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交虎听完目瞪口呆,埋怨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毛剑平嗫嚅道:“是她再三交待,不让我告诉你。”白玉姬劝解道:“这事也不能怪毛哥,人家也是一片好心。”马交虎紧皱眉头,道:“我说呢,难怪王文龙叫人来找麻烦。”白玉姬焦急万分,道:“你先别想这个了,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马交虎背依橱柜猛抽两口烟,道:“王文龙靠山你们不知道,可着滨海城都没人敢惹,我平白一个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三人顿时心灰意冷,低头站着缄默不言。
毛剑平踌躇道:“要不,我给她打个电话?”马交虎摇一摇头,道:“上次出事,云阿姨马上就来了,这次电话打去半天,到现在还没来,我看有点玄,估计给她打电话也没啥用。”毛剑平跃跃欲试,道:“打个看看,反正也没别的办法。”白玉姬随声附和,道:“对啊,老公,就让毛哥打个看看,万一呢?”马交虎无可奈何,道:“好,你打吧。”毛剑平见他应允,拔腿便往外跑。白玉姬忙将手机递去,道:“那些人都在外面,你用这个打。”毛剑平止步接过手机,迅速拨出一长串号码。白玉姬压低声音,道:“按免提,按免提。”
铃声“嘀嘀嘀”响约一分钟,转入自动回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英文:“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otbe eent,lease redial ter。”
白玉姬催促道:“再打。”毛剑平依言挂断,又将号码重拨过去。
又一分钟后,电话依然是自动回复。
马交虎极其不耐烦,道:“别打了,我早猜到会这样。”白玉姬若有所思,道:“那怎么办,饭店不干了?”毛剑平牢骚满腹,道:“起早贪黑两个月,这才刚赚了些钱,我不甘心,打死我也不甘心。”马交虎无奈道:“我还不甘心了,又能怎么样?”
寂静,又是好大一阵寂静。
毛剑平仿佛想起什么,忽道:“兄弟,你不是还认识个人吗?”马交虎茫然道:“谁?”毛剑平有些兴奋,道:“你忘了,去年在网吧,你说那个、那个叫何什么的,到嘴边想不起来了。”马交虎顺他思路回忆片刻,道:“你是说何成刚?”毛剑平一拍脑袋,点头道:“对、就是他,你看我这记性!”白玉姬道:“何成刚是谁?”马交虎质疑道:“他爸也是个小领导,但比王文龙差远了。”毛剑平反驳道:“先别管他爸怎么样,官匪从来都是一家,何成刚出头,他们或许给点面子。”马交虎皱眉犹豫不决,道:“都两年没联系了,能行吗?”毛剑平道:“行或不行,得看你们俩关系怎么样了。”马交虎支支吾吾,道:“那是因为以前我和他姐姐现在不知道肯不肯帮忙。”白玉姬敦促道:“你光想有什么用,试试不就知道了?”毛剑平不厌其烦,道:“对啊、对啊,咱们辛辛苦苦干了两个月,好容易开始盈利,每天能赚个几百块钱,如果就这么关门,你能咽下这口气?你能不难受?你能不憋屈”马交虎见他呜哩哇啦说个没停,忙一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别在这叽歪了,我晚上去找他。”毛剑平随即大悦,道:“只要你去找他,饭店就能重新开张!”
捱至深更半夜,那伙人尚未去意。
马交虎坦然自若从厨房走出来,道:“川哥,你们几位什么时候走?”青年阿川躺在对放的五把椅子,闻问忽地坐起来,瞪着牛眼,道:“你管老子!”马交虎哂然一笑,道:“我打算关门了,要不给你拿条被子?”青年阿川扭晃几下脖颈,道:“你是梅花巷的?”马交虎点了点头,递给他一根香烟。青年阿川接过香烟叼在嘴角,打量他两眼,道:“我也是梅花巷的,按理说咱俩岁数差不多,应该认识,怎么没见过你?”马交虎诧异道:“你也是梅花巷的?”忙用打火机给他点香烟。青年阿川凑在火苗上吸着,道:“对啊。”马交虎疑信参半,道:“贵姓?”青年阿川十分漠然,道:“何。”马交虎心下窃喜,口中道:“我就说看你眼熟吧,何成刚认识吗?”何青年阿川道:“认识啊,那是我叔家孩子。”马交虎忙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刚子那是我发小啊!”何青年阿川表情缓和下来,道:“是么,没听他说过。”马交虎察颜观色,见他略显拘谨,接道:“我还打算晚上找何叔叔,请他帮忙说情了。”何青年阿川笑了笑,道:“你找我叔也没用,这事闹得太大了。”马交虎顺势借坡上驴,道:“如果从刚子那论,你也是我哥,兄弟现在都不知该怎么办了,你这当哥的给出个主意。”何青年阿川便干咳一声,吩咐道:“嗨,你们几个先回去。”
其余四个精壮青年闻言,纷纷从椅子上坐起,道:“川哥,那我们走了。”话音甫歇,业已离开饭店。
马交虎高喊道:“毛哥,弄几个菜,再拿两瓶好酒,我陪川哥喝点。”
毛剑平在后厨回话,道:“马上!”
