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沈平川给今汐送来了电热蚊香液。
宿舍楼下,他掰着今汐的脖子看了又看:“你这是什么非洲野蚊子,给你叮成这样,好几天了都没见好。”
今汐脖子上那颗小草莓,虽然消退了不少,但还留有印记。
今汐将衣领拉了拉,不让他再看了:“谢谢哥,我先回去了。”
正在这时,出完早操的薄延走了过来,他没再穿外套,一条单薄的体恤,胸襟前让汗水润湿了一大片。
他看到了今汐和沈平川,漆黑的眼底的又多了一层暗色。
“嘿,薄延。”沈平川扬手跟他打招呼。
薄延冷冷地应了声,然后转身回了宿舍。
沈平川看着他冷然的背影,挠挠头,不明所以:“他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今汐闷闷地咕哝:“谁知道,爱怎样怎样。。”
沈平川诧异地望着今汐:“你不是最喜欢薄延学长吗,怎么回事?”
“谁喜欢他啊!”今汐甩开沈平川的手,愤声说:“你不要乱讲我告诉你,没有的事!”
“没有就没有吧,你激动什么。”
“我激动吗。”
沈平川:“肉眼可见地激动了。”
冷战持续了好几天。
薄延死活不肯还今汐的纱巾,今汐当然也绝对不还他的外套。
室友们看着这俩人也挺无奈,见了面跟陌生人似的,不过俩人赌气归赌气,事情半点没有耽搁。
大清早图书馆占座,薄延该给她占还给她占着,她来了,薄延便拿着书背过身去,不理她,但是桌边温热的牛奶吸管已经插好了。
而今汐去超市大采购的时候,也会给许朝阳或者荆迟发短信息——
“我在超市哦,学长有什么要带的?”
健身房里,荆迟对薄延说:“你媳妇在超市问你有什么要带的。”
薄延拿着哑铃练小臂:“告诉她,我就算死,也不会要她给我买的任何东西!这是男人的尊严。”
荆迟放下手机:“你他妈自己去说。”
薄延:......
说就说。
薄延摸出手机,给今汐编辑信息,荆迟凑过来想看,薄延立刻背过身去:“老子要狠狠拒斥她。”
荆迟鄙夷地撇撇嘴:“我还真不信你有这出息。”
有出息的薄延躬着身子,编辑信息,客客气气道:“今汐同学,我男士沐浴露没了,麻烦你,谢谢。”
完了他还给今汐发了个一百块的红包:“剩下的钱,请你吃糖。”
今汐收了红包,不屑地“嘁”了声,回复道:“不用谢,薄延同学,我不吃糖,多退少补。”
今汐拎着红色的小篮子,来到了男士洗浴用品的货架边,仔仔细细地辨认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拿着不同种类的沐浴露,看成分,也看功效。
立刻有阿姨走过来,向今汐推荐洗护用品:“姑娘,你看看,这个牌子不错,我们在促销打折。”
“谢谢,不用了,我要牛奶味的沐浴露。”
她自己用的是奶香型的沐浴露,因此本能地也想着也薄延挑选同款的沐浴露。
“学妹给薄延买沐浴露呢?”
今汐抬头,却见曲萱萱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学姐也来买东西。”
曲萱萱拿着一瓶男士沐浴露,推荐给今汐:“男生总是运动之后洗澡,不如给他买清爽薄荷型的沐浴露,也凉快些。”
“哦,谢谢学姐。”
“不用。”
曲萱萱新近烫了个栗色的波浪卷发型,披挂在肩头,穿着一件过膝的百褶裙,丝质的小蝴蝶结蓬松地挂在侧腰位置,发型配衣裳,显出几许俏皮之色。
今汐看着曲萱萱,说道:“学姐今天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过去的她,看上去端庄又成熟,不是走的这种可爱风。
曲萱萱笑着说:“可能会和年轻些的学弟在一起,当然也要让自己显得年轻一点啊。”
今汐错愕地望向她:“你是说...”
“昨天你们许教官,跟我告白了。”
今汐拎着篮子的手紧了紧,却不动声色地说:“那...恭喜学姐了。”
“恭喜什么啊。”曲萱萱道:“我还没想好答不答应呢,学妹,你说,我应该答应吗?”
“学姐自己心里没有想法吗,怎么来问我啊。”
“我和他本来也没有特别熟悉,反倒是你们,和他走得比较近,小昭学妹吧,她好像和许朝阳挺熟的。”
今汐抬眸望向她,她脸上挂着璀璨的微笑,却让她感觉,心底生寒。
“学姐,如果你问我的建议,那么我会说,不要答应。”
“哦?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根本不喜欢许朝阳。”
曲萱萱挑眉看向今汐:“这你都知道。”
“如果你真心喜欢许朝阳,在他跟你表白的时候,你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而不是考虑到现在,反而来试探我的态度。”今汐平静地说:“你来问我,那么接下来我的选择,是不是会影响你的决定?”
曲萱萱脸上的笑意越发加深了:“哇,学妹,我发现你真的很聪明哎!”
