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纳西尔迪斯的银矿矿长,马上就要彻底控制了这个银矿。
这是他当了十几年矿长都没有做到过的事情,过去他只是这个银矿的管理人,而现在他才能当这个银矿真正的主人。
白银容纳净火的性能虽然比黄金的性能要差一些,但依然是上等的金属,而且相比稀有的黄金,这种金属的应用更加广泛,其中凝聚了最多的财富。
可是这些财富大部分都要交给各路元老,纳西尔迪斯不过是一个管理人而已,虽然他努力做账,跑冒滴漏,也只能拿到一两成而已,就是这么一点辛辛苦苦克扣下来的好处,还要被拉尔斯吃掉十分之一。
“纳西尔迪斯阁下...”
看到眼前四肢着地,脸上露出怪诞笑容的前上司,拉尔斯知道为什么矿道里的防御和抵抗会在最近几天崩溃的那么彻底了。
之前在其他坑道抵抗的矿长,如今也加入了敌人,那防御的弱点自然就彻底暴露了出来。
“拉尔斯!投降!我给你自由!”
纳西尔迪斯还能说出大体完整的话,把自己的意思编导清楚,但是投降的代价显而易见地刻在他的身上。
这个矿长平日里对于自己的仪态非常重视,尽量避免井下作业,万不得已一定要下来的时候,也依然坚持会穿一声昂贵不实用的托加长袍。
现在他在灶火间破碎的大门上手脚并用地乱跑,就像他身边的其他浊白之犬一样,那身带着紫色边条的心爱托加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现在他看上去就是非常自由,上上下下都是。
“自由!”
“投降!”
“自由!”
“把低级的自由交给我,你就能得到更大的自由!”
纳西尔迪斯的劝降当然是效果不佳的,谁看了他这个样子,也不会想要他说的自由啊。
“为元老院和罗马人民服务就是我想要的自由了。”拉尔斯一边说,一边把夹着火红金币的手伸进了灶火之中,“纳西尔迪斯阁下,多亏了你投靠邪魔,这个银矿终于可以少一些浪费和贪污,罗马共和国可以多一个财源,多送一些白银给元老院和罗马人民了。”
这座银矿出产的白银铸造了许多优质的塞斯特斯银币,这些银币就是罗马共和国的红细胞,满载着让罗马人能够生存的净火,让整个共和国,乃至整个世界的经济得以运转,许多罗马共和国的盟友也非常喜欢这种等价物,他们也有自己的方法控制净火,但是没有哪一家有罗马人的技艺。
拉尔斯非常希望能有更多白银被送去新罗马,这样不仅共和国可以有更多财源,没有铸币能力的省份也可以得到一些温暖和光明。
他的手指上传来钻心的剧痛,如果他体内是容纳了火的话,事情会好办一点,但是他是容纳着风,而马洛斯提供的这个技术,本质上是借助火来控制风的仪式。
马洛斯给予的这个控制浊白信徒的方法并不限定求知法师,一切体内容纳了火的法师、牧师或者战士,并信仰求知法师的人都可以使用。
马洛斯认为这可能是某种断章取义,信仰其他代表了火的伟大存在,也能使用类似的方法。
当然拉尔斯体内容纳的肯定是风,所以一开始这就不是一个选择,他们只能借助灶火的力量。
一个灶火,哪怕是最低级的,其中容纳的力量也是远超过中低阶战士的。
但是要控制这灶火却很不容易,只有内心真实支持罗马共和国,信仰元老院诸神的人,用自己的血液刻画出法阵才行。
元老院诸神都是代表了可控的火的伟大存在,而大部分遵纪守法的罗马公民多多少少都会信仰一些元老院诸神,除了极少数极其狂热的宁静或者纯紫信徒是例外,他们否认元老院诸神是真正的神明,而这种极端分子并不受教会的支持,至少公开场合上,宁静和纯紫的高阶牧师都会声称宁静和纯紫二位伟大存在完全尊重元老院和元老们封神的罗马先贤,反对诋毁罗马先贤。
拉尔斯就是这样的人。
即使他为了得到更加干净的空气,对于和来路不明的荧绿之主打交道也没有太大心理障碍,但是对于把整个坑道里数百同僚的生命一起置于危险之中,他就非常犹豫了,同时他也依然尊敬元老院诸神。
但是和荧绿之主合作了那么久,自己到底还算不算一个元老院的信徒,拉尔斯并不确定,只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的矿工都太弱了,无法承受他正在承受的过程。
拉尔斯割开放血手指上的伤口已经长好了,但是随着他现在再次把金币放进了灶火之中,这些伤口上正在经历奇异的变化。
拉尔斯看不到自己手上的情况,他只感觉到有一股自由的想法在自己的脑袋里回荡。
