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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抓鬼游戏已经开始。
……谁,才是被系统抽中那只“鬼”呢?
宁有时抬着脸,向皮肤黎黑少年甜甜微笑。
贺见琛低头看着他,黑沉沉双眼中情绪深不见底。
他沉默地点点头,浑身写满拘谨和防备,生硬地接受少年示好。
宁有时却大大方方地把手臂揣进了少年臂弯,像一只天生微笑脸可爱小狗勾,对任何人都抱着天生自带善意和好奇,开开心心地说:“走呀走呀,你带行李了吗?”
他把目光从这个陌生高挑少年身上移开,看向站在一旁司机。
这位司机黑西装笔挺,身形高大,平头浓眉,目光犀利有神,站立时右手下意识紧贴腰侧——那是最容易从皮带上枪套里掏出枪姿势。
他是贺家司机兼保镖,陈星骏。
按照游戏背景设定,陈星骏从特种部队退役后便进入贺家,已为贺家服务将近十年,他也同样属于这个家庭一员,所以,他也有可能是那个“鬼”。
宁有时十张记忆卡里,只有一张记忆卡中出现过陈星骏身影。
那是在贺嘉清十六岁时某一天。
在进入中学阶段后,贺嘉清终于有了在学校里认识朋友。
由于他就读是学费高昂k12学制学校,因此同学也大多非富即贵。班上某个男同学在那时举办生日派对,特地邀请了贺嘉清一起来参加,但是那场生日派对举办地在一座出海游轮上,贺家人不放心让贺嘉清独自登上游轮,便派陈星骏陪同贺嘉清一起去。
十几岁孩子虽然未经世事,但大多也知道贺家在h城深耕数代,是h城顶级名门望族,因此人人都争相向贺嘉清示好,众星捧月一般围着贺嘉清转,比起那个男生,贺嘉清倒更像生日派对主角。
他们见贺嘉清带着保镖上船,倒也没有正面笑他,只是有人不经意间往陈星骏方向多看了几眼,却被敏感贺嘉清捕捉到。
贺嘉清当即便觉得不自在起来。
陈星骏站在同学们身边,成熟男性躯体比所有孩子都要高大,肃穆厚重得像一座山,又像一个标识,提醒着贺嘉清他格格不入。
他小心翼翼地不去往陈星骏那边看,假装不介意陈星骏存在,却在派对最后甲板活动上,只能被迫看着陈星骏大马金刀地坐在船舷边,穿过人群,一直盯着他看。
贺嘉清被他看得不舒服,一直侧着脸,装作和同学说话,不去看陈星骏面孔。
少年少女们围成一圈,坐在甲板上长桌边,给过生日男孩唱生日快乐歌,分吃蛋糕和饮料,有些孩子偷偷喝了酒水,其中胆子最大一个,还醉醺醺地向贺嘉清递上一杯苹果潘趣酒。
贺嘉清浑然不觉,傻乎乎地接过酒杯,低下头刚要啜饮,便被旁边伸出来一只手揽住。
那只黝黑粗糙手盖住杯口,“——您不能喝酒。”
他不容反抗地从贺嘉清手里移开那杯酒。
贺嘉清抬起头,看到陈星骏那张凝重面孔。
陈星骏这张脸线条冷硬,自带一股军人厉色,一旦皱眉,便显得气场狠戾,叫贺嘉清看得害怕,忙低下头,委屈地“哦”了一声,手指从杯子上松开。
被他这样一打岔,边上其他孩子也都有些发怵,打着哈哈藏起酒杯,气氛一时无比尴尬。
大概是为了防止贺嘉清再被别人抵酒,陈星骏干脆就这样站在了贺嘉清身后,一直没有走开。
贺嘉清心情彻底不好起来。他闷闷不乐地垂下眼帘,有陈星骏站得那么近,他和同学也接不上什么话,只坐了不到十分钟,便干脆起身走了。
这还是贺嘉清第一次向家中雇员发火。他心里憋气,抿住嘴唇,脸颊不自觉微微鼓起,明明生气,却也是一副委委屈屈可爱模样,大步走在前面,而陈星骏则紧紧跟在他后面。
他不和陈星骏讲话,一路从前面甲板走进油轮休息室,几个同学想追又不敢追,只能尴尬地在甲板上看他们。
贺嘉清进了休息室,一屁股坐在环绕休息室内真皮软垫长椅上,侧过身,用半个身体对着陈星骏,在那边生闷气。
陈星骏沉默地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两脚微岔,像一座高塔般堵住出路,黑沉沉双眼无声注视着贺嘉清。
贺嘉清鼓着脸,越想越气,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和同学好好交朋友。小时候同学都不敢和他说话,现在大了,还要被陈星骏这样跟着,他根本没法像个正常孩子一样进行社交。
