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的手轻轻在她的鳞甲上抚过,专注而深情,一遍又一遍,哽咽地轻唤着,“帝呤,帝呤……”
一颗泪珠潸然滑落,滴在小龙的鳞甲上,悄无声息。
萧怜旁观着这一切,因为太投入,太认真,有种错觉,他怀中那只吃饱喝足,受尽宠爱的小龙就是自己。
他的手,那样轻,那样熟悉,仿佛就是抚在她的脊背之上。
而他的那一滴泪,也正落在了她的身上。
萧怜心头微颤,如半梦半醒之中,又忆起了曾经的梦,百年夫妻的点滴,如海啸般扑面而来,没顶而过。
“九幽……,夫君……”
她在回忆中无意识地轻轻念了一声。
等那记忆如海水般消散,她再重新定神看向那画面,猛地看见九幽不知何时,正瞪着眼,向着她所在的方向,紧紧地盯着她。
“是你吗?是你来了吗?”
他双眼空茫,只认定那个方向,却看不到她。
“帝呤,是你吗?”
九幽的声音哽咽着,颤抖着,有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疯狂在涌动。
萧怜的心志开始晃动。
九幽扔下怀中的小龙,缓缓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那个方向,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近前。
“是你吗?”他双手垂着,无力又怀着希冀,对着面前的空空荡荡,问了一声。
萧怜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中酸楚,想要伸手轻抚他的脸,安慰他一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我,只是梦中人。”她哽咽道。
“不是!”九幽似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对着她的方向怒吼!
然而,只是一声,之后,便整个人颓然,喃喃着哀求,“帝呤,我不是,我不是,你回来啊!”
他心伤如玉碎,向她伸出手。
萧怜已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忍不住将手向他递了过去。
就在两人指尖即将相触的瞬间,萧怜的手中,一抹绿光划过,眼前所有一切幻像,轰然破碎,重重迷雾袭来,淹没了一切。
苍茫大海上,御舱内,胜楚衣缓缓睁开眼,收了泛着淡淡绿光的乙木生,摊开的手掌,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舱门砰地开了,苏破天大大咧咧进来,“哟?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胜楚衣不动声色,整理了一下衣袍,“做了场噩梦而已。”
“想咱们怜怜了?”苏破天也不需他让,自顾自坐下。
“我的。”胜楚衣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浸透了寒意。
“好的好的,知道了,现在是你的。”不过很快就是大家的!
“苏王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要告诉你,再行七日左右,就是修罗海了,听说那海中的怪兽都是吃肉的,想问问你又有什么良策?”
胜楚衣掌心依然沁着冷汗,强作沉静道:“苏王可见过蚂蚁如何过河?”
“见过!”苏破天随口答了,立刻拍桌子道:“哎呀!你……!啧啧啧!太残忍了!你果然比我还残忍!”
胜楚衣眼帘掀起,已迅速恢复了平静,“苏王既然已经懂了,就这么办吧。”
苏破天有些唯恐天下不乱,“你这么对她的子民,就不怕被她知道?”
“她只怕已经知道了。”
胜楚衣的眼睛,透过舷窗,望向璃光的方向,心头有某种剧痛,仿佛通过乙木生,随着她的梦境,被悄然缓醒,心碎不能自已,“如果没有什么事,苏王先请吧。”
苏破天嫌弃道:“自从上了船,你就把自己关在这里,你这么闷的人,本王就奇怪了,小美人她怎么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那是本座与她之间的事。”
胜楚衣背对着苏破天,在舷窗边坐下,双眼直直凝望着璃光那一头。
窗外,一片茫茫海水,什么都看不见。
可他知道,她在那一头,已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之外。
他看的出神,苏破天什么时候离开的,全然不知。
“怜怜……”
离璃光越远,乙木生就越是微弱,刚才强行将她从幻梦中拉回来,已是他强行突破了极限。
此番,他带了二十艘战舰的圣朝将士,在兽军舰队两侧护航,一来是为了强渡修罗海,二来便是借着他们信仰的力量,来维系乙木生。
而再过七日,过了修罗海,他就再也得不到半点她的消息了。
“怜怜,记住!你不属于过去,你不属于过去!”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膝头的拳紧了再紧,口中有些腥甜。
决不能让苏破天知道,他已经受伤了。
——
十万大山中,萧怜从昏迷中醒来。
海云上正焦急地看着她,“怎么样?你死了一回,可想到办法了?”
“死了?”萧怜坐起身来,后颈还有些疼。
外面传来百花杀他们几个依然在奋力杀野兽献祭的声音。
“笨!自己死了都不知道?你刚才有一瞬间气息全无,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萧怜一阵心悸,一阵后怕,原来,刚才她若是真的心软,留在了幻境,留在了过去,改变了过去,那现在的自己,就该消失了!
“是你将我拉回来的?”
海云上得意道:“那还用说,我啪啪打了你两个耳光,你就缓醒过来了。”
萧怜摸了摸脸,果然有些火辣辣地疼,恨恨道:“你给老娘等着!”
海云上哼道:“救命大恩,你就这么谢我?”
“我还对你有生身之恩呢!”
提起这件事,海云上就浑身气都不打一处来,“不跟你胡扯了,快说,想到没办法没?”
萧怜凝神想了想,忽然笑得有些凄凉,“想到了。”
“什么办法?”
“万兽朝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