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男你谁？”
惊诧的疑问刚刚发出，伊恩就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
那语气，那声调，那样貌，以及神识感知中澎湃沸腾的生命之火。
这让伊恩-克鲁克瞬间洞悉了对方的身份。
他就是康德。
就是操控他身体、毁掉他人生的中国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厉吼，将身体被贯穿的亚瑟远远抛出，高举骸骨大剑，身形迅如流光，挟着轰鸣的音爆，向康德砍去！
“诶哟这冲天的怨气，我们有仇？”
金甲光翼的康德挖了挖鼻孔，凌厉的劲风呼啸而至。
大剑当头劈空斩落，一道乌黑的流光却斜刺里飚出，奎里昂手持战矛突刺，侧面跨出一步，挡住劈来的大剑，剑矛碰撞，发出沉闷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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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恩挥剑猛砍，奎里昂举矛相迎，两方狂风暴雨般地拼杀，掀起的飓风扬起地面的烟尘，废墟中的亚瑟口吐鲜血，他的生命已如风中之烛，即将熄灭，目视着这激烈的战斗，他下意识转头张望。
荣耀之手已经不知去向。
啊，原来如此。
不过已经很好了。
总算给中国人康德找了点麻烦。
主人也另有计划，至少，荣耀之手保住了。
无人知晓圆桌的秘密，无人知晓今晚发生了什么。
亚瑟的脸上浮现微笑。
今夜，圆桌遭遇重创，今夜，他们覆亡于此。
但圆桌不会就此灭亡……亚瑟的死亡不过是下一个循环的开始，只要湖中仙女仍在，圆桌就会有再度建立的一天。
他喃喃道：“long-live-the……”
最后一个词微不可查，他的眼中失去了光彩。
与此同时，暴风般的对劈分出了结果。
伊恩劈砍之势遇阻，而精灵指挥官却被震得后退，然而即便在纯粹力量上处于弱势，两者的战斗技巧也有天渊之别，奎里昂一退之下，错步侧转，身形转过半圆，刹那间战矛浮现大地魔纹，增重增势，横扫而出，伊恩反应极快，立刻横剑阻拦，但爆响声中，被连人带剑拍了出去！
身在半空，四名冠军射手张弓控弦，连珠爆裂箭飚射而出，打得伊恩血光爆闪、浆液横飞，血腥的魔神疯狂嘶吼，大剑虚劈，借势落地，双足猛然一顿，借着反冲之势，又向着康德咆哮冲刺！
砍翻天叮叮咣咣甩着一身的废料配饰大步踏出，往双手上吐了口唾沫，拔出身后的突突大砍刀：“来啊血豆腐，俺一刀砍死你！”
伊恩血怒无比，见这绿色的大块头手持着巨大而怪异的拼装砍刀拦在自己面前，也丝毫不在意对方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拦着他的人都要死！
他吼叫着调整方向与巨剑，准备将这个绿皮一刀两断，他看到那绿皮也竖起了它的大刀片子——那就硬碰硬的来一战吧！
两者对冲，转瞬之间，距离已经不足三米，交锋只在顷刻。
天地碰撞的前一秒，砍翻天一个滑铲躲过了伊恩的剑路，大砍刀翻转冲天，明晃晃的炮口对准了身在半空的复仇者，咧开了狡猾的大嘴。
猛烈的火光自大砍刀的刀柄处喷涌，一个看起来像是火箭般的玩意儿飚射而出，正中伊恩的身体，猛烈的气波和诡异的冲击将身在半空的骸骨魔怪打得偏离轨道、飞向空中，砍翻天双腿用力一弹，整个绿皮冲天而起，调转刀柄，挥刀猛砍：“寻思俺们绿皮只会正面砍砍砍的都是大傻哔！”
伊恩被一刀劈开了背部的血肉，厉吼着砸向地面。
他不知疼痛，防御强悍，但这不足以为他获取胜利，此身被物理规则束缚，强大的冲击力推动着他坠落地面，而下方铁甲奔腾，刚刚一矛扫飞他的铁罐头已经等在了下面！
