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温热的掌心覆了上来,心猛然一振,炽热的温度烫的手想缩回,却反被他攥紧。
他是谁?
他为什么也在这里?
时间仿佛在体温逐渐恢复正常时被悄然打破了冰点,时钟开始流转,意识渐渐恢复正常。
林云歌抽出手,仍想扯断眼前的黑布,任花刺深入皮肤,无顾血液奔涌溢出,她胡乱撕扯,恍惚中蔷薇被她撕下好多瓣。
吱,吱,吱
在混沌的挣扎中偶然扯断可恶的花茎,她终于扯下了蒙眼的黑暗。月光如水,却生寒意,风涌,惊起鸟振翅纷飞。
她望向身旁,望向他。
即使身处黑暗,她还可以辨认出他被镀了金边的头发,精致细腻的脸庞和那熠熠生辉的眼睛。
顾璟行……
是你吗?
林云歌踉跄上前,并未顾忌自己还在外涌鲜血的伤口。
他阖着眸,看起来睡着了,其实并不然,他一定很痛苦——
她牵起他的手,在他伤口处轻轻吮吸。她抬起手轻轻擦拭去他额头的细汗,望向他。
希望你能做一个好梦。
她喃喃自语着,夜很静,只吝惜的存留着她和他轻微的呼吸声。
以后,换她来保护你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风起,云未涌。
林云歌吃力的带他逃了出来。
十二点顶楼的钟声恰好响起,远方是绚烂的烟花。
她偏头看向靠在她身上入睡了的顾璟行,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颈窝,就像燎原之火一样直抵心脏舔舐脆弱神经。
顾璟行总能带给她力量,抵达灵魂的力量。这种莫可名状的安全感,她终于失而复得了,内心突然被填满的踏实,让眼前漫长的黑夜倒显得不够真实了。
她抬掌理他凌乱头发,遂在他发间悄悄落下一吻。
“睡吧,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当太阳升起,所有玫瑰都将绽放。
而她,将会撕碎黑暗,给顾璟行带来光明。
林云归家。
她呆呆的看着发亮的手机屏幕。
不知道那个人话说得这么满又是在哪看了所谓理论文献还是心灵鸡汤,但如果非要放在现在来回溯过去发生的事情。
她似乎并不能像之前看过的科幻小说男主角回想自己的光辉岁月那样对每件事都历历在目,甚至后来在被同事顺嘴问起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她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刚进警校那天嘴角没来得及痊愈的伤口,麻烦到开口说话都会牵扯着半张脸钝钝作痛。
所以那段时间尤其面无表情、虽然林云歌说她这个人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过自己确实没什么自觉。
大约是越到紧迫的时刻越容易记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但那个年岁,于她而言的确不一样、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只觉有秋意蔓延上指尖,萧索得要攥紧掌心才不至于让它继续肆意流窜。
夏深。
她曾经会下意识避免提起这个一念起来就让人觉得锋利得有点儿刻骨的名字,但这个到死都要挤出笑容来宽慰她的战友如何不值得缅怀?
她知道、她知道。
她只是不想要再回忆起那场将她周围人——或者换个形容,将好不容易建立起名为“友谊”纽带的存在一瞬间全都残忍抹去的爆炸。
某天晚上难得午夜梦回、她好像能看见夏深的脸。
这个人总借着那张仔细被藏在心口的女孩来揶揄她的隐秘心事,即使是在这样静谧的夜里也不愿意留个清闲,可末尾她听见他说。
“你总要释怀吧。”
林云归回答不上他的话、但好像顺着这话音又想起了点别的什么。
林云归顿了顿,她没有回复消息。
时间线拉回到十九岁。
她记得刚进警校的时候耸立的墙瓦内银杏长得尤其好,但风吹过比起高中琴房外洋洋洒洒的遍地金黄总是差点意境,不过初来乍到时有场大雨瓢泼地把叶片卷了一地,也有种淋漓的畅快。
那天她为什么没有来赴约、是不是同学把信誊抄得太丑所以字迹模糊不清?
早该知道那小子一点儿也不靠谱,要是以后还能联系上的话必须要找机会教训他一顿。
那些日子总会被这些没有着落没有回声的琐事牵动思绪,久而久之当初那点谈不上忧愁的难平慢慢归为一个突兀的结点。
只在林云归抬手触摸胸口那张因为平常训练不小心而皱起一角、略带点粗砺质感的相片时,才会再次跑漏出几缕牵挂,遥遥飘去某片银杏叶坠落的方向。
好在之后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去无端悸动和遗憾,因为每天都要在理论学习和实战训练里来回紧迫地周旋,同队的那些人总是拉帮结派,就连吃饭冲凉都要成群结队……
林云归习惯不了那种奇怪的团体氛围,所以也从来没有打算要进行这些无意义的合群。
可有个人偏要事事都凑上来,现在想起简直是有点执拗地将她与这个地方以一种陌生而奇特的方式捆束在一块。
“林云归,你能不能有点人味儿。”
对打练习里伙伴捆上沙包当陪练的时候突然这样开口,她的回答是往他脸上挥了一拳。
意外的是这个人没有像预想一般敏捷躲闪、而是硬生生地受了力道任由嘴角被犬齿划破的伤口洇出血来。
林云归见状不由得蹙起眉头看着他随意一抹嘴揶揄说也就只有这方法可以让她露出点别的表情了。
这又是什么无聊的怪话?
她看着他的伤口在讲话间自动愈合,这副笑嘻嘻的样子很难让人不想上去踹一脚。
在自己难得分神想着从哪里下腿比较好的时候他又突然不怕死地凑过来哥俩好似地揽着她肩膀往外面推。
伙伴扬声道训练已经结束,课间时间禁止斗殴。
“好了好了吃饭去,明天实战的时候再让你揍。”
他居然还在嬉皮笑脸,所以这小子分明就是皮痒欠收拾。
……给她等着。
可惜即使到最终她也没找到有用的办法让这个没有痛感的家伙有所收敛,一天天下来、他像是掐准了自己不会和他计较似的开始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