今汐抿了抿嘴,其实这也不是她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
寝室里四个女孩子晚上夜谈的时候,掰开揉碎了,仔仔细细地分析了一下曲萱萱的套路。
她明显对许朝阳无意,反而更关注薄延,这段时间,她故意和许朝阳走近,多半是想引诱许朝阳向她告白。
林洛分析说,曲萱萱不会答应,但也不会立刻拒绝,她会过来试探今汐的态度。
果不其然,当下曲萱萱真的跟她开口了。
“我知道,昭昭学妹喜欢你们许教官。”曲萱萱说:“我也不想让她伤心啊。”
今汐不动声色,这个时候她要是主动开口询问,肯定落下风。
曲萱萱继续说:“今汐学妹,你的运气真的很好,国防学院最优秀的男孩子,都成了你的男朋友。”
她“嗯”了一声,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
曲萱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再和她拐弯抹角:“我知道楚昭有多喜欢许朝阳,你们是室友又是闺蜜,你肯定不愿意让她伤心,对吗?”
“你想让我跟薄延分手?”
曲萱萱淡淡一笑:“你们不是吵架了么,情侣间吵架分分合合,多正常啊,你们分手,让我试试薄延,如果我拿不下他,你们再和好就是了,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见今汐沉默不语,曲萱萱将薄荷沐浴露放进了她的购物篮中:“学妹考虑一下吧。”
就在她即将离开之际,今汐突然说道:“不用考虑。”
曲萱萱回头:“嗯?”
今汐将薄荷味的沐浴露取出来,放回货架,然后取下了她喜欢的牛奶味沐浴露——
“我不会考虑这种事,也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薄延,我很喜欢他。”
喜欢薄延的事情,今汐从来没有真正开口对任何人说过,薄延就像是窝在她心底的一个小太阳,带给她力量和温暖,即便有时候,他锋芒太盛也会灼伤她,但是这些,都不会妨碍一件事——
她喜欢薄延,且绝不放手。
曲萱萱眼色冷了冷,却依旧保持着笑意:“好吧,那就只能让你的闺蜜伤心咯。”
她离开以后,今汐立刻摸出手机,戳进寝室群。
今汐:“林洛,你说的,全中!”
林洛:“她真的来找你了,让你和薄延分手。”
今汐:“嗯。”
林洛:“先引诱许教官,让昭昭难过。然后离间你和薄延学长,让你们闹矛盾,这样你提出分手,也是顺理成章,等薄延学长因为分手而伤心的时候,她不就可以趁虚而入吗?卧槽,真是好心机。”
楚昭:“你没有答应吧!”
今汐:“没有。”
楚昭:“那就好。”
今汐:“不过...昭昭你要有心理准备。”
楚昭:“我已经想好了,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只要能每天看着他开心快乐,我就满足了。”
今汐叹了声,将手机揣进兜里,走出了超市。
树梢间有蝉嘶鸣,早晨的天空澄澈湛蓝,没有一片云霞。
燥腾腾的盛夏已悄然降临。
训练场地,薄延坐在枯草地上,望着远处苍蔼的树林,眉宇拧成了一座山。
荆迟走到他身边的垒堆上,拎着柠檬冰饮,递到薄延的手边——
“屁汐送过来的,说叫我不要告诉你。”
薄延接过了饮料,回头朝着铁丝网望了望。
今汐躲在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偷偷地打量他,见他望过来,她立刻跑开了。
薄延拧开冰盖,仰头一阵猛灌,修长的脖颈间,喉结上下滚动,柠檬水清凉解暑,瞬间驱散了心头的烦闷和燥热。
“我媳妇还是疼我。”他自顾自地喃着。
“晚上回去跟人家认个错。”荆迟叼了根枯草在嘴里:“快放假了,暑期的拉练要进山,没个四十天回不来,你自己算着,你们还能有多少时间闹别扭。”
“我知道。”
冷战了这好些日子,薄延已经撑不住了,过去他脊梁硬,从来不会轻易低头。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软骨头。
眼看着暑期将至,马上就要进山了,到时候手机全要上缴,整整四十天音信全无,念及至此,他妈什么骨气什么尊严,算个屁。
他只想在最后的几天时间里,跟他姑娘好好的。
中午训练结束,薄延心急火燎便要往回走,却偏偏被教官单独留了下来。
荆迟和许朝阳相互对视一眼,看教官这低沉的脸色,似乎来者不善。
这位平日里负责野外训练的教官姓严,平日里大伙儿都叫他催命阎王,他是整个国防学院最严格的教官,收拾起学生来,那叫一个辣手摧花,毫不留情。
他们不放心,并没有马上离开,担忧地站在操场边等着薄延。
薄延站在场地里,全身笔直,目视前方。
严教官面无表情地问:“马上就要野外拉练了,你的膝盖都好了?”
“报告教官,都好了!”
薄延字正腔圆,嗓音浑厚。
“前段时间看你受伤,没有问你,你这腿伤,怎么来的?”
