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诘问(1 / 1)

周氏气结,“我病了好些日子,每日只是昏昏乏乏,怎么会注意这个!丫鬟给我什么,我便带了……”虽在强辩,心中早慌了,一句弱似一句,任谁听了也似是没有辩驳之余地了一般。

秀淓不禁面有得意之色,心想,“还真的让我抓到你了。”

跪在正堂的地面上,周氏哭得哽咽难言,她看向自己的夫君,只是一阵阵心慌,没有得到一个肯定或温和的眼神。

在她心目中蔺管家只不过是一位旧日友人。这几日的经历令周氏从震惊到亢奋再到麻木,看到蔺力的一刻惊惶难掩,这会子周氏却渐渐想明白了,自己被算计了。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绝对要将自己至于死地了。而蔺力,就是钉死自己的关键棋子。

胡老太太忍不住说道:“二媳妇儿,这都是真的吗?你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徐天罡始终一语不发。

一顿纷乱中,徐老太太不愧是尽历世情的明睿老封君,虽也气的不行了,仍敏锐地发现了不妥处,“蔺力下的药果真是迷药?那此先老二媳妇的病,却会否是因人下药所致?”

无人应声。

徐佑倧说道,“老太太意思可是说,蔺管家始终在二房汤药中下毒,才造成二嫂近月来的病症?”

“这也不无可能,蔺力为人我不了解,若是他念中有害,一回下迷药,一回下毒药,谁人能知?今番被撞见查到而已,还有以往没查到的呢?”老太太沉吟道,“方才不是说叫来了个煎药的丫头吗?”

孙喻雪快听呆了话,老太太的丫鬟竹鸳忙推了她一下,接了一句,“你来说。”

“此前二太太的病,这几日也没好全,外感风寒,潮热浸润,内症,不似是毒物所致,只是……只是我前几天……”

徐佑倧打断了,“蔺管家只在外头跟着大爷、清客办事,这毒如何下的?二嫂身处内院,消息何以传递的,我听祖母的话有理,此中事仍成疑惑。”

徐佑倧恍似无意,扫了一眼孙喻雪。其实孙喻雪本就是个聪明过顶的人,并没想着说那天夜里撞见二夫人与蔺力私会的话。胡老太太看到一贯不言不语、对家中事漠不关心的儿子突然发了话,也投来惊奇的目光。

一时之间,屋里众人目光迫向她一人,孙喻雪心怦怦直跳。

她与三爷有些“默契”,心下自然明白,这是不想让自己张口。见徐佑倧无端端拦了一句,关注点又已被转移,更是心领神会。毕竟那天夜里的事说不说也不重要了,静观其变为佳。孙喻雪模糊道:“此前脉案可能还需再查一查,只是在我看来,的确是内症。”

柳氏转向周氏,面带愠怒:“既然不是,那么弟妹被人所害一说,可能站不住脚了。老太太宅心仁厚,固然会这么想。可是据孙媳妇看,蔺管家所言之语,与秀淓的证词,大可定了真相。至于怎么传递,审审下人不就知道了。”

胡老太太也叹道:“媳妇,这一次,可当真是大错特错了。”

秀淓接着柳氏的话,不依不饶道:“锦带、如意都传递了,什么不可以密谋?二太太的话说了出来,听听我们能信么?倘是有别的,你自己也不会认下。”

二太太跪着哭道:“我从未有一句谎话。这事天地良心,我若说假的,若有传递信物的事,雷劈死我也无怨。便是对着徐府全族,我也无改口的。”

“若说对着全族,你可罢了。这一大家子人,若因为你这事儿,徐家清源蒙尘,谁会认同你?”柳氏摇头斥道。

“二太太,你同蔺管家是旧相识,这事儿我们可一概不知,又作何说法?”

“我们虽认识在先,尽是街坊罢了,蔺管家入府做事,才无意重逢,并没有什么特别。年纪轻轻,怎会有何猫腻?”

“寻常相识,那是没有。可是蔺管家自己都开了言,物证又俱全,再对上了旧年旧事,可谓板上钉钉了,还在这里强辩?”

“秀淓,你一次一次欺辱、造谣于我,为的是什么,你心中清楚的紧。大嫂,我叫你大嫂这么多年,如今这般,便是并非你所指派,你连下人都管束不好,有负长媳的身份!”周氏心中气急,口不择言起来。

柳氏左右为难,虽怕伤了徐府体面,可是此事少不得一路做下去,听秀淓揭露周氏丑事,周氏若此番能斗倒了,对她只有好处。

秀淓姨太太半带笑意,刻毒道:“话不能这么说了,自己有事情,赖我们大房里的人?二太太之深藏不露,我初进门时不知,现在可是明白的紧。我们太太只不过宽厚,容你至今。要说没影儿的话,我知道的比你更多!一年前,听说有一次一只蝎子蛰了你,然后死了。这就罢了,事后怎么撵了十数个家人出府呢?与此事,虽不可谓前后相连,却可谓一脉相承呀。”

“你胡说!”二太太尖声叫喊,“你胡说!”

“我和秀淓在大爷房中,尚且知道了这些,也不知道府里多少人……”

秀淓性子自来率直霹雳,一句不肯少说,不依不饶道:“可见二太太平日是怎么不遮掩、不背着人了。想必二太太房中的人早就知道了,也未可知。叫……对!采月之上,死了的画儿可是二太太的心腹!怎么就死了呢?恐怕是第一个有疑惑的!怪不得!”

徐老太君心里正乱,听了孙媳们的一言一行,心中愈寒,徐家一门走到这一代,怎么能堕落到如此!儿孙满堂不假,朝堂相争,各有心思;孙媳们一个一个既不贤良,又无开枝散叶,家产尚没争抢,只因为个个愚笨尖酸罢了!

老太太虽惊且怒,听着拉扯愈发不堪,终于忍不住出生喝止。

“你们还有没有点大家女眷的样子?懂不懂规矩了?你们不要打谅我这几年不管闲事,就不知道你们做的事儿呢。这样的话,也能在这里说?这是什么地方?祖宗的清净神圣,被你们生生污了!放在我年轻时,你们一个个领家法就是!偏颇之事,你也说得,她也说得,无理无据,便就如此了?”

可是在场诸人早已无心维持理智了。

每一个人都在细思前事种种,鸦雀无声,每个都做若有所思状。心中亦是“怪不得”三字:这对“野鸳鸯”为着相会败露,毒杀了知悉详情的心腹丫头,又要下迷药给二爷!这不就连起了线!至于蔺力为何还要下毒,那可能是与二夫人闹事掩不住了,虎毒不食子,只得将周氏情杀了?有想不通之处也无紧要,总之都是这对狗男女内部纷纷扰扰的缘故!

“既是如此,牵连人命,便将两人分别捆了,报官,落柴房处置。”说出这话的却是徐天罡。徐天罡不过四十七岁,身子强健,这一会儿却显得佝偻了几分,脸色如松树皮般干黑。他早已不愿让这许多人评判家事,忍到此刻,已是忍无可忍,“祖母,母亲,如此处理可否?”

徐老太君却道:“且慢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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