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潇捏着肩的手突然顿住。
“怎么,你不是说一百件都行?”顾凌峫见他犹豫,语气带着些不屑。
“行……我没说不行啊,不就是组团出来溜个弯嘛,小事。”思量了一番轻重,牧潇当即调转话锋。
把人都放出来确实有风险,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到了那天,他大可以让府兵加强防范,区区二十几个残兵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事情敲定后,牧潇便去了厨房煮粥。
可他不知,从他切排骨到水米下锅,全程都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过了小半个时辰,顾凌峫腿都站麻了,也没发现牧潇往锅里放什么可疑的东西。唯一发现的问题,就是牧潇下厨的动作格外娴熟,堪比贤妻良母,十分不合理。
牧潇把排骨粥端进屋时,顾凌峫已经坐在矮桌前抚琴,神态好似入了境一般,被人惊扰后缓缓睁眼,周身仙气逐渐消散。
“顾哥,粥煮好了。”牧潇把粥放下,席地坐在对面,小心翼翼地说:“放了点胡萝卜,你别介意,实在吃不下再挑出来。”
顾凌峫没说话,实际上他并不挑嘴。以前做皇子的时候不爱吃果蔬,但从入军营起就没那么讲究了。
倒是慕盏潇,连他小时候的习性都打探得一清二楚,莫不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关注他了?
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
饭后,牧潇忍不住先开口,“顾哥,你参赛的时候能不能弹我准备的曲子?”
顾凌峫抬眼,面露惊异:“你会谱曲?”
“不是,这曲子不是我写的。”牧潇尴尬笑笑,补充道:“但我会唱歌,我可以慢慢唱给你听,你来记琴谱。”
闻言,顾凌峫轻哼了一声,果然还是他期望过高了,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识的人,又怎会填词作曲?
估计等会唱的也是些勾栏里的那些淫词艳曲。
见顾凌峫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牧潇麻利地收拾好碗勺,重新落坐,清了清嗓,“你可听好了,这可是一首旷古绝今的曲子,不知道有多少男主栽在了它身上。”
说完,牧潇就开腔唱起了越人歌。
慕盏潇的嗓音带着点沙哑,唱起歌来有些苦情。
顾凌峫满怀不屑地听着,第一句就点评为平平无奇,只曲调勉强算得婉转。
什么“愿与王子同舟”,八成是想约他游湖赏月,讨取欢心。
可慢慢听着,不觉间,他竟有些渐入佳境,尤其是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应当是在诉说一段暗恋。
他终于明白了慕盏潇的意思,原来他猜得没错,慕盏潇从少年时期就已经对他暗许了情义。
让他拿这曲子去乐馆演奏,无非是想套路他当众示爱,来满足自己内心多年的空缺。还能顺道告诉那些三教九流,他慕盏潇得了一个绝世美男,拿他当做资本好好炫耀一把。
得知心思后,顾凌峫看牧潇的眼神更加轻蔑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我的?”
牧潇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回忆起了追连载文的时间,随口应道:“记不清了,那时候我还挺小,大概九年或者十年了吧。知道你的时候每天都在追,像你这么耐的男主还是挺少见的。”
“何为耐,何为男主?”顾凌峫已经听了很多次这样陌生的词汇,终于忍不住问一句。
“耐……就是可爱的意思!夸你小时候可爱。”牧潇忽悠着,继续描绘,“男主通常指的是像你这种,高大英俊,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又因为身世坎坷,历尽千辛万苦才能走上人生巅峰的男人。”
被拍了顿马屁,顾凌峫心情有些复杂,听这话的意思,是连他的背景也被挖了个干净。
沉默许久,他才开口道:“我可以弹这首曲子,但只给你弹一次。”
“好,一次就够了。”牧潇高兴得站起,“顾哥你肯定没吃饱吧,我再去给你盛几碗。”还没等到回应,就已经拿上碗冲了出去。
顾凌峫看着那滑稽的背影,有些失神。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慕盏潇这个对手。
接连几日,春庭沐雨阁时不时会响起琴声。
隔壁干活的工匠都听着乐呵,枫影听了却如同魔音贯耳。每每探头去看,都见王爷撑着下巴,暧昧不清地看着那个西凉男人。
俩人几乎寸步不离,他找不到机会下手,只好把气都撒在了工匠身上,要求他们半个月内必须把屋子建好,只要能住进来,就算烂一点也无所谓。
今日,金乌西沉,广寒初现。
清平乐馆的门口挤满了黑压压一片,一眼望去好似数不尽的黑皮西瓜。
王府的马车停靠在官道旁,牧潇刚挑开幕帘,就见众人纷纷开出了条道,无论男女都沸腾了起来,高声呼喊着“誉王殿下”。
牧潇从袖里拿出了一块白面纱抖开,“顾哥,来把这个戴上。”
顾凌峫沉着脸,他已经勉为其难穿上一身风骚白衣,再戴个面纱岂不真成了个乐人,“慕盏潇,你别太过分!”
“别生气嘛,等你赢了再摘下,这样才够惊艳啊。”牧潇一边恳求,一边开始动作,心想这次一定要把慕心斐拿下。
下了马车,枫影在前开道,白城也从另一辆马车下来,四人很快就成了焦点。
尤枫影和白城的衣服尤为抢眼,完全掩住了顾凌峫这匹“白马”,因为二人的衣裳背后都绣着半边爱心,走在一起刚好拼成个全图。
被簇拥在人前的慕心斐发现了身后的动静,停住脚步,转过了身。
见状,牧潇忙上前热情招呼,“三哥,晚上好。”
“这里是正经乐馆,你来凑什么热闹?”慕心斐挑着眉说,他这个弟弟是什么货色,全北齐的人都知道。
“三哥说得对,我就是来凑热闹的。”牧潇拉着顾凌峫的胳膊上前一步,生怕慕心斐看不见。
慕心斐打量了几眼顾凌峫,隔着面纱只觉此人眉眼有几分眼熟没多在意,又转向牧潇,警告道:“今晚还望三弟自重,来这里的人不是你府上那些下作的禁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