奎里昂抬手突刺，矛尖闪电般连续攒击，突破了腕甲的防御，猛力一绞，骸骨巨剑脱手而出，砸落一旁。
伊恩既失兵器，战斗力瞬间跌了九成，他翻滚落地，爬起抬手反抗，被奎里昂抬手一扯一拉一摔，整个人打着滚飞了出去。
由精灵剑圣们开创归纳，用于放翻重甲兵、破甲杀敌的擒摔法天下无对，是皇家陆军十六种必修进阶战场武术的科目之一，融汇贯通了精灵顶尖战斗大师们打烂仗的经验智慧，岂是伊恩这个刚觉醒的超凡者能够抵挡的。
狂暴的复仇者嘶吼着翻滚爬起，飞身去抓巨剑，而他的行为早被预判，阿尔赛特如鬼魅般现身，双手拉出匹练般的雷蛇电光，如长鞭般席卷。
鞭稍电光纵横，击出轰荡雷音，一串凌厉无比的五连击将伊恩抽得向侧面翻滚，最后雷鞭卷中剑柄，将那骸骨大剑丢到了另一边的角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
伊恩无能狂怒，欲追阿尔赛特，鞭笞者飘然后退，箭矢飚射而至、拉出坚韧网罗，大地卷起藤蔓，双手双脚，将伊恩缠在地面，天空金铁交鸣，荷鲁斯从天而降，化为人形，矢量喷口加力，将伊恩硬生生地踩着跪下。
四名施法者谨慎向前，牵动雷霆，引导藤蔓，将伊恩牢牢束缚。
神官们布下禁绝囚牢，奎里昂持矛以待，荷鲁斯收回双翼喷口，右臂延展光炮，蓄势待发的光能照耀了伊恩生满骨刺与角质层的脸。
“有遗言吗？”
荷鲁斯的声音沉静平和。
“慢着。”康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荷鲁斯侧身让开，盗火者踱到伊恩面前，“猛男你不讲武德啊，我辛辛苦苦叫人开团，就等着最后收割胜利果实装一波逼了，你倒好，把人头都抢了，这合适吗？”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爽和悻悻然，因为这里似乎是圆桌首领们的聚集地，却被砍了个干净，萃取也没了球用：“你谁啊你。”
伊恩双目赤红，瞪着康德，嘶吼道：“中国人！”
“啊？老乡？”康德吃了一惊，然后露出了怀疑之色，“来我问你一句广告词，我是你的什么，提示一下，奶茶。”
伊恩咆哮道：“混蛋！屠夫！畜生！”
“……”康德摆手道，“敢冒充中国人，揍他狗日的。”
精灵们愕然，毕竟不是霉菌，他们都对殴打俘虏没什么兴趣，唯有砍翻天闻言，抬起大脚丫子印在了伊恩的脸上。
“杀了我吧！”伊恩含糊不清地吼叫道，“我诅咒你！我永远地诅咒你！”
“……神经病。”康德摆手道，“先……”
“咦。”
荷鲁斯突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它看到了伊恩背后被砍出的恐怖伤痕，砍翻天那一刀直接劈开了他背后层叠的肌肉，露出了血淋淋的骸骨，这让变形金刚有些眼熟：“父亲，这个人好像是……”
“啊？”
铁儿子吃惊道：“他好像是伊恩-克鲁克。”
“操？”
康德瞪大了眼睛，望着被按在地上的血腥猛男，血肉盔甲，背生骨刺，这么炫酷的造型，居然是个老熟人？
“是你吗我的朋友？”康德惊喜道，“你还活着？”
伊恩双目闪着无穷恨意，他早已经不相信中国人的鬼话，既然已经落在了对方的手中，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任由康德如何说话，他都冷笑不语，只是充满仇恨地望着他。
“不是啊，那就没办法了。”
康德耸了耸肩，吩咐道：“那个叫什么凡妮莎和珊娜的，直接在英伦找个本地的窑子发卖了吧，多少赚点钱。”
这两个名字点燃了伊恩心中最后的火焰，一切心防伪装消亡，他激动起来，大声吼道：“你怎敢！我！你……等等！”
被仇恨和血光蒙蔽的神智顷刻间恢复：“她们没死？”
康德冷眼望他：“她们为什么会死？”
“你没有杀她们？”
“我为什么要杀她们？”
伊恩望着康德，篡夺的眼球中闪着莫名的光：“我……我不信……”
也不能说他太鲁豫，主要是这哥们被康德搞得太惨。
