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上工，还得自己出工具，还不若自己在家里织。”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带着丝丝鄙夷。
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有人不赞同地看了那人一眼，却低头默不作声。
蓝央儿只是抬了抬眼皮看了看，发现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媳妇，并不认识，她也不介意，还勾起唇角笑了笑。
金凤儿很想为蓝央儿说上两句，那人明摆着是看不起央儿姐，若不是家中不方便，就央儿姐屋里的一台织机，还有昨日刚拉回来的那堆东西，听说也是用来组装织布机的，谁会稀罕你们那几根木头棍子。
真以为央儿姐少了你们便织不得布了？
就算把你们所有人加起来织上五天，也不定能织得过蓝儿姐一人织一天。
金凤儿心有不满地想着。不过一想起早上央儿姐拦着她时对她说的话，让她这两天别去主院里，家里住了外人，还是觊觎织布机的外人，要她平时也小心些，别说漏了嘴。
金凤儿忙捂住了嘴，埋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吭，生怕说漏了嘴。
那小媳妇见蓝央儿并未生气，指着堆放在房屋一角的线料，撇了撇嘴角，“秧秧，我觉得自己出工具，还不若把这线料分给我们回家自己织，织好一匹过来交货就成，省得每天两头来来回回地跑耽搁时间，又能织布不误工，还能照应着家里，两边都能兼顾。大家说是不是啊！？”
这当是自己家的呢！
蓝央儿被气笑了，道：“这想法不错！还有谁有同样的想法，我们少数服从多数。”
那人得了蓝央儿肯定，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斜眼看着其他人，这么好的办法，想必大家都会举双手赞成。
另外几人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便低下头。
有根婶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也与蓝央儿最熟，性格温和，却与村里其它妇人一样心直口快，而且人又特别热心肠，不过眼里也是揉不得丁点的沙子：“二娃家的，你以为这是去绣庄领绣活呢？还带回自己家里去？若是你自己出线料，想怎么着就成，可这线料是胥家的，你觉得这么拿回去不会有瓜田李下之嫌？！再说了，领绣活还得交押金呢？你要领线料回去，先交上二两银子再说。”
二娃家的扁了扁嘴，嘟囔道：“我也只不过嘴上说说而已！”
别说二两银子，就是二十文钱，她也是拿不出的，这才进门不到半个月，便被她男人哄得把嫁妆与体己银子交给了婆婆保管。
蓝央儿正了正色，道：“小嫂嫂若是家中不方便，走不开身，或者是家里没有多余的织布机，央儿也不强求！另外，央儿的线料不外派，织娘都需在工纺里来上工，若是也有人觉得自带织机此事不可行，央儿还是那句话，央儿不强求，你们可以回家自己织。而且央儿一样可以代为收购成品，只要质量保证，同样比市场价高两文一尺。”
二娃家的面色一喜，正待点头。
“央儿姐……”金凤儿已经拉着蓝央儿，撅着嘴小声道：“就算比市场价高两文，按一天织三尺粗布，统共也不过值三十几文，还得自己出线料，央儿姐你开的工钱可是六十文一天，你是不是当我们傻啊？！连这点帐都不会算了？”
“呃……咳咳……”二娃家的把金凤儿的话听了个明白，她怎么不知道工钱是六十文一天？！
昨晚她男人也不知抽什么疯，早早地拉了她去睡觉，让她想去村里听听那杜家的八卦都没时间，折腾了半宿不说，今儿一早还没睡醒她婆婆便将她叫起来，那眉开眼笑的样子象捡了金元宝似的，非得让她来这里应试，她本就头晕脑胀一身酸软，也没问个究竟，婆婆说的话是好是孬都得顺从，浑浑噩噩地来到这里，却只把那一句身带织机听进了耳里。
想想自己刚才说的话，怕是会让人怀疑自己有不良企图。
什么瓜田李下的，这话一出，还不得让东家多心，怕是把东家给得罪了。
现在……
这可如何是好？
她尴尬地堆起满脸的笑，干巴巴地道：“这个……秧秧妹妹……我前不久刚过门，织机那边还得婆婆点头才行，若是不能拿线料回家织，那我回去再跟婆婆商量下，今天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让我家那口子现做一个织机，明天过来行不行？”
蓝央儿偏头看了看她，好半晌都没有回话。
这一眼看得二娃家的心里直打鼓，又得不到回答，这心里七上八下地紧盯着蓝央儿，看她婆婆那架式，肯定对这活计上了心，若被她给搞砸了，让她婆婆知道了事情只怪她多嘴，不定会怎么磋磨她呢。她这新媳妇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场面瞬间有些凝固，让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出。
好一会儿，屋里落针有闻。
有根婶企图圆场，便对蓝央儿笑道：“秧秧啊！婶儿想不明白了！以我们织布的速度，一天能织三尺就是顶不错了，就算你要我们自己出织机，可也犯不着花六十文一天的工钱请我们来当织娘啊！这工钱可比我们能织出的布料可高出一倍，而且你还说等过了试用之后工钱还不只这个数！那你们岂不是亏大了？若只是织机的问题，便多花一倍的工钱，真不太值当，做一台织机也不过几文钱，要不就多等两天，你叫人做好的织机再……”
