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扬州城家中的孙正,这日收到了一条有四百石粮食进入扬州的消息,这几天他已经开始筹谋卖出粮食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有凑到粮食。
不过四百石不算是个惊人的数目,无关大局,他便让二郎直接给处理掉,即使不管也不会对粮食价格产生太大的影响。
自从入夏以来,他已经前前后后吃掉了市场上冒出来的将近两万石的粮食,四百石,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原来木桃将两千石的粮食分了四部分运到了扬州。
第一部分四百石,光明正大地走运河到扬州,由孔昱找了一个人出面,用以吸引孙家的注意力。
第二部分四百石,孔昱找了手下先从楚州直接转到泗州,又从樊粱湖转回扬州。
第三部分八百石分了两部分,分别跟着木桃和孔昱的船回到扬州。
最后一部分四百石,还让刘大娘和刘墧带回扬州。
“孙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你们在楚州被扣了六百石粮食,还能另外搞到四百斤再带回去。”木桃说,“所以应当不会被察觉。”
“这次我们俩一起,遇到事情应当能处理得过来。”刘大娘说道。
“上次刘墧遇到的那个人确实难缠,就是谁碰上都会被问出纰漏来。”木桃说道,“不过孔昱已经打听过,这次那人已经被换走了。”
木桃先回扬州,她要跟冯青商量好,如何安排这么大一批量的粮食悄悄地进来。
过了两日,刘大娘也将粮食送到了指定的地方,又过了两日转到泗州的粮食也到了。
又一轮的粮食集中买卖,在市令署中开始了。
卖粮的已经寥寥无几,剩下的大多都是买粮食的,他们巴巴儿地看着高到天际的粮价,有的后悔早先没多屯一点粮食,有些在犹豫到底还能不能再撑一段时间到秋后。
炎热而又干旱的气候,让树上的叶子还没等到秋后,已经急不可待地从树上落了下来。
孙二郎捋了捋自己的袍子,抚平了刚才坐下时不小心弄上的一点皱褶。
他胸有成竹,只待等下开市,扬州城中的粮食皆被掌握在陈家和他孙家的手中,这下绝对没有人再能挑战他们的权威了。
葫芦肆中,亦是贵客满坐,有些人看似闲庭信步地喝茶聊天,有些人掩饰不住地紧张焦躁。
冯青走到平常陪宋城俯瞰整个葫芦肆的二楼一处雅座,望着大厅。
木大娘嘱咐他说,无论今日如意坊开出什么样的结果,葫芦肆都不能慌,按价付筹码。
但若是木大娘那两千石粮食管用了,确能大赚一笔,若是不管用,粮价继续涨上去,葫芦肆就要赔上一大笔钱了。
阿郎不在家,他心中实在没有底,只好同孔昱商量了一下。
“既然你说郎君走之前,让我们听木大娘的,那就听木大娘的。”孔昱说道。
“可是,这下来不是个小数目,差不多得赔掉快两万贯钱。”冯青皱眉道。
“我此前与木大娘没有你见得多,但这次在楚州一见,便知道为何郎君会同她合伙做这事情。”孔昱说道,“你不相信她,也应该相信郎君。”
想到此前与孔昱的这番对话,冯青攥紧了拳头,豁出去吧,反正事到如今,也别无他计。
想到木大娘那次晚上和孙四郎的赌局,也不得不相信,木大娘她确实不是个普通的女子,甚至都不是一般的人。
就在冯青望着楼下发呆的时候,忽然来了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跟着阿郎同去铜官山的沈莲。
终于有消息了,但看沈莲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同阿郎走散了。”沈莲开口便说道,“铜官山新来了一伙山贼,将水关寨的何老三他们赶走了,我们误入了他们的圈套。”
“那怎么这么久?”冯青连忙问道,“阿郎察觉到有些异样,我们侦查了很久,但最后还是被骗了,不过阿郎也没有被他们抓走,只是我们走散了。”
“那你不去找阿郎,干嘛跑回来?”冯青急道,“赵坦还跟着阿郎吗?”
“阿郎让我倘若与他走散,就直接回来送信,再多带一些人的。”沈莲说道,“我再带几个人再去。”
冯青点头,他已经顾不上葫芦肆赔钱,“我跟你一起去救阿郎。”
“不必了,阿郎说他自有办法。”沈莲说道,“让你一定要听木大娘的,办好粮食这个事。”
冯青叹了口气,只好答应了,他也想同沈莲一样,追随在阿郎左右,却不想做这费心动脑筋的事情。
可是阿郎的命令又不能违背,扬州城如今的局势该如何收尾。
卯时一到,鼓声响起,大市开门,市令署中的集中买卖再度开启。
一众商人,华服锦袍,走入市令署的大堂之中。
今日开始,孙家就要开始出货了,一边出货还要一边维持粮食高价,自然买家那边也布置好了人手。
沉寂了许多天的粮食买卖,似乎又忽然开始繁荣起来。
虽然卖的是不一定要卖,但买的是一定要买的。
发放竹签,写价格和买入卖出量,一系列流程,都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过程。
价格也基本是商量好的价格,没有人会提出疑问。
那些等着来挨一刀的买家,大多数都是不得不买粮食的买主,也有一些看着日益高涨的粮食价格,觉得自己不赚一点十分可惜的投机客。
谁也不知道,孙家其实准备偷偷出货了。
而孙家也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宣价人开始报各家报出的价格。
“华家买入两百石,出价七十九贯三百钱,谭家买入六百石,出价七十八贯九百钱,荣家买入七百石,出价八十贯五百钱,……陈家卖出八百石,出价八十贯四百钱。”
此言一出,众人皆吃了一惊,虽说猜到孙陈两家可算是左手导右手,右手导左手,但这样一看,出货的意愿还是很明显的,而且还将价格抬到这么高。
就在众人心中十分气愤的时候,突然有一笔一千五百石的粮食,以七十九贯的价格出售。
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宣价人说错了,可是没有。
而对这个价格和数量,最惊讶的是孙家,这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