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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辜?
话音未落,却见长公主冷漠的笑了起来:“太子确实无辜,因毫无选择生做了你的孩子,做了个私生子。但之后呢,之后为了掩盖身世,太子也做了不少事情。”
宣庆帝的目光沉重的转向了太子朱深见。
这是他的长子,在太子出生的时候,他也曾经对这个儿子喜爱非常,报以热爱,以至于后来做了皇帝后,想都没想的将这个长子立为太子。那时候,孟哲平上书说,既然朱深见是嫡长子,德性并未听说有亏,那么,早一点定为储君,也绝了旁支的心思,以免天下生乱。他并未反对,哪怕后来懿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和五皇子均比朱深见聪明稳重,他也没改了国储。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不是他的。
这许多年来,他被瞒得很辛苦。
痛吗?
已经没有感觉了。
今夜事情太多,一件接一件,皆是打在这位老皇帝的心上,在他每每以为自己已经麻木的时候,又冒出一件让他痛苦非常的事情来。
他只能撑着问:“朕在问一次,太子,是不是朕的儿子。”
“臣妾对天发誓,太子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陈皇后哭得满面都是泪:“从前虽然对不起你,但我跟你保证,太子是你的儿子。我同他之间,哪怕是从前恣意也没想过要生他的孩子,那两年你征战沙场,回来的时候很少,我是一时糊涂犯了傻,孟哲平又能言善道,我是被他骗了!后来你回来了,你对我那般好,我……我怎么可能不爱慕你?”
宣庆帝脸上的神色有些摇晃。
一时间,他想起了好多年前的陈皇后。陈皇后年少时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人,新婚之夜,挑起盖头时,她虽对自己冷漠了一些,但他仍旧动了心。床笫之间,陈皇后很少主动,但他要时,也都能主动的给于他。
确然如陈皇后所说,初初成婚的那两年,他整日里不归家……
罢罢罢,都是从前的事情,再去追究又有何意?
他是不会愿意原谅陈皇后的,后宫之中,也绝不会再容得下这样一个女人。但如果太子真的是他的儿子,犯了再大的错,他也愿意留下这个孩子的一条命。
只因为,这个孩子,也曾因为他受过很多苦!
这是他欠孩子的!
见他神色动摇,陈皇后立即乘胜追击:“陛下,您就信臣妾最后一次,臣妾能证明太子的清白!”
长公主见状,越出一步就要说话,不曾想却被身侧的裴谢堂一把拉住。裴谢堂微微摇了摇头:“长公主,别去。”
后面的,她隐约猜到了。
宣庆帝问:“你怎么证明?”
“滴血验亲!”陈皇后目光坚定的抬起头:“老祖宗传下来的老办法,从前族里有不听话的妇人被人指责,生下的孩子被人非议,也都是用这个法子来鉴定的,不是吗?当年陛下还是微末时,我们也曾经见过族里处置那个人,这法子陛下也是认可的。”
裴谢堂闻言,淡淡的勾起嘴角。
难怪陈皇后不惜死了,也要保住太子,原来她的后招在这里。
祁蒙想来也是看破了这些,才会在方才笃定的说今夜会动手。
她笑了。
祁蒙,真看不出来,原本以为是温驯的小绵羊,原来竟是她看走了眼,这也是一头凶猛的饿狼,一出手,便是要祁家人全部都陪葬。
只是,她到底有什么底牌,笃定宣庆帝会留着她这个祁家的种?
“依你。”剩下的不用多说,宣庆帝自然是同意的。
陈皇后如释重负,吩咐身后的婢女柔夷:“去,打两碗水来。”
柔夷福了福身,刚要动,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二皇子朱简数忽然开口:“慢着,让景和公公去吧。”
宣庆帝沉眸片刻,缓缓点头。
景和公公越步而出,端着脸走到柔夷跟前:“让老奴去吧,柔夷姑娘还是跟着皇后娘娘的好。”
这态度,已表明了此事绝不容许做伪。柔夷心肝胆颤,不得不退回陈皇后身边来,陈皇后脸色已是雪白,身躯晃了晃后,便什么也没说。只一双眼睛还留着光彩,裴谢堂冷眼看着,心中暗道,看来,陈皇后还有后招,势要保住太子。
不多时,景和公公端了水过来,放在案桌上。
宣庆帝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太子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宣庆帝先动手,用匕首划破手挤了一滴血落在水里,随后,太子不得不跟着动作。两滴血落入水中,众人便都提起了心。朱简数是兴奋的,他盼了很多年,就盼着太子倒霉;三皇子朱综霖至今还是蒙的,但也知道事情严重,看看自己的两个兄长又看看一侧的朱信之,最后选择同朱信之一样,闭嘴不言。
一时间,殿中安静极了,大家的眼睛都落在那一碗水里。
两滴血滴入水中就沉在水底缓缓晕开,没过一会儿,便成了一碗血水。
“融了!融了!”