白玉姬也匆匆走出厨房,从柜台内挑选两瓶好酒,道:“老公,这酒行吗?”
马交虎询问道:“行吗川哥,不行我叫她去买。”
何青年阿川忙应答不迭,道:“行行行,随便整点就行。”
马交虎方道:“行,拿来吧。”
何青年阿川道:“兄弟,不用这么见外。”
马交虎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道:“这话说的,您是刚子堂哥,当然也是我堂哥,几瓶酒算什么,以前是不认识,认识的话我早去请你了。”
青年阿川笑逐颜开,道:“既然你这么仗义,那哥就不客气了。”
马交虎瞪大眼睛,道:“客气什么,就跟到自己家一样。”
少顷,两荤两素四盘菜摆在桌上。
毛剑平道:“老板,菜够么?”马交虎使个眼色,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川哥,刚子堂兄。”毛剑平颔首示意,道:“川哥好。”何阿川道:“菜够多了,你别忙活了,还有那个谁,弟妹吧?”马交虎唤道:“媳妇,敬川哥两杯。”白玉姬姗姗走来,笑盈盈道:“川哥好。”何阿川道:“好、都好。坐下一起吃吧,弟妹。”马交虎解释道:“待会敬你两杯酒,她还得去学校。”何阿川赞道:“弟妹大学生啊,了不起,来吧,都别客气。”白玉姬便斟满酒杯,与他连碰三杯,道:“川哥慢用,我走了。”马交虎道:“我去送送,你先陪川哥喝。”毛剑平道:“好了,川哥干杯。”
马家辣面饭馆门外,右侧人行道上。
白玉姬柔声道:“你回去吧,我自己打车。”马交虎掏出一张卡塞在她手中,道:“这上有两千块钱,你先拿着用,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打电话你再过来。”白玉姬惑然不解,道:“为什么?”马交虎沉声说道:“刚听他那意思,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白玉姬愕然道:“不会吧?”马交虎表情严肃,道:“等会问清楚了,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白玉姬轻吻他面颊一下,叮咛道:“那你千万忍着点,可别硬来。”马交虎若无其事,道:“你放心,这点小事都摆不平,我马交虎也白长这么大了,快走吧。”白玉姬依依不舍,道:“老公,那我走了。”
出租车尾部冒出一股青烟,飞驰以远。
何阿川见人进来,摆手叫道:“兄弟快点,就等你了。”马交虎在他右侧落座,道:“川哥,这酒怎么样?”何阿川嘴里咀嚼着,呜呜囔囔的道:“当然不错,好几百块钱嘞。”毛剑平道:“我们俩都快喝完一瓶了,你咋才来。”何成川调侃道:“肯定和弟妹打啵了,哈哈哈。”
少顷,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人都喝得面红耳赤。
马交虎借酒出言试探,道:“川哥,你今天和豹哥到底来干什么?”何阿川醉眼迷离,道:“这得问你啊,你怎么得罪龙门豹了?”马交虎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何阿川如坠烟雾,道:“你不认识?不认识他能逼你关门?”马交虎分辨道:“我真不认识,你想想,兄弟也不是混子,怎么会认识他?”何阿川道:“也对,那就是你得罪别人了。”马交虎佯装认真思索,道:“我们就开个小破饭店,能得罪谁?川哥,你觉得这事怎么办?”何阿川道:“好说,明天我给你打听打听,看是谁托龙门豹办的这事,然后再想办法调解。”马交虎道:“那我就谢谢川哥了,敬你!”
