薄峤回来和宋关行接班,还带回来一个小蛋糕。
宋羽河被薄峤养刁了,感觉自己之前无欲无求,就算吃草根也没什么感觉,但现在一看到全是奶油的小蛋糕,眼睛都亮了。
“想吃吗?”薄峤坐下来将蛋糕在他眼前晃了晃。
宋羽河点点脑袋:“好想吃哦!”
薄峤笑着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现在还不能吃,再等一等。”
“我就吃一小口。”宋羽河伸出两指比了个度,悄咪咪地说,“就一点点。”
薄峤心软了,将草莓块沾了一丢丢奶油,喂给宋羽河:“就只能吃一块。”
宋羽河点头如捣蒜,“啊呜”一声将那块草莓奶油含到嘴里。
这还是他今年第一次吃奶油,眼睛biubiu地发着光。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蛋糕这么好吃。
“先生!”宋羽河开心地说,“等我病治好了,要天天吃蛋糕。”
薄峤笑得不行:“天天吃要腻的。”
宋羽河不管,他还拿出小本本来,唰唰在那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峤来了兴致,想知道他在写什么凑上去一看,发现他正笨拙地一笔一划写上【吃蛋糕】三个字。
再仔细一看,那张纸上已经罗列了好几条治好病之后想要做的事。
【和先生订婚结婚困觉】五颗星星
【转学去南淮大学】四颗星星
【去湛湛岛看雪】四颗星星
……
在吃蛋糕后面,宋羽河犹豫了好一会,才画了两颗星星。
薄峤一挑眉,还没说话,宋羽河又抖着手加了一颗。
薄峤见他的手握笔都很困难了,张开修长的五指包裹住宋羽河的手指,一笔一划地握着他的手又加了一颗。
薄峤离得很近,几乎将宋羽河整个抱在怀里,宋羽河一回头险些将唇蹭到他的脸上。
薄峤轻声说:“未来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宋羽河得到这样一个满是希望的承诺,脸上全是显而易见的欢喜:“好!”
之后的几天,宋羽河也不看书了,一直都在那拿着本子冥思苦想等治好病后想做什么。
没两天,那小本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写了一堆事,连【亲手培育出一株玫瑰】的事后都被他打了四颗星。
只要是他想做的事,薄峤一律都给他标成四颗星,甚至还标了适合的季节和日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惟独对那个【和先生订婚结婚困觉】不置一词。
宋羽河有时候总是暗示第一条想做的事,但薄峤就像是看不出暗示那样,视线淡淡地扫过去,让宋羽河暗暗生闷气。
天气越来越冷,薄峤院子里的腊梅都被冷开了花,初雪还没下来。
周五那天,宋羽河看好了天气预报,发现外面的天气果然暗下来,就知道今天要下雪了。
但薄峤一大清早还没等他醒就匆匆去了公司,现在还没消息。
宋羽河只好尝试着操控轮椅,悄摸摸地离开房间。
要是放在平时,轮椅一离开房,薄峤的通讯三秒内就会打过来了,但宋羽河已经到了腊梅树下,光脑愣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宋羽河生着闷气等着手中光脑上薄峤的通讯页面,小声嘀咕:“给你三分钟,你要是再不给我打通讯,我就……我就……”
他“我就”了半天,愣是想不到有什么能威胁薄峤的,只能生气地捶了捶轮椅扶手。
说三分钟,宋羽河就盯着通讯页面三分钟。
时间一到,他气咻咻地就要操控轮椅回去,打算让薄峤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生气。
但他还没把轮椅转过来,一旁的别墅门就被人打开了。
宋羽河疑惑地转头看去,就见薄峤拎着一束花匆匆进来。
见到熟悉的玫瑰,宋羽河顿时不记仇地高兴起来,一下都忘了自己刚才还要说“生气”,喜滋滋地看向薄峤。
“先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薄峤看到他坐在腊梅树下,狂跳的心跳跳动得更猛烈了,他大步朝着宋羽河走来,带着十足的气势。
宋羽河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要开口就见薄峤高大的身形像是黑影一样朝着他笼罩下来,张开双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薄峤单膝点地,感受到宋羽河温暖的身体,微微闭上眼睛,让急促的心跳一点点缓下来。