薄延抬起漆黑的眼眸望了严教官一眼,知道他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我问你,你这腿伤,是怎么来的?”他的嗓音沉了沉,带着某种压迫感。
“报告教官,是从障碍墙上摔下来。”
“摔下来的?”严教官脸色泛冷,讽刺道:“你薄少爷什么人,去年无障碍穿越破全军三分零八的记录,这天大的本事,能从那种墙上摔下来?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弄的!”
薄延也没想要隐瞒,便直说道:“报告教官,是我自己从墙上跳下来,故意摔伤。”
“为什么!”
薄延抿抿嘴,吼道:“追女孩!”
荆迟和许朝阳在边上听得还有些想笑,这种损招恐怕也只有薄延能想得出来。
“长本事了,薄延。”严教官手背在身后,厉声说:“当初你爷爷把你交给我的时候,说你顽劣,让我不用对你客气。大一新生就能拿下十项全能,你可是锋芒毕露大出风头,现在看来,跟能力无关,你是思想根源有问题,今天回去写一份检讨来,认识错误。”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却不想,身后的薄延顿了顿,突然说道:“报告教官,我的思想根源没有任何问题!”
许朝阳看着严教官低沉的脸色,冒了一身冷汗,对荆迟道:“这家伙,认个错不就完了吗,刚什么刚,跟严教官较劲,能有他好果子吃?”
荆迟抱着手肘倚靠在路边,淡淡道:“肯乖乖认错,就不是你薄爷了。”
严教官重新走回来,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军人的血,只能为国家而流。这样不管不顾任性妄为,你的所作所为,根本配不上你这一身军装!”
薄延的眉宇间,拧着一股子执拗的劲儿:“配不上又怎样。”
“你说什么?”
他望着严教官,嗓音低沉干哑:“我不会像他们一样,我的血,永远只为我爱的人而流,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家人的身边!”
听到他的这一席话,严教官心脏颤栗着,薄延的父亲是他的同学,也是战友。当初葬礼上,那个孩子穿着孝服站在灵堂前,看着殷红国旗裹身的父母遗体,他没有哭,那绝望如死木的眼神,一如此刻十多年后,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他走过来,伸手揪住了薄延的衣领,他想说你的父母是为国牺牲,光荣而壮烈。
可是此刻面对薄延那黑沉沉的眼眸,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能残忍地告诉一个孩子,你的父母是为了家国大义抛弃你,你要理解他们。
十年前的葬礼上,他无法讲出这样的话,如今依旧不能。
“强词夺理。”严教官只能憋出这四个字,气闷地说:“做错事你反而还有道理了,不过追个女孩子,跟我扯到什么流血牺牲!我告诉你薄延,要是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这次暑期拉练,你就不要去了,呆在家里反省!”
严教官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许朝阳和荆迟连忙跑过来。
“能把阎王教官气成这个熊样,薄延你他妈真是个人才。”许朝阳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薄延翻了个白眼,正欲转身离开,却又见严教官气呼呼地返回来。
“臭小子,这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午后日头正毒,今汐将晾晒在阳台边的迷彩外套收了下来,外套被她洗得干干净净,被太阳晒过,质感稍稍有些硬,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她将衣服平摊在床上,一点点地捋开。
男孩的衣服宽而长,平平整整地展开几乎占了她半张小床,她学着薄延叠衣服的样子,将这件军装一丝不苟地叠好。
虽然没有叠成豆腐块的手艺,不过好歹规规矩矩的。
虚掩的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荆迟走了进来,对上铺的今汐微笑说:“我来取薄延的衣服,这几天他都没换洗了,一件衣服穿到底,每天身上都是湿漉漉的。”
今汐没好气地哼了声:“我的丝巾他就不预备还我了?”
“他每天晚上都用那丝巾捂着脸睡觉,别提多恶心了,就那样,你还敢要回来啊?”
今汐:......
惹不起,不要了!
她将叠好的军装外套递给了荆迟:“喏,给他吧,就说我扔垃圾桶里,让你捡回来的。”
“明白。”荆迟笑了笑,准备离开的时候,似又想起了什么,对今汐道:“今天薄延跟教官顶嘴,让教官训斥了。”
今汐连忙问:“为什么?”
荆迟见她有兴趣,便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说道:“也不是大事,野外拉练算入结业考核,如果不去,便没有成绩,大不了延期毕业,对你薄爷来说算不了什么,你也太别担心哈。”
“他现在在哪里?”
荆迟挠挠头:“我们那阎王教官事后一琢磨,还不解气,正罚他晒太阳呢,饭都没吃,你说说,这日头这么毒,搁那儿站着暴晒呢,要我说,都是这倔脾气自找的,你千万别去心疼他,不然他一准儿又蹬鼻子上脸。”
“我才不心疼呢!”今汐嘴硬:“他就该涨点教训,爱谁谁,我就不管他。”
荆迟一走,今汐火急火燎跳下床,穿上衣服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薄爷不哭,媳妇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