罗马共和国是什么?虚无缥缈?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白天跑一跑,晚上多吃草,这就是幸福,其他的都不要在乎。
“我是罗马公民,我为元老院和罗马人民服务就是我想要的自由。”拉尔斯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内心的信条。
矿工们都拿着各自的武器,想要进行最后没有希望的搏斗。
浊白信徒的数量是他们的一倍以上,而且现在应该是白天了,他们的状态显然也更好。
而支持着他们的,是一种对拉尔斯的信赖。
这个副矿长一贯和他们一起在井下生活,他们都知道在所有副矿长中,他是最穷苦,家庭压力也是最大的,否则谁愿意几十天一直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啊。
拉尔斯正在凝聚自己的精神,对抗脑海中不再承受这一切的想法。
这不是眼前浊白信徒和浊白之风造成的影响。
而是要控制他们的代价,拉尔斯要控制浊白信徒,首先就要经受他们想要的自由。
永不停歇的责任,半辈子要在井下渡过,这一切是远比绿蟹镇上浊白信徒们更加难挨的经历。
所以拉尔斯很快就感到自己想要放开手上的金币,把责任也丢开,然后加入到对自由的追逐中去。
但是拉尔斯不能放弃,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共和国,这不是他给自己加戏,而是他知道自己确实有价值。
这个坑道里有非常多的银锭,不论共和国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这些白银都对稳定局势大有帮助。
元老院或者福尔西斯都会用得上白银,多一分财力,就能多一分把罗马共和国继续维持下去的机会。
他和他正在新罗马读书的孩子,都需要共和国好好的。
“这不是虚幻的。”
拉尔斯表情狰狞地说道。
他的样子让纳西尔迪斯感到自己有很大的机会改变他的信仰,这个挺有能力的副矿长对永恒奔腾陛下还是有用的。
“拉尔斯,元老院那帮蛀虫能代表共和国?你们还不知道吧,福尔西斯已经造反了。”
“你知道我们的那个元老弄了多少钱!要不是他那么贪婪,我也不会连给你们蓄水池的防御法阵都要克扣,还把大门法阵的规格给降低了。”
“还有这次浊白信徒一起闹起来,也是因为我把本来用于支持军团法师的白银给克扣了,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喜欢白银,现在我知道了,我原来是早就想要信仰浊白之主啊。”
纳西尔迪斯毫无顾忌地就把自己干下的罪行一股脑地都倒出来了。
拉尔斯身后的矿工们一片哗然,这简直是太坑人了啊,而他明明把自己坑得最惨,什么早就想要信仰浊白之主,那明显是脑子已经坏了啊。
纳西尔迪斯的内心并不想拉尔斯投降,他想锤烂拉尔斯。
虽然我自己猛力捞钱,但你就不能清廉一点吗,心中想一想元老院和罗马人民,想一想纳西尔迪斯矿长?!
他要给各级领导,各位元老送各种各样的礼物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才能得到一个元老的席位啊。
你拉尔斯虽然有老婆孩子要养,但是我纳西尔迪斯也要升官啊,可恨的是挖矿这事他根本不会,技术上的事情都要依靠这个该死的拉尔斯。
好在机会终于降临了,福尔西斯这个叛徒居然起兵对抗元老院。
给了纳西尔迪斯一个彻底自由的机会啊!
虽然不久前,纳西尔迪斯是在坑道的战斗中组织不力,不敌攻入的浊白野兽,那只大狗带着几十只野狗冲进坑道大开杀戒,当时他又是惨叫又是求饶,愿意拿出自己的全部财产让这只浊白野兽不要伤害他。
不过被对方咬了几口之后,纳西尔迪斯已经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过去在意的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现在这些白银彻底都要属于自己了,而自己愿意全部献给永恒奔腾陛下,然后就可以得到彻彻底底的自由了。
再也不用在这不见天日的坑道里挖土了,无尽的平原,开放的大道,到处都可以任我奔跑!