他气得眼眶泛红,委屈得啪嗒啪嗒掉眼泪,用手背倔强揩泪,陈星骏却走上前,向他递了一块手帕。
素色棉质手帕洗得很干净,折成方方正正豆腐块,被陈星骏握着,更显得黑白分明。
贺嘉清却推开了那块手帕。
他扭过身,别过脸,宁愿自己用手背把眼泪擦得满脸都是,也不想接下陈星骏递来手帕。
陈星骏手帕被推开,他却依旧没有收回手,还是站在旁边看着贺嘉清,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贺嘉清因此哭得更厉害了。
他难过不是因为陈星骏阻止了他喝酒,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迁怒别人。
贺嘉清自责地想,他怎么就变成这种人了呢?陈星骏只是在完成自己本职工作,他为什么要去为难对方?
他情绪几乎是无来由,也不健康,他不应该去迁怒任何人,可贺嘉清越是清楚地意识到这点,就越是委屈生气,导致眼泪滂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哭起来模样很好看,眼睑红通通,白嫩嫩脸蛋因为扁着嘴巴而鼓出,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声呜咽,像被阿波罗钟爱美少年雅辛托斯,格外容易激起他人内心破坏欲。
那是陈星骏第一次看见贺嘉清哭。
这个总是笑眯眯小少爷头一次在他面前哭成这样,他默默地看着他,不由攥紧手心手帕。
他再没有其他动作,黑色眼睛凝视着贺嘉清,眼眸中泛起一丝隐忍。
贺嘉清不知道哭了多久,总算止住眼泪,整个人都哭得湿湿缠缠,从座椅上爬下来便要往外走,但陈星骏却仍堵在他面前,像一根碍事柱子。
贺嘉清就去推他,推了把陈星骏胸口,却发现怎么推都推不动,反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少爷,”陈星骏声音低哑,“您是要回甲板上吗?”
贺嘉清红着眼睑瞪了他一眼,差点又要哭出来了。
他提高声音,语调还是软软:“我想回家!回家!你不要管我!”
陈星骏没有作声,只是把贺嘉清手放下,说:“我会送您回去。”
“你别碰我……”贺嘉清闷闷地说,白里透粉双颊在陈星骏眼中好看得像一朵花蕾。
他无声地松开手,侧身为贺嘉清让出一条路,然后跟上贺嘉清脚步。
那天晚上,陈星骏开车送贺嘉清回去。贺嘉清在贺家有专用接送车,是一辆定制全车加厚增固沃尔沃,他靠在后座上怏怏不乐,看着窗外流过去风景,忽然出声道:“……对不起。”
陈星骏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贺嘉清低下头,声如蚊蚋:“我不该朝你发脾气,陈星骏。”
陈星骏握紧方向盘,车子依旧平稳地行驶在外环高架。
他默然数秒,才哑声道:“少爷没有向我发脾气,您不必道歉。”
贺嘉清抱起双膝,无力地解释道:“我只是在朝你撒气,因为我、我真太想能和他们一起玩了……”
陈星骏道:“少爷身体不好,贺先生只是担心您身体,才会让我陪少爷一起去派对。”
“我知道,”贺嘉清丧气地说,“反正什么都是我身体不好原因,爸爸从来都只有这个借口。”
他神情颓丧,很是失落模样,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开口,紧紧抿住嘴巴,安静地坐在后座。
车子低音行驶,一路从港口驶向h市郊外贺宅位置,陈星骏开着开着,便发现贺嘉清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少年睡颜甜美,脸被压出一点点肉,又乖又可爱。他身体蜷缩在后座椅子上,枕着脑袋,像是某种冬眠小动物。
陈星骏从后视镜里默默将他看了又看,悄无声息地抬起手,替他关闭了车顶灯。
记忆卡片读取结束。
宁有时望向黑衣保镖,眼神明亮,在陈星骏身上扫过一眼,向他露出一个带着虎牙笑容,道:“陈星骏,你可不可以帮我们拿一下行李送上去。”
陈星骏立在车门前,沉默颔首。
