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溟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是打不过吗?还是面对这个奇形怪状的叫奥托的怪物,自己会有什么危险?
都不是,实际上,奥托并没能给澹台溟本身造成什么伤害。
但事实摆在这里,面对这个血肉组成的怪物,澹台溟就是过不了面前的这一关。
无从前进,便等同于离大公越来越远。
战略上的无法成功,就等于失败。
“此人不惧兵刃又多头多臂,难于击杀,公孙大人还请小心了。”
澹台溟板着脸嘱咐着,地面上的公孙长正脸上笑容未改,只点了点头:“稍后我让药茧困住那人,还请澹台大人抓紧时机迅速通过,替泗蒙抢回大公。”
“药茧……”
听了他的话,澹台溟脸上露出一丝不快的神色:“公孙大人连起个名字都不肯么?”
公孙长正耸了耸肩:“何必呢,总归是用来消耗的东西。”
他口中的药茧指的正是远处站起身来的公孙雪,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下似乎公孙长正还没有给她这个名字。
韩东文没想到这公孙长正与公孙雪居然这么奇怪,看来并非简单的buff机这一种定位,只好注目望着奥托的方向。
若是公孙长正没法拖住奥托让澹台溟通过,恐怕大公就会先进入西亚的国境。
到时候,这起纷争的性质就又变了,变成邪恶的泗蒙侵略者进犯西亚,劫走大公,只会引发真正的全面战争。
而三司显然不会同意打这没道理的大仗,毕竟对他们来说,在国境处尝试抢回大公来谋求泗蒙权益是有道理的,但为了这不稳定的利益押上全国去打,自然就道理全无,用脚想都不可能。
毕竟,救回大公稳固她对西亚的控制,这样做的受益人只会是皇子皋与韩东文,对三司来说,起码现在西亚不管归大公还是归教会,都没太大的差别。
远处,药茧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奥托背后如蜘蛛一般探出的两只血肉触爪还死死插在她的胸前。
那是洞穿了心脏的位置,正常人不可能还活得下来。
但药茧少女好好地站了起来,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面色却仿佛无恙之人一般,似乎被那巨爪洞穿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似的,她张开双臂保住胸前的触爪,竟又再次用力将那无皮的血肉与乱骨更深地刺进自己的身体当中!
她胸前的湛蓝衣装已经被巨爪的刺击撕开,露出一片白皙、乃至失了血色的苍白肌肤,可那胸前的可怖伤口周围,涌出的却不是血——
不是殷红的,代表生命的血,而是如血一般粘稠,却诡异地散发着绿光的奇异液体。
“澹台大人,请。”
公孙长正轻声说了一句,将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举到面前,啪的一下,打了一个响指。
“吼——!”
奥托的嘶吼声几乎瞬间便响彻起来,从那被称为药茧的少女伤口处开始,黑绿色的液体如同疯狂蔓延的影子一般顺着奥托的血肉触爪向前爬去,如同在血肉上快速蠕动的黑虫一般,所过之处竟然嘶嘶冒起一阵青烟,眼看便要飞速触及奥托的身体。
那黑色的液体显然给奥托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他嘶吼着,双手猛然举起抓向自己的背后,握住了肩胛骨上触爪蔓生的源头,以肉眼可见的极大力量猛然一掐。
鲜红的血浆飞溅,奥杜竟生生掐断了自己蔓生的两条触爪,只为了阻隔那毒液一般蔓延的黑色!
与此同时,空中一阵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奥杜咬着牙齿一抬头,看到澹台溟已经收起了织罗兽的外象,如同流星一般俯冲向贞洁骑士团撤退的唯一道路。
“保护……圣……女!”
当下很难判断奥杜是否还神志清楚,但从他喉咙当中吐出的,的确是如此的语句。
他抬脚猛然向地上一踏,如同震山撼地一般的巨响轰鸣,地面的残肢血海中猛地拼出几只断肢重组出来的血肉尖枪,便要再次将猎鹰一般的澹台溟挡在原地。
“去。”
站在远处的公孙长正右手一划,还站在地面的药茧身子一直,原本亭亭玉立的两条修长大白腿却骤然一下子膨胀开来,肿胀得如同气球一般。
接着,黑绿色的“血浆”膨胀炸开了皮肤,她的双腿就这么被猛然炸断,整个人的半截身子被这膨胀的爆破推力推出,不偏不倚,在半空中正正挡在了澹台溟的身下!
血肉的尖枪比起触爪要更加锐利、更加粗壮。
药茧的整个腹部径直被洞穿,从腹部与断裂的大腿处涌出的黑绿色液体散得满天都是,如同在奥杜眼前张开了一张墨绿色的幕布一般。
“呲……!”
墨绿液体遍布之处,血肉上如同酸蚀一般的青烟四起,奥杜的惨叫声再次响彻雪谷上空。
澹台溟一咬牙,身形再振,如同俯冲的猎鹰一般,终于突破了奥杜的防线。
“妈的,让我看看,贞洁又是什么货色!”
他的表情愤怒而压抑,在“节制”奥杜这里掉了大场子,竟然要国法司帮忙,澹台溟暗下决心,不管贞洁骑士团的那个修女有什么古怪,自己也不能再次吃这瘪亏!
战场。
奥杜身上原本如肿瘤一般蔓生的猩红血肉,在遍布了墨绿液体的酸蚀后,透出了泛白的油脂与酸膜。
但他的再生能力仍旧存在,奥杜发狂一般撕扯着自己全身的皮肤,甚至将双掌一把拍在自己眼下,五指掐死脸皮生生剥了下来。
皮肉脱落,猩红的肉芽再次生长、蔓延、组成人形。
做完这些,奥杜龇牙——不,他已经没有了皮肤,整个脑袋如同只包覆了肌肉的红色骷髅一般可怖。
他显然愤怒了,而愤怒的源头正躺在自己面前——那个少女模样的,断了半身,腹部洞穿,流出的“血”却能如此伤害自己的东西!
药茧躺在地上,表情如同人偶一般毫无波动。
她就如同一具塞满了毒性炸药的人偶,奥杜越是伤害她,她便越是危险和要命。
远处的公孙长正如同看戏一般佝偻着身子背着手,脸上笑得灿烂非常,就仿佛一个要抱孙子的爷爷一般,期待地看着奥杜的方向。
“妈的,这个也太劲了……”
看着这一切的韩东文不经咋舌,他哪里想过那昔日玩家们的老婆候选人之一,人气颇高的公孙雪,竟然被这样——
这么的——
“操。”
万语千言,韩东文只恨自己早不知道如此。
那根本不是什么父女,那是一个人,和他的工具而已。
“那个药茧是什么玩意,为什么和人傀有些像?”韩东文问江可茵。
江可茵显然也不是很喜欢目前看到的这幅情景,她顿了顿才回答道:
“药茧并非人傀,臣妾教给殿下的人傀之术,乃是以无神之物铸有神之躯,亦是要自己操控,或是动用游神术法才可行动的物件,而药茧——”
她叹了口气:
“药茧并未有多少人知晓,但那少女却是的的确确由公孙长正自小养大,有自己的思想和感觉,与常人并无差别的。”
“那,那常人能这么操作的?”
韩东文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有些结巴地说:“就这么拿着腿,炸、炸着玩啊?”
“殿下莫怪,常人易死,肉体凡胎也多波折,但药茧却只有被称为药元的一物,只要药元完好,便很快能再次培育出肉体来,其外貌年岁都与药元的年岁相称的。”
听她这么说,韩东文只能暗自深吸一口气,接着望向那只剩半截身子,躺在奥杜面前的药茧,未来的“公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