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5年4月18日,琉球海域。
“王八蛋,这是非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的架势呀!”佘德奎恨恨的地盯着船后数里远的荷兰武装商船,骂了一句,然后朝海里吐了一口口水。
佘德奎他们一行三艘商船在数天前,从日本长崎贸易后,准备经台湾,返回福建泉州。却未料到,在今日清晨时分,于琉球岛附近,突然遇到五艘荷兰武装商船,对方径直就朝他们扑了过来。见此情形,郑家几艘船立即转向,朝西南方向逃去
荷兰人在去年十月派出代表前往福建泉州,向郑芝龙提出交涉,让其约束前往日本贸易船只的数量,并切实履行向荷兰人交付生丝、瓷器和其他中国商品的约定。
但忙于应付国内局势变换的郑芝龙哪有功夫搭理荷兰人,而且随着郑家在福建、浙江、广东势力的扩展,加之台湾、吕宋领地的日益开发,郑芝龙此时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对于荷兰人的要求,根本不予理会。郑家加大对日本贸易,巴不得早日将荷兰的贸易份额一口吃下。想让我们郑家减少对日贸易,还给你提供大量的廉价商品,你荷兰人恐怕是不是坐船久了,有些晕了脑子!
然而,从十二月开始,郑家有数艘前往日本贸易的船只遭到荷兰武装商船的袭击,至少有两艘商船失期一月有余,恐怕已被荷兰人击沉,或者俘获。就连前往台湾转运移民和物资的船只,也遭到荷兰人的攻击,人员物资损失巨大。
郑芝龙对此勃然大怒,十余年前,老子称霸大明海域的时候,就打得你荷兰人抱头鼠窜。如今,老子拥有福建一省,浙江、广东一部,战船数千艘,麾下军队六七万,妥妥的东南王。
你个小小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竟然敢来撸我虎须!
随即,郑芝龙大集水师战船,试图围剿前来大明和日本海域的荷兰武装商船。荷兰人倒也光棍,将已萎缩的日本市场直接暂时丢弃,并不派商船前来日本长崎交易。而是组织数支破袭舰队,在多个海域袭击郑家船只。以期通过这种不断给郑家放血的手段,迫使郑芝龙对荷兰东印度公司做出一定的让步。
安南、爪哇、婆罗洲、台湾、吕宋、大明,以及日本,郑家各地往来贸易的船只遭到了荷兰人无差别的袭击。虽然大海茫茫,能被荷兰武装商船寻到并被击沉俘获的只是少数,但对郑家而言,却是损失颇为肉疼。随便损失一艘船,那就是好几万两银子。
要知道,现在郑家不仅有水师战船数千艘,拥有的水手近两万人,就是在整个福建、浙江、广东等地的陆上驻军,也有四五万之众,每日耗费巨大。另外,还有持续不断地往台湾、吕宋移民和开发。而这些,都需要海贸赚取的银子来维持,不容半点有失。
但现在荷兰人似乎想试图破坏他们的海外贸易,挖掘郑家海贸的根基,减少白银的流入。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郑芝龙为了应对荷兰人的海上威胁,令镇江总兵郑鸿逵于长江防线抽调半数战船,与泉州港派出的数路水师舰船,出海倾力剿杀、驱逐在大明和日本附近游曳的荷兰武装商船,务必要将荷兰人彻底逐出周边海域,确保郑家往来日本的贸易。
但于大海之中,试图去寻找数十艘荷兰武装商船自然是困难重重。不得已之下,郑家水师每次集结十数艘船只前往台湾和日本,以期凭借船只数量,来威慑荷兰人可能存在的袭击。
但大规模船只集中护航根本难以持久,这种耗费人力和运力的模式,只过了不到一个月,就被郑家放弃了。因为场子太大了,根本顾不过来。即使是大规模集结的郑家船队,荷兰也是毫不顾忌,尾随其后。要么趁着天黑前突然袭击一把,然后立刻凭借夜幕遁入大海,要么趁着郑家船只有落单的情况,蜂拥扑过去,撕咬一通后,又四散而去,典型的群狼攻击模式。
当然,郑家集结的船队也有逮住荷兰破袭舰队的时候,但人家见势不妙,立刻四散而逃,大海茫茫,无遮无拦,根本无法堵截,运气好一点,可以追至近前,放上几炮,最多也就能让荷兰船只受损一二。
但大多数情况下,空载的荷兰武装商船还是很容易逃脱郑家船队的围剿。可部分满载货物或者银钱的郑家贸易船只,若是遇到四五艘荷兰武装商船的围杀,逃脱的机会就会少很多。
佘德奎他们一行三艘商船在逃了一阵后,眼瞧着在天黑前难以摆脱荷兰武装商船的围猎,索性朝着三个方向,分头逃去。至于最后哪艘商船被荷兰武装击沉或者俘获,只能各安天命了。
荷兰人对于一艘往东逃窜的商船置之不顾,船队亦一分为二,分头追击往西和往南逃去的商船。
“老大,记得往西南方不远,是汉洲占据的汉兴岛。咱们躲那里去吧!”船上的一名领航员大声地说道。
“……汉洲敢留我们?”佘德奎愣了一下。
“难不成,他们还敢将咱们交给荷兰人?”
