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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扣下卖大豆的钱?
难道不应该是光明正大地扣吗?怎么变成了“偷偷”?河湾村生产队未解散之前, 是拿着工分换学费。河湾村是全国第一批生产队解散村庄,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别的家庭周悦不知道, 但是周家每茬收获的大豆、小麦交完公粮,都会卖出一部分,给她和两个堂哥哥一个亲妹妹交学费,这次怎么、怎么就变成“偷”了?
周悦略略想了想,问:“妈扣下多少钱?”
“五块钱。”周秦山说。
“为了给我和小雨交学费?”周悦明知故问。
“嗯。”
“爸, 你也不想让我和小雨继续上学吗?”
“女孩子上学没用。”周秦山低头说,声音虽小,但话说的是理所当然。
“女孩子上学没用……可我妈是你老婆啊!”周悦忍了又忍, 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冲着周秦山吼出来, 可能是梦中的事情太过窝囊和悲伤, 她控制不住对眼前的事情出离愤怒, 这一声吼, 声音极大极尖利,将周秦山吼住了,也让周奶奶、周二娘和妈妈张美群三人停止撕扯,周小雨趁势咬了周二娘一口, 忙把张美群扯到一旁, 而后看着周悦, 周悦眼中跳动着簇簇火苗地看着周秦山, 他总是这样, 总是这样,总是因为妈妈没有生儿子,而把妈妈连同她和周小雨排斥在周家之外,事事以周家为先……这种观念简直无药可救了!有毒!
周秦山对上周悦的目光,突然感觉自己的大女儿今天像是撞邪了一样,以前都是温温和和的,此时此刻怎么眼神中都是冰刀子,让他都不敢与她对视,她不过才十三岁啊,怎么眼神是这样子的骇人。
“悦悦。”周秦山回避周悦的眼神,试探地喊。
“爸,我问你,你出不出面说句话?”周悦绷着脸问。 “说什么?”
“说我和小雨要学费上学!必须得给钱,不给不行!现在就说。”
周秦山迟疑。
“大哥二哥都能上学,为什么我和小雨不能?”大哥二哥是指周二娘家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周悦的堂哥,顽皮懒惰,学习极差,从不做家务,考试只会准备小抄,即便如此回回考试也是不及格,有一次大堂哥逮着那个罗什么的抄,就是总考第一的姓罗的男生,结果把人名字也抄上去了,即便如此了,因为两个堂哥是男生,整个周家还是愿意让两个堂哥上学,而让周悦和周小雨辍学回家干活、待嫁,然后成为“别人家的人”。比如现在,周秦山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
“行,你不说,是吧?我说!我去说!”周悦倏地钻进厨屋,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在厨屋外的磨刀石上划两下,划出刺耳的尖声,引起人群的注意后,她大步走到周奶奶和周二娘跟前,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将菜刀举到她们面前,气场慑人,问:“是谁不让我上学的?”
菜刀——
周奶奶蹲时吓的腿软,要不是有邻居扶一下,她肯定就坐倒在地上了。
周二娘吓的连连后退。
张美群大吃一惊,悦悦这是干什么。
周小雨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心里莫名地就对自家姐姐崇拜起来了。
左邻右里都觉得周悦这丫头不是被逼急了,就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不然怎么拿起菜刀对准长辈呢,太大逆不道了。
“周悦!”周秦山大喊一声:“你在干什么!”
“我在保护我妈!”周悦头也不回地说,可能这句话臊到周秦山了,周悦没有收回到周秦山的反馈,她举着刀,直直看向奶奶和二娘,问:“说,是谁不让我上学的?”
“没人不让你上啊。”周二娘一面赔笑,一面看着周悦手中的菜刀,那可是刚用磨刀石磨的,锋利的很,一刀下去,猪蹄都能被干脆利落地砍断了,此刻看周悦那架式,说不定真是鬼上身了,于是颤着声说:“没人不让你上学啊。”
“为什么不给我学费?”周悦问。
“给了啊。”周二娘说。
“给谁了,在哪儿?”
“给妈了,在你妈那儿,不信你问你妈啊。”
“不说是我妈偷的了?”周悦又问。
“不是你妈偷的,是给的。”周二娘眼瞟着菜刀,唯恐那锋利的刀刃伤了自己,回答起问题来都是战战兢兢的。
“那你扯我妈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姐妹之间拌了下嘴,没多大事儿的。”
“不是要钱?”
“不是不是。”周二娘特别怂,她也只能怂,她私心里觉得周悦撞邪了,撞邪的人不能惹的,万一被砍了怎么办。
“那好,既然都拌嘴了,不如现在把家也分一分吧。”
“分家?”
“对。”
“现在?”