宁有时又朝他一笑,挽着身边高挑少年手臂,带着他往屋子里脚步轻快地走去。
而陈星骏则在他们离去后,走向汽车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一个半瘪蛇皮编织袋——这就是贺见琛,拿到贺家来所有随身物品了。
宁有时拉着贺见琛进了屋,贺见琛站在玄关处,脚步犹豫了片刻,宁有时向下一看,立刻明白他在顾忌什么,马上说:“你穿鞋进来吧,没事,我们都是穿鞋在家走来走去。”
贺见琛球鞋都已经旧到发黄,是一双价格低廉山寨篮球鞋,有小孔鞋面处人造皮革开裂出细纹,鞋头脱胶,张开一条缝,似乎再跑几步就能彻底报废。
这双鞋踩在贺家光洁如镜大理石地面,似乎格格不入。
宁有时看见了他鞋,却什么都没说,他照顾着贺见琛自尊心,把目光移向别处,“哥哥,我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贺见琛低头看他,双唇微张:“……贺见琛。”
“你也姓贺!”宁有时惊讶地抬起头,然后道,“所以你是爸爸那边亲戚吧,我怎么之前一直没见过你?你住在哪儿?啊——你是七中,你也是h市吗?”
他看到了贺见琛衣服胸口处七中纹绣。
七中是h市最好公立学校,哪怕贺嘉清再笨,也听说过七中名字——他记忆卡片中大哥,就读便是h市七中,那是贺嘉清这辈子都考不进学校。
贺见琛深深看他一眼。
到现在,贺嘉清都没有意识到,贺见琛并非一个他没有见过远房亲戚,而是被他夺走了十几年身份,贺望诚真正血脉。
他之前都住在哪?
……住在贺嘉清,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城市最肮脏破败贫民窟里。十几年来不停地从棚户区一个屋檐下流浪到另一个屋檐下,和几百个人共用着厕所、浴室和公共厨房,每天掐着表接水,并时刻记录停电时间。
而当他每天晚上打着手电筒通过做零工给自己挣一口饭钱时候,漂亮金贵小王子贺嘉清,正在这座奢靡豪华大宅门口,向每个来家里做客朋友扬起笑脸,贴心地告诉他们“没关系,穿鞋进来吧,佣人们会拖地。”
他们人生天差地别。
贺嘉清是被娇养在家漂亮宠物小狗,而贺见琛,则是一条流浪街头、食不果腹恶犬。
他抿了抿唇,低声说:“我一直都住在孝山区那边。”
宁有时面露艳羡神色,眼睛亮晶晶,满脸崇拜地说:“哇,怪不得我没见过你,孝山区好远。哥哥一定是学霸,我听说七中很难考进去……哥哥也是今年高考吗?你高考成绩多少分呀?”
他语气轻快,无忧无虑,用软软口音问东问西,却完全让人厌烦不起来,只觉得他真诚又可爱。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个讨人喜欢性格,被爱浇灌长大孩子,往往都会这样开朗善良。
……会叫人忍不住,跃跃欲试地在他面前撕开这个世界真相,看看这双干净眼睛里,会露出怎样惊慌和伤心。
贺见琛咽了咽喉结。
他平淡地说:“710分。”
贺嘉清却并没有如他预料那样惊讶,只是歪过头说:“那肯定是很高分数吧!哥哥好厉害!”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对分数大致概念,像贺嘉清这样孩子,是从来不需要了解高考。
贺见琛便道:“不算很高。”
只是h市最高分而已。
宁有时微微一笑,又拉着贺见琛手,往中间大厅旁边小会客厅和起居室转了一圈,手指点来点去:“这里是吃早餐地方,这里是我平常在家吃饭餐厅,旁边大餐厅是人多时候吃饭……这间爸爸专用会客厅……那边走过去是厨房和后勤,从这里下楼是酒窖和影音室。”
贺见琛跟着他参观这座大宅,神色淡漠,似乎眼前所见任何优渥富裕,都与他无关。
他身上没有畏怯,虽然出身底层,却气度从容,与贺嘉清站在一起,要不是身上还穿着破旧校服polo衫,否则根本看不出他这十多年来真正境遇。
正当宁有时又要拉着贺见琛上楼时候,一个白色毛团咚咚咚地横冲直撞,窜了过来。
这毛团像颗白色小炮弹撞向宁有时,险些把宁有时撞倒,多亏有贺见琛搀扶,他才不至于被这颗毛球扑倒。
“糯糯!你怎么又撞我!”