宋羽河的手有些艰难地抬起,轻轻拍了拍薄峤的后背,小声说:“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有雪白的东西从天上落了下来,宋羽河起先还以为是腊梅被风吹得落了花瓣,但直到那雪白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猛地融化成水珠,他才意识到是雪。
初雪到了。
薄峤终于缓过来,一点点松开他,他单膝点地,轻轻执起宋羽河纤瘦的五指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他好像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但漆黑的眼睛却闪着热烈的光芒,唇在那冰凉的五指上落下后,烫得宋羽河微微一哆嗦。
今天的薄峤,好像有点太奇怪了。
宋羽河心中小声嘀咕。
这时,薄峤将花递给宋羽河,他嗓子有些沙哑,尝试了好一会才发出声音。
“宋流止。”
薄峤从来没叫过自己宋流止,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让宋羽河心里咯噔一声,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命不久矣了——虽然这也是事实。
他小心翼翼地说:“什、什么?”
薄峤眼神越发温柔,这句话像是带出他的真心似的,重如千斤,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宋羽河身上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爱你。”
“想拥抱你。”
这是当时《心脏》里的最后两句话,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甚至是两句随口就能说出去的敷衍话,却支撑着宋羽河在莫芬芬活了下去。
薄峤从来没有对宋羽河说过这两句话。
在他的认知中,这两句话是带着真心的许诺,说多了就丢了真情。
薄峤疾跑回来才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狂跳起来,耳根发红,心中也在懊恼。
求婚好像并不是这么求的,他就说了这两句话,谁能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inc靶向药的研究成功让薄峤高兴疯了,匆匆在来时的路上买了花回来,连求婚仪式什么的没有,就这干巴巴一句话,显得怪草率的。
薄峤越来越后悔,心想早知道就该多想想了!
宋羽河愣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薄峤……好像是在求婚。
他不知道别人求婚是怎么样的,但薄峤平日里从来不会说这种话。
宋羽河记得薄峤之前好像是说等到inc研究成功后,就当成订婚礼物送给他。
意识到这一点,宋羽河的呼吸一顿,不可置信看向薄峤。
怪不得薄峤这段时间这么奇怪,明明开着全息视频时看起来并不忙,却还要天天往公司跑。
原来他是一直在等inc靶向药的结果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在薄峤在纠结着措辞要不要再找补一句中规中矩的求婚词时,宋羽河突然笑了起来,他挣扎着张开手,腰身猛地一用力,竟然从轮椅上倒下去,直接勾着薄峤的脖子倒在他怀里。
薄峤一惊,连忙手忙脚乱接住他。
宋羽河在初雪中灿烂笑着,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了下来。
他边哭边忍不住高兴地笑,声音都有些哽咽。
“我愿意。”
他一直都愿意。
少年人的爱意纯粹又热烈,好像带着永远都扑不灭的火焰。
薄峤像是被他烫到了,在漫天初雪中将独属于他的小玫瑰紧紧拢在怀里。
玫瑰花束从他的膝盖滚落下去,初雪簌簌打在包装纸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蔫哒哒的小玫瑰娇贵却坚强,努力向着阳光。
乌云散去,阳光一直还在。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肝死我了,感谢大家的支持,评论区掉落200个小红包【比心】
番外会多写点,暂定的有治病撒糖、订婚结婚、直播采访、薄峤宋关行大战,其他想到的再写,先休息几天,等缓过来了再来爆炸更新番外。
下本写《笼中雀[重生]》,大概十二月开坑,感兴趣可以专栏收藏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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