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分享的情报,由枚千重转告给枚忘真,陆林北到家不久,接到枚忘真的通话。
“崔家还真说了一些实话,可他们将源头推给名王星,实在可笑,明显是给大王星推脱。”
“我想也是这样。”
“不管怎样,大步集团、第一光业集团、无限光业公司这些超大型企业,都值得调查,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请说。”
“我需要一名分析员,不想从司里调用,想请你私下帮忙。”
“当然可以,我最近没什么任务。”
“那太好了,明天你过来一趟,我将资料给你。而且我也不急,你可以慢慢看。”枚忘真与大多数间谍一样,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信息,宁可当面转交,而不是借助网络。
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陆林北用了很长时间才入睡,脑子里不停地回想、推测,最终也没得出任何结论。
第二天上午,陆林北与陈慢迟去往外交公寓,三叔仍没露面,由助手转交任务内容,这回不是一张纸,而是一份请柬,来自茹红裳,那上面写着陆林北与陈慢迟的姓名。
助手总算给出一点解释,“人家是明星,认识太多的高层人物,请柬直接送到应急司,又转到三叔手里,他没法拒绝。”
“好吧,我会去,可是为什么陈慢迟也会被请到?”
“这个……估计三叔也解释不了。”助手给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陆林北递交一份枪支申请,拿着请柬回到车里,说:“咱们今天晚上要去参加一场聚会。”
陈慢迟接过请柬看了一眼,满脸困惑,“她为什么要请咱们?她怎么知道我的真实姓名?”
“她的想法难以琢磨。去见见小时候的偶像,总不是坏事,她并不总是餐厅里的那个样子。”陆林北笑道。
“可是……我有点害怕。”
“我不会让一滴酒溅到你身上。”
陈慢迟笑了笑,“我自己也会小心。请柬怎么送到这里来了?”
“这就是大明星的派头,将请柬随手一扔,它自会落到受邀者手中。”
陈慢迟突然一挺身,陆林北吓了一跳,“你想起什么了?”
“不是,我在想,咱们又得买衣服了,我没参加过明星的聚会,应该穿什么?”
陆林北挠挠头,“我参加过一次,但是……有个人能帮忙。”
枚忘真非常愿意帮忙,直接带着陈慢迟去购物,留陆林北查看资料。
资料不少,一个月也看不完,陆林北择大要浏览,他之前整理信息时有些积累,可以极大加快速度。
赵王星上的甲子矿业集团是一家成立三十年左右的新公司,即便是在赵王星上,规模也只排到第三,但是兴起速度极快,而且喜欢金融操作,与诸多跨星际公司产生关联。
枚忘真找到一些内部资料,表明这家公司野心不小,有意成为一家跨行业的投资公司,向大量新兴技术投入资金,在个别领域初有成效,但是尚未开花结果。
名王星的大步集团、大王星的第一光业集团、翟王星上的无限光业公司,情况更为复杂。
七大行星采用统一货币,并且以电力为本位,一点货币与一标准单位的电力对应,最初是一比一,随着经济发展以及新理念的出现,比值发生变动,从十年一变、五年一变、一年一变,直到如今的即时变化。
主管币值的机构是星联以及各行星上的能源交易所,整个过程依靠超级计算机掌控,各方都属于参与者。
从某种意义上说,光业同时是能源业与金融业,各大公司、集团之间的竞争可以说是惨烈。
普通人感受不到这些,但是在枚忘真提供的资料里,几家大型光业公司之间的斗争,比枚、崔两家激烈百倍,产生极为广泛而深远的影响,众王星的原始化、另外几大行星的发展无力,都与这些斗争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
光业公司不能一味增产,那会导致贬值,也不能减少自家在整个行业中的比例,那会导致地位下降、话语权降低,为了维护一个相对的平衡,所有公司都与本星的行政机构深度结合,互为依仗。
政府拒绝开发本星的其它土地时,给出的理由通常是环保、成本与稳定,背后最重要的阻力其实来自各家光业公司,为防止恶性竞争,在达成对己方有理的协议之前,他们拒绝任何一颗行星大规模增加光业农场。
陆林北看得头昏脑胀,但是沉浸其中,就像是在玩自己喜欢的游戏,越累越觉得有趣。
直到他被人在肩膀上重重敲了一下。
枚忘真站在他身边,笑道:“真不该将资料先给你,你知道现在几点?再不出发,时间就晚啦。”
“啊!”陆林北完全忽略了时间流逝,“陈慢迟呢?”
“在门口等你,你先将衣服换上。资料我给你复制一份,你带上回家看吧。”
陆林北跑去卫生间,换上一身笔挺的礼服,非常合身,正是枚千重所谓不适合他的那一种,陆林北确实觉得不太舒服,可是走出来后,枚忘真却拍手称好。
送陆林北往外走的时候,枚忘真有意放慢脚步,低声说:“让你过来,其实是有几句话要说。”
“你说。”
“我听说你又遇刺,无人机是吧?”