小少爷却笑逐言开,毫不气恼地弯下腰,把那毛团抱了起来,“啊,你好重啊,我都要抱不动了~”
这颗毛团原来是一只白色长毛大猫,金蓝双色异瞳,被养得毛发油光水滑,体型巨大无比,趴在宁有时怀里,长尾巴一扫一扫,仿佛在向贺见琛示威。
贺见琛看着这只猫,眼神一凝,问道:“你一直都养着这只猫吗?”
“嗯?对呀,糯糯是我接回家,我都把它养成小猪啦~是不是,糯糯小猪?”贺嘉清亲昵地用脸颊去蹭那只白猫腮部,笑眯眯地说。
贺见琛没有说话。
……其实在今天之前,他就见过贺嘉清了。
远在贺嘉清早已不记得某一天。
那时贺见琛在路边亲眼见到了一只被车碾过流浪小母猫。
母猫后肢已经被碾断,奄奄一息,却还在坚强地用两只前脚走路,咬贺见琛裤脚管,把他带到路边一处灌木丛后面,让他看它生下两只小猫。
它在向贺见琛托孤,想把它孩子托付给贺见琛。
看见贺见琛给小猫喂了点水后,母猫很快就断气了。
贺见琛那时寄人篱下,根本无法收留两只甚至都还没有断奶小猫,只能把小猫挪到街角更里面树后面,然后在周末去工地打了两天黑工,买回一包羊奶粉,冲给两只小猫喝。
可惜是,其中一只小猫很快因为体质虚弱死去,另一只小猫也同样瘦弱,贺见琛只能每天放学后去看看它,然后喂它喝一点羊奶粉。
那天下雨,贺见琛旧雨伞半路散架,他不得不躲到路边店铺灯牌下先自己用钢丝把伞修好,再步行走回住处,因此回去得晚。
当走到那处街角时,他远远便看到一辆黑色私家车停在了路边。
他停下脚步,站在一处公交车站牌后,谨慎地没有上前。
他看到私家车驾驶座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一位年老司机,撑着伞拉开后座门。
一个面容出奇精致漂亮小少年焦急地跳下车,往草丛里跑,口中道:“我真看到了!就在那边……还在动呢……”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天泥泞草丛里往前摸索,身后司机举着雨伞都要遮不住他,额前柔软黑发被淋湿成一绺一绺。
少年走到树后面,翻了几下,便找到了贺见琛喂养那只小猫幼崽。
“在这里!天,它好小……好像还没断奶呢。”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抱了起来,用手指去摸小猫粉色鼻头,可怜兮兮地朝身后司机说:“我想把它带回家……没有人养它,它肯定会饿死。”
那位老司机面露难色:“少爷,贺先生不会同意你带流浪猫回家……”
“可是,它这么小这么瘦,看起来还生病了,必须得马上送医院,要不然它活不长,”少年坚持道,眨吧着眼睛,向司机求情,“让我带回去吧,王爷爷,我保证,不会让爸爸责怪你!”