“对!”周悦坚定地说,其实她知道妈妈早就想分家了,可是为了迁就爸爸,念及爷爷奶奶年纪大,所以他们干最多的活儿,吃最少的饭,尤其是生了两个女儿的妈妈,在重男轻女的奶奶面前,一点发言权都没有,反而是生了两个儿子的二娘,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与其一直在大家受气,不如现在就分家,各过各的小家。
“悦悦,这话不能乱说。”张美群这时开腔。
“妈,我没有乱说。”
“妈,你是希望别人现在看笑话,还是希望别人一直看笑话。”
“悦悦,你今天怎么了?”
“我做梦梦见我被她们坑死了。”周悦实话实说。
“又胡说,她们答应给你交学费了,你快把刀放下来。”张美群劝说。
“不放。”
“悦悦!”张美群刚提高声音,又放柔了说:“听话,把刀放下,别伤了自己。”
“妈,我要分家!必须分家!我不想你再被打第二次了!”周悦这话一说,张美群微微动容,她看向围观的邻居,其实在她和周悦奶奶撕扯时,就听到不少人发出笑声,这种笑声,她已经听过很多次,还在乎多听一次吗?她转头看向紧紧握着菜刀的周悦,心想要不是周悦拿着菜刀,可能就要辍学了,今年能够以这种方式上学,那么明年呢,明年她还扣得下来她应得的五块钱给闺女交学费吗?张美群开口说:“那就分家吧。”
分家?
这一下在邻居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就这么就要分家了?就听周悦一两句话,就分家了?太儿戏了吧,而且整个河湾村也没有几家分家的呀。
“周悦!”周秦山喊一声。
周悦不理周秦山,而是看向周奶奶和周二娘,问:“分不分?分不分?”
“不能分!”周奶奶说,分了谁来干那么多活?牛谁喂?羊谁喂?田地里面的草谁去拔谁去割?
“分不分?”周悦握紧菜刀,倏地朝周奶奶靠近,周二娘吓的尖叫一声,说:“分分分,妈,分了吧,分了吧,不分,那脏东西就要砍人了!”脏东西是指周悦身上突然与众不同的气场。
“那分就分。”周奶奶也认怂了,说:“可以放下菜刀了吧?”
“把爷爷叫回来,我们分家。”
“行,小雨,去叫你爷爷回家。”周奶奶看向周小雨,周小雨看向周悦,周悦说:“小雨,去吧,把爷爷喊回来。”
“好。”周小雨这才跑走。
“这下可以放下刀了吧?”周奶奶问。
“不放,就不放。”周悦似真似假地说。
周奶奶:“……你想干什么?”
“等我爷爷回来分家。”周悦悠悠地说。
“你爷爷要是一辈子不回来,你就一辈子拿着刀吗?”周奶奶咬牙问。
“咦,奶奶,你这是咒我爷爷吗?那一会儿我就告诉爷爷去,说你巴不得爷爷不回来。”
“你——”周奶奶一下子被堵的哑口无言,脸憋的通红,周悦也不管她,握着菜刀,把张美琴拉到堂屋门口的木凳子上坐着,坐着等周老爷子回来,等了十多分钟之后,周老爷子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围观的邻居需要做中午饭,都纷纷散去,整个篱笆院子内只余下了周家一家人——周奶奶、周二娘、张美琴、周秦山和周悦,几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搭理谁。
正在这时,周小雨急急地跑进来,说:“姐,姐,妈,爷爷回来了,爷爷回来了!”
一家子倏地都站起来了。
周悦心下一紧,木木地问:“摔得严重吗?”
“很严重。”
“有多严重?”
“摔下来时,拖拉机上的一个牛车、一个张床砸到他身上了,现在正往医院送。”
“哪个医院?”周悦问。
“我不知道。”
“我妈呢?”
“我不知道。”
“那我妹妹你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
周悦倏地站起来,感觉整个人都有点飘的感觉,不真实,特别不真实,她迈着不真实的步子,不理会罗青昊的喊声,飞速地往家跑,跑到家中时,家门紧闭,安安静静,她立刻转身,正要往大坝上跑时,看到正哭着回来的周小雨。
“小雨。”周悦喊。
“姐。”周小雨哭声更大了,周悦连忙跑过去,问:“爸呢?爸怎么样了?”
“爸被牛车、床砸到,被送医院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为什么会被牛车和床砸到,以前都没有的。”
“因为二爹和爷爷。”
“他们干什么了?”
“他们自己做了床和牛车,非要爸拉到县城去卖,爸不愿意,二爹和爷爷就骂爸,就在爸面前提大爹,然后爸心软就把二爹和爷爷的床、牛车装到拖拉机的斗子里,装得太多,拖拉机歪了,爸和二爹都要摔倒的时候,二爹拽了爸一下,把爸拽下去,被床和牛车砸到了,砸的都说不出来话了。”周小雨边说边哭,她听说拖拉机歪了,她是第一时间跑去看到的,当时周秦山躺在坝堤上,只有眼睛会动,把她吓惨了。
“二爹没事儿?”