“说的是!”佘德奎点头说道:“转向!去汉兴岛!”
既然汉洲不会将他们交给荷兰人,那么只能让他们暂时栖身在岛上,躲避荷兰人的追杀。若是荷兰不肯善罢甘休,硬是闯入汉兴岛,与汉洲打起来,那是最好不过的。
至下午申时(15时至17时),一艘带伤的郑家商船慌张地驶入了汉兴岛西北侧的码头,紧随其后的三艘荷兰武装商船趁势就要闯入港口。但随着码头炮台射出的两发警告性的炮弹落入荷兰武装商船附近海面,顿时让他们收住了“脚步”,随后又慢慢地退出港湾。
在天黑前,荷兰舰队派出了一艘小船驶入港口,与驻守在码头的汉洲炮台军官交涉,让他们驱离刚刚躲入港口的郑家商船,并声言,东印度公司正在与郑芝龙处于交战状态,希望汉洲谨守中立,勿要牵扯入他们之间的战争。
码头炮台值守军官犹豫了一下,不敢自专,派人带着荷兰代表去城中,面见汉兴岛大总管陈大郎。
待次日天明,焦急等待了一晚的荷兰舰队收到了汉兴岛的回复,昨日避入港口的郑家船只和水手,已经在汉兴岛上被解除了武装,成为汉洲的缴获,请荷兰舰队迅速离开,不得在港外逗留。否则,将视为对汉洲海外领地的入侵行为。
到嘴的肥肉被汉洲人吃下,这让汉兴岛外停驻的荷兰舰队无比愤懑。但考虑到不能激化与汉洲的关系,以免造成双方紧张局势,兼之汉兴岛上炮台林立,防御严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三艘武装商船只能退到外海。但却没有不远离,遥遥盯着码头方向,等待郑家船只出来。
“你们恐怕得在岛上暂留一段时日了。”陈大郎看着佘德奎,“荷兰人没将你们捉住,很是不甘心。如今在港外游曳,估摸着是等你们出去。”
“这帮天杀的红毛鬼!”佘德奎咒骂一句,随即朝陈大郎一拱手,感激地说道:“此次承蒙你们汉洲施以援手,我等感激不尽。若是脱困返回福建,必报于南安伯,宣两家之好。”
“你们南安伯将长江防线上的水师战船抽调大半,出海寻荷兰破袭舰队。就不怕建奴攻过长江,威胁南京?”
“江北四镇,拥兵数十万,建奴连江淮都未必打的过来,怎会轻易攻至长江?”佘德奎不以为然地说道。
“可是轻易撤出水师战船,削弱长江防线,恐怕还是有些不妥的。”陈大郎说道:“建奴于陕西击顺军,可谓摧枯拉朽势不可挡。若是击灭了顺军,焉知他们不会掉头来攻江淮,威逼南京。”
“不会吧,建奴与闯逆顺军应该在短时间分不出胜负吧?”佘德奎愣愣地说道:“他们此时在陕西不是处于相持不下吗?”
“顺军面对建奴,应该难于以之相持,崩溃也是迟早的事。”陈大郎忧心忡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