他天真烂漫,长得又玉雪可爱,大眼睛哀哀看向人时,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他恳求,那位司机犯难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气道,“唉,好吧,少爷,我和您把它带回去,我先送它去宠物医院。”
少年这才露出笑意。他点头如捣蒜,把小猫搂在怀里,步履轻快地跑上了车,长裤和小皮鞋上都沾满泥土,他却毫不在意。
贺见琛就这样站在公交车站牌后看着他们,直到汽车关上门,驶向了远处。
他单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外套口袋已经破洞,两根手指顶在口袋破损边缘,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他们去是通往城郊富人区环城高架方向,小猫在那个少年手里,必定会得到更好救治和照顾。
贺见琛远远地看着那辆车背影,外套因为淋雨而湿透,鞋子里也灌满了沉甸甸雨水,稍微踩一脚,就咕啾咕啾作响。
他眼神深邃平静,即使面对命运落差巨大鸿沟,亦欣然接受事实。
数年之后现在,贺见琛站在贺嘉清面前,看着少年怀里这只壮实狮子猫,轻轻垂下了眼帘。
“它很漂亮。”
贺见琛点评道。
宁有时用手指挠着猫下巴,满脸骄傲地点头:“对呀,我们糯糯是世界上最可爱小猫咪了。”
他吃力地抱着这只胖猫,“嘿咻”一声,换了个姿势,让白猫趴在肩头,还想再向贺见琛夸夸自己猫,便听见楼梯上传来一声呼唤:“糯糯?跑哪去了——”
两人同时抬头,向声音传来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海鸥灰职业套装、梳圆盘发型干练女性,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瓷碗,见宁有时正站在楼梯下,怀抱白猫,便忙迎了上来,口中说着:“啊,三少爷,原来糯糯找你来了,它刚才撞见我就跑出去了,我正找它呢。”
宁有时晃了晃猫咪,目光与女人视线交汇,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按照记忆卡记录,她是这座大宅全职管家,姜盈。
姜盈今年36岁,在贺家供职多年,同样也是贺家家庭一员。
宁有时看见她手里碗,随口问:“盈盈姐,你拿什么呀?”
“哦,这是南绮小姐碗,她刚醒,喝了一碗杨枝甘露,我帮她收碗。”
姜盈答道。
她说话间,还极快地看了眼贺见琛,视线如同x光扫描仪,顷刻扫过贺见琛磨损到发毛衣领和开胶球鞋,又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脸,没有向宁有时询问贺见琛身份。
宁有时看了一眼旁边贺见琛,看贺见琛面无表情,便向他解释道:“哥哥,南绮姐姐是我堂姐,她这个暑假从国外回国玩,现在正住在我家,你等会儿就能见到她了。”
贺见琛微微抿唇,点了点头。
“我把糯糯抱上去,见琛哥,你要住哪间房间?二楼三楼四楼都有客房,南绮姐住在三楼,你可以住二楼或者四楼……”宁有时抱着胖猫走上楼,与贺见琛并肩而行,才没走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涨红了脸,明显很吃力。
贺见琛看着他泛红脸颊,道:“我帮你抱猫吧。”
宁有时摇摇头:“不行,糯糯不喜欢别人抱它,之前南绮姐想抱糯糯,就被它在手上拉了一条口子,还好那时盈盈姐在,立刻帮她消了毒擦了碘酒,否则还要去医院打针呢。”
……这就是宁有时在刚才,查看最后一张记忆卡。
这是一段不怎么愉快记忆。
吴南绮个性骄矜傲气,被猫抓得这么惨之后,便再也没对贺嘉清猫有过好脸色,糯糯和她就好像天生犯冲,一人一猫摆出老死不相往来架势,无论是哪一个听到另一个脚步声,都会远远避开。
两人正说话间,宁有时刚踏上二楼地毯,便看见三楼走廊边,一个身材姣好年轻女孩正靠在扶手上,支着胳膊,手里拎着顶鸭舌帽,向宁有时扬了扬下巴:“喂,贺嘉清,你旁边是谁啊?”
她卷发弯眉,眉峰画得很高,穿着粉色网球短上衣和裙裤,手上还戴着一枚粉色毛巾腕带。
宁有时几乎在看见她第一秒,就确定了她身份。
——太喜欢粉色,可是容易暴露自己。
这是他第一个确定身份玩家。
对方正是他在上个副本中队友,瑞麒。
他怀中糯糯一听到瑞麒声音,立刻“喵”一声从他身上跳了下去,跑向二楼房间,宁有时没去管它,而是向瑞麒介绍道:“他是……是贺见琛,之后也会住在这里。”
瑞麒还在努力表演着她人设,吊着眉梢,眼神锐利地扫过贺见琛面庞,“哦”了一声,直接忽视贺见琛,问贺嘉清道:“去不去打网球啊,贺嘉清?”