我自由了!
他带着其他浊白信徒在灶火前载歌载舞,来回奔跑着赞美浊白之主。
这段地下坑道为了排烟,距离地面不远,他们一跳起来,坑道里就产生了阵阵气流。
闻到了这些气流,还没有信仰永恒奔腾的矿工心里就产生了更多对自由的渴望。
灶火虽然还在向外释放着光明和热度,但是因为拉尔斯的改造,此时也处于力量的最低点。
纳西尔迪斯感到自己的灵魂也开始自由了起来。
“自由!”
仅仅是想到这么开心的事情,他就要欢呼。
随着他在坑道里的反复冲锋,这些矿工们的动摇越来越多,纳西尔迪斯感到满意极了。
这些矿工都是他追求更大自由的本钱,那些狗、猪还有更善于奔跑的驴和马,在浊白之主的面前更加得宠,人类信徒必须做出更大的贡献,才能充分感受到那无与轮比的自由。
当然也要团结更大的力量,才能不受其他动物的欺负,被丢在这里继续进攻坑道就是一种地位较低的说明。
现在新罗马附近一片兵荒马乱,正是自由奔跑,践踏一切的好机会,慢了可就没有啦。
这位前矿长的观察没错。
所有的矿工此时都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这到底值得吗?
浊白信徒最喜欢的当然是开放环境,一马平川,但是人类信徒却很多是从牢狱中诞生的,因为压抑到了极点,所以反而极为渴望自由。
银矿某种意义上甚至比牢狱还要适合,因为矿工们都是无罪之人,受到如此压抑更不合理。
在奴隶都被解放之后,这里依然有很多被释放的奴隶,他们的薪水增加了,福利也好多了,但一年到头,还是有一大半都在不见天日的井下。
在此工作,当然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要么是为了家人,要么是不知道其他谋生方式。
所有人都在扪心自问,这到底值不值得?
为什么不为了自由,放弃这一切枷锁?
然而拉尔斯依然没有动摇,他的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肉体的剧痛已经被他克服,心灵的撕裂也只差一点了。
“拉尔斯,你就是那个最愚蠢的!”
纳西尔迪斯看着拉尔斯的表情,就知道他要拒绝自己了,之前他拒绝自己进一步降低银锭含银量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大家一起享受自由去!”
“我让他和我一起跑在奔向新罗马队伍的最前面!”
“去,去新罗马!”
纳西尔迪斯催促着矿工杀死拉尔斯,却发现自己说得话有些奇怪,我为什么要去新罗马?
那里多危险,他应该要离开共和国力量最凝聚的新罗马城,去荒野求生啊??
纳西尔迪斯的思绪戛然而止,他的思维停止在了这一秒,其他浊白信徒也停止了跑动和喊叫。
拉尔斯的声音取代了他们的喊叫。
他手上的一枚火红色金币已经完全消失进了他的手指,灶火从他的眼中和口中闪烁,然后彻底压过了所有浊白信徒的心智。
他们全部放弃了自己的自由,接受了拉尔斯内心的需要,当然不完全是他一个人压倒了那么多人,剩下的矿工们也起到了自己的作用。
相比他们对祖国和家庭的责任心,浊白信徒虽然数量更多,但是并没有那么渴望自由。
“我们要去保卫新罗马!”
拉尔斯的喊声也取代了浊白之风在矿工们脑袋里的回应和骚扰。
“对,我们要去保卫新罗马。”
“保卫新罗马!”
“保卫新罗马!”
部下们的吼声让拉尔斯感到信心,他振臂欢呼,准备大干一场。
但是拉尔斯内心有一丝惊惧,因为他发现自己使用了灶火的力量之后,灶火迅速黯淡了下来,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团光,但是他感受不到多少温度。
这是马洛斯已经提及过的可能危害。
拉尔斯没有再想更多,这里如此靠近新罗马,坑道里的灶火总是可以得到重燃的。
他一边命令矿工们把其他坑道里残存的矿工都组织起来,一边让浊白信任把身上的金币都交出来,他要献祭给船长。
很快,他得到了一小堆金币。
矿长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