“没有。”
“他人呢?”
“跑回奶奶家了。”
“爷爷呢?”
“爷爷说这事儿和他没关系,还怪爸把二爹的衣裳扯破了。”
“那爸是谁送医院的?”
“齐三叔和妈。”
周悦一听,火立刻冒了上来,转身就跑,周小雨立刻拉住她喊:“姐,你干什么?”
“找周淮山去。”
“找他干什么?”
“找他算账!”说完周悦抬了步子就往周淮山家跑,周小雨一边喊一边追,可是到底是比周悦小几岁,脚程比不上周悦,周悦一口气跑到了周淮山家中,也是周继业家里,篱笆院子内,周奶奶、周二娘正在院子里缝衣服,周悦二话不说,大步走上去,一脚踢开木质院门,熟练地拿起竖在土墙边的铁锨,连看也不看周奶奶、周二娘一眼,像是一个不畏危难的将士似的,直冲堂屋,把周奶奶和周二娘吓坏了,立刻叫起来:“周悦。”
“周悦!”周二娘连声喊。
“周悦,你干什么?”周奶奶连声问。
周悦理也不理,直往堂屋走,周二娘、周奶奶赶紧丢下衣裳,冲向周悦,周悦立刻转头,拿铁锨头儿对着周二娘、周奶奶,眼中冒着要杀人的火光,大声吼:“周淮山呢?!”
周奶奶被吼的一愣。
周二娘惊住,连忙向后退。
“谁喊我?”这时,周淮山自堂屋出来,刚发出个声音,周悦便扬着铁锨冲上去,周淮山吓的赶紧关堂屋的木门,周悦一铁锨下去,“砰”的一声巨响,结结实实地在木门上捅出一刀印子,茅屋被震落一层灰土,把周奶奶、周二娘吓一跳,也吓住了正在堂屋中的周淮山,他没想到周悦拿着铁锨就敢往他脑袋上抡,这比别人家的孩儿还带种,他正心虚发忤时,院外来了一群邻居,大家都在询问周悦怎么回事儿,周悦冷着脸,一句话不说,就拿着铁锨对着堂屋门,周奶奶、周二娘靠近她,她立刻调转铁锨头对着周奶奶、周二娘,周淮山待在堂屋,就是不开门。
门外的周悦就是死守着堂屋门,邻居们大致了解情况,但当着周奶奶、周二娘的面只能看破不说破,于是一起劝周悦赶紧回家,回家等周秦山和张美群回来,周悦憋着一口气,就是不作声,正在这时,周小雨急急跑过来,身后跟着罗青昊、苏静静和杨明明。
“姐。”周小雨哭着跑过来,喊:“姐。”
“小雨,你起开。”周悦说。
“姐,你干什么?”
“我今天就在这儿等着,我就问他,他为什么要害我爸?”
“谁害你爸了?”周二娘这时开腔,说:“你爸把向龙爸衣裳抓破我还没说呢。”
“你再说一遍!”周悦倏地调转铁锨头,周二娘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不过,周二娘娘也是有心的,上次周悦握着把菜刀时,有张美群在周悦身后护着周悦,加上菜刀过于锋利,就算她和周奶奶扑上去抢刀子,不但占不到便宜,指不定会被伤到,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周悦身边只有一个周小雨,周悦气场再强大,到底只是个孩子,所以她瞅准了时机朝周悦侧边走,倏地朝周悦,正伸手抢周悦的铁锨时,周悦突然听到一个“小心”,她迅速反应过来,挥着铁锨往周二娘腰上就是一下,周二娘嗷叫了一声,使出自己的拿手本事——讹人,于是伸手扶着腰,“扑腾”一声坐在地上,台词都想好了,正要大哭大喊时,发现周悦完全不吃这一套,挥着铁锨就朝自己来,她吓的一个骨碌爬起来,往周奶奶身边扑,周奶奶冷不防被周二娘这一扑,还没站稳,就看见周悦的铁锨头对着自己,当即叫起来:“周悦,周悦!”
“想抢铁锨是吧?我现在给你!”周悦扬起铁锨就要往周二娘身上拍。
“周悦。”
“周悦,不能这样。”
“周悦。”
“……”
一群邻居都上前拉着周悦,越拉周悦,周悦挣脱的越厉害,她喊着:“爷爷!奶奶!二爹!二娘!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我家跟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再拎不清楚,我贱命一条,跟你们拼到底!”周悦的声音很大,大的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声音中还带着稚嫩,可是强大的愤怒、怨恨加上“真刀真枪”的存在,足以让所有人为之震动,都说男儿保家,女儿没用,这周秦山的女儿,不是照样敢干敢骂吗?不照样把周奶奶、周二娘给震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