宁有时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微光。
他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清亮,望着瑞麒道:“……南绮姐,我身体不好,不能剧烈运动,你忘了吗?”
这是一件很奇怪事。
为什么瑞麒会向他问出这个问题?她关于他记忆卡里,没有“贺嘉清从小身体不好”这件事吗?
那瑞麒对他记忆会是什么?
……得想办法从她嘴巴里套出话来。
瑞麒明显也愣住。
她同样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纰漏,神色僵了一秒,立刻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让你帮我捡捡球。”?
宁有时略一思忖,向她微笑道:“我还可以给你加油喝彩呀,但我今天先不去啦,我要带见琛哥熟悉一下我们家,姐,你问问二哥要不要和你一起打球。”
瑞麒嗤笑道:“他?他算了吧,贺嘉昱打网球太烂了,他打网球从来没赢过我,上次还硬要说我犯规,就是耍赖。”
宁有时低下头,心中默记下这一点,又神色无奈道:“那就没办法了,现在估计没人能陪你打球——见琛哥,你会打网球吗?
他转过头,询问身旁贺见琛。
贺见琛虽然被吴南绮无视,却依旧不卑不亢,态度镇定,“会一点。”
“哦,是吗,你会打网球?”
瑞麒挑剔地从上面俯视贺见琛,姿态完美符合她人设,傲慢抬起手指了指贺见琛:“那你去陪我打网球吧——我天,你能不能换件衣服,贺嘉清,你去给他挑件网球衫不行吗?他穿这是什么破烂啊,二十年前古董校服吗?你们学校都穿这个?”
她似乎想补救刚才失误,对贺见琛说话愈发刻薄。
宁有时:……些许用力过猛了,瑞麒。
他拧着眉毛,似乎替贺见琛不平,回道:“见琛哥不是我们学校!他穿是h市七中校服,七中,很厉害,大哥以前就在七中读书呢!”
瑞麒抽了抽嘴角,用手拨弄她卷发,问贺见琛道:“你和嘉明哥一个学校?”
贺见琛:“嗯。”
瑞麒扶着扶手,朝他们走下来,手里鸭舌帽随着步伐甩来甩去,“那快走吧,马上吃晚饭了,我们可以先打一盘。”
贺见琛却不动了。
宁有时还以为他在为之前瑞麒说话生气,忙抓住他胳膊晃了晃:“见琛哥……”
然后他看见贺见琛目光,一直看向屋子前面挑高落地窗外。
他顺着贺见琛目光回头望去,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正在向大宅这边驶来。
那个车款,是贺望诚专属出行车辆。
“是爸爸回来了!”
他喜出望外,松开贺见琛手臂,跑到另一端悬空走廊处,探出身去看贺望诚车,不解地自言自语道:“爸爸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趴在走廊扶手上,弯起背扯动身上短袖,露出一截白皙细腻腰肢,屁股因此向后挺出,宽松柔软居家裤,勾勒出圆润形状。
……因为他要早点回来,见见他失散在外十八年亲生儿子。
贺见琛站在贺嘉清身后,盯着这个漂亮笨蛋小少爷露出来那截腰,心中回答道。
他朝背对他贺嘉清伸出了手。
左手悬停在贺嘉清脖子后。
只要他手再稍稍往前,用点力气。
他就可以从这截悬空走廊上,把这个鸠占鹊巢十八年蠢货推下二楼。
这个娇气金贵到似乎从来没受过伤笨蛋,会摔得非死即残。
但贺望诚不见得会因此动怒。
——他见过贺望诚在看到贺嘉清照片时,眼中流出一丝懊恼。
贺望诚作为一个在h市呼风唤雨天之骄子,必定无法接受,他白白替别人养了十八年儿子这个事实。
贺见琛凝视着贺嘉清后脑勺,野狼般双眼黑暗深沉。
就在他即将把手伸过去那一刹那——
贺嘉清转过头,白嫩脸上挂着茫然:“见琛哥?”
他偏过头:“你怎么了?”
柔软眼睫毛擦过贺见琛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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