陈皇后在一旁喜极而泣:“陛下,你看!你信臣妾,太子是你的亲骨肉啊!”
宣庆帝仍旧没说话。
太子也没说话。
父子两平静的看了一眼,太子眼底露出些许委屈,但对上陈皇后时,又露出了极度的疲惫和不耐,他压制住了,只教宣庆帝看了出来。宣庆帝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果真心里是舒服了一点——先前,他是怕自己养了三十年的儿子真不是自己的!
长公主失声:“不可能!这不可能!当年我亲耳听到孟哲平承认这孩子是他的儿子,不可能有错!”
“青怜,够了!”宣庆帝冷声打断了长公主,他怕了,怕听到这些,他看着苍老的长公主,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这么多年的愧疚弥补,他没能消磨掉长公主心中的怨恨,反而让她的怨恨滋长变形,什么时候起,小妹妹也变了一个人?
长公主跌退一步:“不是这样的,他不是……”
然而,宣庆帝已经不听他说。
裴谢堂看了看宣庆帝又看了看长公主,最后不得不将目光落在朱信之身上,他做了那么多准备,不可能没料到这样的情况。接下来要如何?
回答她的,是朱简数站出来的身影。
“父皇,姑姑素来不撒谎,她既然说亲耳听到,想必就是听到了。”朱简数沉稳的开口:“既然姑姑还是怀疑,也为了皇兄的清白,父皇谨慎对待一些也是常事。毕竟,皇兄将来是要做皇帝人,血统不纯,被人诟病,传出去于我东陆就是个笑话了。”
打蛇打七寸,对于爱国爱民的宣庆帝来说,没什么比选一个合格的大统继承人更为重要了!
宣庆帝虽然不悦,还是说:“你还要怎么查?水是景和公公去端的,匕首是朕随身带的。”
“儿臣对景和公公的为人绝对信得过,只是信不过皇后娘娘罢了。”朱简数低声说:“先前在宴席上,姑姑状告陈昭诬陷皇子,除了谋逆外,不也说了五弟不是皇兄的儿子吗?既然如此,儿臣便不得不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如果陈皇后为了配合陈昭,实现就料定会有滴血验亲这一出,那么,事先准备好能让五弟的血跟任何人相融的水,就不愁到时候不能将五弟钉死在私生子的明目上了。”
难得朱简数的脑子这般清楚!
裴谢堂暗暗点头,这一点,方才她关心生乱都不曾想到!
宣庆帝一时疑惑:“你的意思是……”
“儿臣没记错的话,今夜的中秋宫宴是皇后娘娘里里外外亲手安排操持的吧?”朱简数抬头看景和公公:“公公,这水是哪里取来的?”
“照得殿外有水井。”景和公公一愣。
朱简数点头:“派人再去取一碗来。”
景和公公看向宣庆帝,待宣庆帝点头,他又再度出去打了一碗。
水放在桌子上,朱简数的目光看向了殿中的一众人,今日留下的男丁或多或少都跟宣庆帝连着血脉关系,唯有各个王妃里关系不大,最多也是表情。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裴谢堂的身上,这是谢遗江的女儿,谢遗江和他的夫人同皇家半点关系都不沾……
“儿臣来。”裴谢堂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即就懂了朱简数的意思,她迈着步上前,二话不说就割破手取血。
她已果决至此,宣庆帝骑虎难下,也蹙着眉头再滴血。
“看,融了!”等了片刻,果真见那碗中的两滴血又融合在了一起,朱简数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起来,笑声一出口就觉得不对,生生憋了下去。
宣庆帝的脸青白。
陈皇后一屁股跌坐在地,浑身的力气都跟被抽干了一样,再也撑不起她瘦弱的身躯。
柔夷也几乎昏死过去,计谋被人揭穿,她一个婢女已无计可施。
宣庆帝艰难的转身:“景和,让人去查那口井。”顿了顿,又说:“不单单是井,今夜照得殿里里外外的备用水,全部查一遍。”
景和公公躬身退下,安排下去。
大殿中一时无声,只看见宣庆帝坐回龙椅上,手不轻不重的瞧着龙椅,闭着眼睛,大家都不知道此刻帝王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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