康德摊手道：“我有骗你的必要吗？你配被我骗吗？如果杀了，我为什么不说实话？让你知道你老婆孩子在痛苦绝望中被一点点切成碎片，然后在你的无比憎恨怨毒哀嚎惨叫中把你杀死，难道不更好吗？”
看伊恩的眼神，显然是相信了。
比较搞笑的是，这样的解释，明显比“我不会牵连妇孺，你的妻女都是无辜的人”更能让这个白皮佬信服。
他下意识喊道：“她们在哪儿？把她们还给我！”
不等康德嘲笑出声，伊恩就自己反应过来了……他黯然垂下头，发出了沙哑苦涩的笑，他是阶下的死囚，没有幸免之理。
再者，这样的自己，她们也认不出来了吧。
一念及此，他万念俱灰，低声道：“杀了我吧。”
圆桌覆亡，妻女尚在，仇人强大，他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康德摸着下巴，沉吟不语。
荷鲁斯有些奇怪：“父亲？”
“别出声。”康德抬手道，“我在看剩余价值。”
“……”
得亏这话是用汉语说的。
他上前两步，来到伊恩面前，蹲下身，饶有兴致道：“不想活了？”
伊恩闭目不语——它没有眼皮，但可以现造一个。
“生命如此美好，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没有生活下去的勇气吗？”康德笑道，“不再考虑考虑？”
伊恩冷笑道：“你会让我活下去吗？”
“会啊。”
“前提是做你的猎犬？”
“没，那是我的好兄弟，能打时一起拼搏，不能打了也能往社会输出。”
“……莫名的狗屎话。”伊恩冷然道，“你用得着我这样的怪物？”
“哎呀，人生在世，手下总得有人做点湿活儿，不过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在于，我对你这个人也挺有兴趣。”
康德的眼中闪过凤凰之火，盗火者视界悄然展开，伊恩与他对视，旋即偏过头，对方的眼神让他感到本能的压抑、不适以及……恐惧。
“你很有趣，真的，是个很好的研究素材。”
他说道：“考虑一下吧，到我这里做事，你的家人还在等你，你甘心一死了之吗？永远消失在她们的世界？”
伊恩发出痛苦的笑声，他头部的战盔与肌肉如花朵般展开，露出了血淋淋的骷髅头，无法看出他的表情，但能够读到他的痛苦。
他低声道：“这样的我，已经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珊娜的父亲了。”
“懂了。”康德点点头，“那我就寻个法门把你禁锢住，告诉你老婆孩子你已经挂掉了，然后再海选一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男人在你老婆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照顾她，体谅她，然后拥抱她，插她，住在用你的抚恤金买的房子里，让你的女儿喊他爸爸。”
“我会在你前妻家里安几个监视器，天天让你看，说不定还能让你觉醒一下奇怪的兴趣和癖好。”
“哦对了，顺便一提，鉴于我的合法领土在国外也就是非洲，只能从那里海选，不过考虑到比亚冈的性旅游资源丰富，指望着勾搭欧美五六十岁富婆以换取移民机会的尼哥数不胜数，甚至已经形成了产业链，肯定能挑到你老婆喜欢的那一款，必然又大又好，你放心好了，一个不行就两个嘛，你要是没耐心，我们就快进到魏文帝，今晚就让你老婆坐沙发……”
不愧是康德，三言两语，就把一心求死的伊恩撩拨得火冒三丈、无能暴怒，他奋力挣扎着，吼叫道：“你敢！你敢！”
“所以，懂了吗？你死了什么都好说，你活着，就别考虑着‘我想让她们幸福’这种话了。”康德说道，“男人嘛，自己的事情自己干，至于这个皮嘛，想办法蒙一张就行了，嘿，看不出来你这浓眉大眼的白皮还能做中之人。”
伊恩瞪着康德，身体颤抖，显然激动到了极点。