三人举酒碰杯,一饮而下。
毛剑平言不由衷,道:“川哥,喝完这顿酒,咱们就是兄弟了,你以后得常来,我还指望你罩着呢。”何阿川挺胸昂首,傲然道:“放心兄弟,我不常来也没事,谁要是敢找麻烦,你就提我的名字!”马交虎问道:“刚子大名何成刚,那川哥大名是不是叫何成川?”何成川听问,伸手一拍他的肩膀,道:“聪明,以后谁敢找麻烦,就提你川哥何成川,好使!”马交虎问道:“川哥,你认识王文龙不?”何成川脱口而出,道:“认识,那是我们大老板,你知道盛世豪廷么,龙门豹就是在那看场子的。”
话到于此,马交虎方才彻底明白,暗付:“果然被我猜中了,真是那个垃圾搞的鬼。”
何成川见他沉默无语,道:“怎么,你不会得罪王文龙了吧?”
马交虎心底琢磨:“这何成川就一小混混,应该没多大能力,就算我说实话,恐怕他也解决不了问题。”
毛剑平抢言道:“没有。”何成川“砰砰砰”拍着胸脯,道:“那就好办,这事交给哥。”毛剑平小声道:“万一,我是说万一得罪他怎么办?”何成川“呼呼”喷着酒气,道:“那找谁也没用,赶紧关门走人!王文龙他爸是干什么的,估计你也知道,别说是我,龙门豹都是他家一条狗。就算我求爷爷告奶奶,替你们把这次摆平,那下次呢,以后呢?如果他每天派人来查你几百次,你们谁受得了?”马交虎道:“要是去找何叔叔帮忙,也不行吗?”何成川道:“那要看多大个事,我叔靠山也不差。”马交虎长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多大个事,也不知道该找谁。”何成川遂展臂揽着他肩膀,道:“你还当我是兄弟不,看不起哥吗?有话直说,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马交虎稍微沉思一会,道:“川哥,我也不瞒你了,你认识云凤娇吗?就是王文龙媳妇。”何成川不假思索,道:“那谁不认识,她现在可是十几家会所老板娘。”
马交虎直视着他,那意思不言而喻。
何成川见状神情一怔,慌忙松开他肩膀,期期艾艾的道:“兄、兄弟,你、你不会勾搭了他媳妇吧?我告诉你,去年王文龙刚结婚,咱们市有个副队到盛世豪廷里唱歌,以为云凤娇是会所的妈咪,就搂了两下,就两下,王文龙听说后,你知道什么下场吗?”马交虎道:“什么下场?”何成刚横掌一抹脖子,道:“后来就丢到江里,喂了王八。”毛剑平顿觉脊背发凉,愕然道:“就没人管吗?”何成川心有余悸,道:“谁管,你敢管?不和你说了,你不是本地人,阿虎兄弟,你说谁敢管他家的事?”马交虎连连摇头,道:“可着滨海城,也没几个人能管!”何成川接言道:“这话对呗,你要是惹上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敢管?除非你是猫,有九条命!”马交虎讪讪道:“有九条命也没用,人王文龙老爸太厉害了。”何成川开导说:“所以要遇到这种人,趁早躲开,就算你惹不着,人还招你了,招上你就完蛋,没跑!”毛剑平万念俱灰,道:“按你俩意思,我们只有关门走人了?”何成川骇然变色,道:“怎么,你真和他媳妇有关系?对不起兄弟,这忙我可帮不了,你们俩慢慢喝着,我回家睡觉了。”说着话,跄跄踉踉走向店外。
店门忽被打开,一阵凉风乘机袭来。
毛剑平禁不住打个冷战,道:“阿虎,怎么办?”马交虎目光呆滞,道:“几点了?”毛剑平瞄一眼墙上挂钟,道:“刚十点。”马交虎站起身,道:“你自己看着店,我再找找人。”毛剑平垂头丧气,道:“何成川都那么说了,你还要找谁?”马交虎道:“你就别管了,等我回来!”掩门而去。
秋风瑟瑟,江水微澜。
马交虎坐在长椅上拿出手机,裹裹外套拨出一串号码,当响了第四下,电话接通。他忙柔声问道:“喂,你睡了吗?”沉静几秒钟,话筒传来一个女孩声音,道:“还没,你有事吗?”马交虎道:“想找你聊聊。”女孩问道:“你在哪?”马交虎道:“就在江边紫薇树这。”女孩道:“这么晚了,不能电话里说吗?”马交虎道:“没事,就是想见你。”女孩“切”了一声,道:“肯定有事,没事你会打电话给我?”马交虎道:“那你来吗?”女孩又沉默须臾,道:“等会,我穿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