“对。”
“前天下午,应急司有人调用武装无人机,我看到签名是老千。”
陆林北微微一愣,然后说:“这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要说老千有没有杀你的心?我不敢保证没有,但他不会用无人机,那不是他的风格,他会亲手给你一枪,或者将你从楼顶上推下去。”
“嗯,面对面才是他的风格。”陆林北苦笑道。
“可话不能说死,你小心些,别让小姑娘为你伤心,她可真是……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这么在意另一个人,你们才认识多久啊?一两月吧。”
“五个月左右,我们在‘精神病院’待了将近四个月。”
“哈哈,看你说得这么神奇,我都想去那里住几个月了。快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枚忘真将陆林北轻轻推出门外。
门外的屋檐下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陆林北险些认不出来的女人。
陈慢迟的长发得到精心打理,不知哪位理发师拥有如许神力,编了几根细辫做骨架,用无数枚发箍固定局部,同时作为装饰,竟然真的驯服了那一头蓬蓬松松的长发,让它们像凝固的瀑布一样披在身后,她一扭头,瀑布似乎又要恢复流动。
枚忘真给她选了一件淡蓝色的晚礼服,样式简单,与繁复的发型恰成对比,将她整个人衬托得像是误入人类领地的精灵。
“哇。”陆林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发出一声赞叹。
“你别这样看我。”陈慢迟脸红了。
“我不相信在你试衣服的时候,周围没人看你。”
陈慢迟脸更红了,“那不一样……快走吧,咱们穿成这样,合适吗?会不会有点过分?”
“你放心,在茹红裳家里,就没有穿着过分这种说法。而且,这真的很适合你。”
“都是真姐给挑的。”陈慢迟对枚忘真的称呼也改了。
两人上车,驶往茹红裳的住宅,陆林北总是忍不住扭头瞥一眼,陈慢迟微微低头,似乎从未注意到射来的目光,唯有脸上似笑非笑。
陆林北甚至忘了提醒她小心茹红裳的古怪脾气。
大门这回自动敞开,住宅前的空地上已经停了八九辆车,看来今晚的客人不是很多。
茹红裳亲自来宅门前迎接客人,果不其然,她的装扮要夸张多了,头发层层盘起,略有倾斜,插满饰品,顶端放置一颗熠熠闪光的宝石,穿一条样式难以形容的红色晚礼服,好像下一刻就要在台阶上燃烧成灰。
“贵客终于到了,我还担心你们不肯来。”茹红裳张开双臂,但是没有走下台阶,她那身衣服似乎也不允许她上上下下。
“没人能拒绝茹女士的邀请。”陆林北微笑道,走上台阶,准备介绍陈慢迟,“这位是……”
“我知道,我知道。”茹红裳满含深意地频频点头,将陈慢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突然露出笑容,“有人说咱们两个有点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你让我想起自己第一部戏刚刚全网播映时的样子。”
陈慢迟明显慌乱,脸非常红,说话有些结巴,“我从小就是您的影迷,您的第一部戏是《小园香径》,我看过至少十遍。”
茹红裳大笑,向陆林北道:“可以吗?”
陆林北让出陈慢迟,茹红裳挽着她往里面走,一个赞美,一个崇拜,居然聊得颇为投机。
陆林北跟在后面,反倒像是一名跟班。
在餐厅外面的等候厅里,茹红裳将陆、陈两人介绍给其他客人,尤其是陆林北,“全靠他的本事,我又红了一次,好几家公司愿意出最高价请我复出,可我早就厌倦演戏生涯,接几个广告也就够了。陆先生,我这次赚的钱,应该分你一部分。”
“不敢,能受到大家的关注,是茹女士的本事,我也在场,不还是默默无闻?”
茹红裳再次大笑,她今晚好像特别高兴。
程投世也在场,事实上,他是以男主人身份出现的,端着一杯酒,默默无语,目光没有一刻看向陈慢迟。
辞职之后的他,大概比从前更需要茹红裳。
介绍已毕,可以进入餐厅就座,茹红裳仍坚持要挽着陈慢迟同行,将程投世留给陆林北。
程投世极不情愿,甚至不肯敷衍地客气一声,木然地缓缓前行,好像身边根本没有人。
陆林北却偏要跟他说话,凑近些低声道:“无论她今晚想什么,你得阻止。”
程投世倏地瞥来一眼,他当然知道这个“她”是指谁,正要开口,陆林北不给他机会,继续道:“否则的话,会影响到黄氏的光业梦想。”
陆林北将白天刚刚看过的资料,用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