“让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康德对这复杂的目光视而不见，“你来我这里做事，我来想办法让你恢复正常——至少看着正常，能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你妻女面前，拥抱她们，感受她们幸福的怀抱。”
伊恩沉默了良久，缓缓道：“为什么？”
他抬头说道：“你应该很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因为我的想法，我的观念，我在维京骷髅藏身处所说的那些话……”
“你嘴贱，你种族歧视，你是个王八蛋，你对罪恶视而不见，但你付出了代价，你失去了平静的生活，你与妻女骨肉分离，当然你自己也骨肉分离了，你变成了现在这样，我让你体验到了那些受害者所经历的被欺凌、被压迫、被玩弄、被利用的痛苦，你甚至死过了一次，在我的道德理念中，你已经受到了你应受的惩罚——但这不是不杀你的主要原因。”
康德沉默片刻，缓缓道：“伊恩，做出这个决定的缘由有很多，是许多念头的混合产物，就像是我开口保下了你的妻女，就像是我执意同圆桌开战，并非只是单独的理由……饶过你的理由有很多，一时难以细数，但我仍然可以告诉你其中的一例，这也是你必须要记住的事情。”
“莎拉娜，一个你可能不知道的女人。”
康德平静地讲述着她的故事：“今夜的杀戮已然足够，我为天使的陨落血祭了成百上千的恶魔，但今夜及以后，她慈悲而执着的光芒不仅照耀在幸存的受害者身上，也会照耀到你的身上。”
“你有种种的毛病、缺点甚至罪过，但你终究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我免你一死，你要承莎拉娜的恩情，并在以后用行动来报偿——记住，这是为了让你的妻子不必失去丈夫，让你的女儿还能看到爸爸。”
伊恩怔怔地望着康德。
他跪在地上，被圣辉和藤蔓所缠绕束缚，鲜血与骸骨构筑身体，就像是在光明之下俯首忏悔的恶魔。
而在他面前，抬头仰视的视线之内，那个一身金甲、光翼流转的男人从容而平静，坚定的面容蕴含着慈悲的怜悯，一名名身披重甲、手持武器的战士们拱卫在他身侧，光芒流转，荣光蔓延。
一个故事，一个宽容和饶恕的理由。
在以前的伊恩听来，在军情五处的官员听来，这样的怜悯和善良近乎于迂腐、简直可笑吧，就像是政客的承诺，就像是富人的演讲。
虚伪无聊。
但这一刻，伊恩的心中浮现出了难言的滋味。
他在一天之内历经大变、物是人非，曾经死过，而今也生不如死，他得到后失去，拥有后消弭，他的生命一度如风中残烛，甚至连家人都无法保全，可在绝望之后，希望的光芒闪耀，有人说了一个故事，给他一个承诺。
而这一切，源于一个他所不认识的、苦难而坚韧的女人的……
最后的牺牲。
他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那女人消逝的魂灵，感受着她生命之后与生命之中流转的意志，经历过纯粹的黑暗与绝望之后，那心中驻留的情感。
唯有怜悯。
怜悯每一个经历苦难、面临别离的生命。
这个失去了血肉、死过一次的怪物突然发出一连串低嚎，可泪腺已经崩解，他无法哭泣，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哀叫着。
“对不起……”
他喃喃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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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阿川好像认输了……爷青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