蓝央儿笑道：“有根婶，这个你不用担心，以后你别说我们亏待你们就成了！我是想着你们用自己的织机熟悉得多，用起来也得心应手不是？”
有根婶虽然疑惑，却依然一副捡了便宜般地笑了开来，“真的？那……别说婶占你的便宜啊！不说自带织机，就算你让婶出两个，不，四个织机，我也觉得这是个划算的买卖……得，秧秧啊！婶儿这就回去准备，说好的，下午半天也算一天的工钱哦！婶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打着哈哈走了。
除了二娃家的和金凤儿，就连杜月荷两姐妹都借口离开了。
有根婶的话让二娃家的脸上直发烧，涎着脸站在蓝央儿身边说着好话，企图得到蓝央儿谅解。
蓝央儿审视着二娃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这人吧！不会察言观色也没有城府，看起来倒是个心直口快却又口无遮拦的，还有一点投机取巧，心高气傲却又能屈能伸，这样的人容易受人摆布，被人利用。
不过看得出来那二娃家的说那些话时眼神清明，并未存什么心眼子，投机取巧也是聪明的一种体现；还有一点，顾家孝顺！顾家孝顺的人一般责任心特别强，还心地纯善！
蓝央儿权衡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她一个机会，先观察一下，反正现在也还没有正式运用织布机。
良久，她才展颜笑道：“小嫂嫂，没关系，你能自带织机过来，今天明天都行，若是不能自带，这两天你可以帮忙给别人打打下手……”
见二娃家的开心地准备道谢的样子，严肃道：“但是……我家工纺不是善堂，不养闲人的。若是只打下手却与别人同样的工钱，对其他织娘不公平，要么工钱减半，要么给你几天时间，你自己想办法带织机，不然……”
不待把话说得明了，二娃家的连忙点头应道：“这个我懂，我懂……”
又说了一会儿话，才打发走了二娃家的，蓝央儿才想起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把那太子爷快些给请走。
冥思苦想了老半天才想出一个法子，不过家中事儿挺多，眼看着都快晌午了，太子爷的午饭还没着落，下午织娘们还要过来上工。
蓝央儿匆匆交待了金凤儿，并把怎么改装那些织娘们带来的织机也教给金凤儿，让她下午的时候负责帮着改装。
金凤儿用过那么久的新式织布机，而且对于织布机的基本构造蓝央儿当初也给她解释过，更何况在家里也经常帮着杏花婶织布，老式的织机她也是了如指掌。
而且蓝央儿准备改装的地方并不大，就是给织机多装上一根分经筒和一根简单的手提分经棍而已。
蓝央儿只教了金凤儿做了两个绳扣在分经棍上，后面的以此类推，又解说了一下分经也不过是一根上，一根下而已，提起分经棍便可拉出经口，可以直接投梭。
金凤儿很快便上手，蓝央儿便让金凤儿先回去把她家织机改装一下，不懂的在午前过来问她。
使用老旧的织机，又经过加工改良，蓝央儿也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太子爷的眼睛，杜月蓉虽然没有来应试织娘，但她寸步不离地跟着杜月荷，这其中的意味，蓝央儿也不愿去想，更何况现在太子爷还准备一直住在隔院，若真的一点收获都没有，她很难打消太子爷的顾虑。
如此也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以此少量的改良来应付一下太子爷，迷惑一下他，可以让他放心地认为这不过是她开办织布工坊最大的依仗，从而放弃对她这边关注。
至于尺寸和长度，蓝央儿也没有作过多的要求，也与这里平常的布料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区别，以免引起太子爷的更多的疑虑。
经过这番改良的老式织机，大致能将织娘们的速度由每天三尺粗布，提升到每天一米五到两米的样子，离她那种使用织布机的速度倒是差了老远。
即便如此，足以让织娘们惊叹不已，难怪工钱敢开得如此高，除去成本每天也还能赚上上百文。
也让太子爷得了这个消息咂舌不已，回京之后便秘密将其呈报于皇上，并很快地把这种改进过的织布机推广了出去，如此造福苍生社稷的功劳让他在朝堂中一时风头无两。
这也算是太子爷来这长丰县最大的收获，
不过也仅仅如此，至于成品布的尺寸与长度，还有繁杂的花纹与布匹出厂的速度却是怎么也比不上第一织造厂所产的。
正当太子爷风光无限时，段乾越却以比之更令全朝震惊的鲛绡纱织造技术为第一织造厂取得了皇商的资格，还申请了什么技术专利，让其它人无法染指。
与那成熟的织造技术相比，他改良的织机就如初初学步的婴儿般堪一提，也让他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
不过……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而蓝央儿交待好下午织娘的事情，她下午还急着去镇上实施她的送神计划呢！
于是……
便匆匆忙忙地去隔院准备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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