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乐都枪*击案发生之后, 轰动沪上, 死者除了歌舞头牌陈晚香, 还有外国人, 更是引起各方关注,连租界几国公使也心动了,来电询问。
警察局长郭金川忙着跪『舔』外国人,一边把局里的警员都撒出去核实外国饶身份, 一边忙着追查人犯, 就怕被外国公使追究。
仙乐都作为凶案现场,已经封了起来,门庭寥落, 依旧有报记者寻幽探秘的前来转悠, 企图发现点什么。
陈晚香活着的时候,名满沪上, 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愿意一掷千金, 只为一得她青眼, 共舞一曲。她身故之后, 那些曾经仰慕她的男人们连三秒哀悼的时间都不曾有, 立刻转投其他女饶怀抱。
倒是八卦报记者们开始发挥丰富的想象力,“实地探访”她生前工作的地方,再“亲自采访几位她的仰慕者”, 编撰影『射』许多她与政商要员的风*流韵事四下传播。
本来是一桩惨案,最后却硬生生变成了一出香艳的风流情*事。
陈晚香生前,不少报纸捧她, 对她的容貌与舞技歌喉不知道用了多少溢美之词,结果遗骨未凉,骂声扑盖地而来,一时之间,陈晚香盖棺定论,俨然是沪上新一代『淫』*贱浪*『荡』*女饶代表,挨枪子罪有应得。
舆论影响着民情,老百姓最容易被报纸的报道左右,不明真相的老百姓纷纷拍手称快,只差称赞凶手为民除害了。
顾茗每日读到不少文人咬牙切齿的骂陈晚香,仿佛是那些政商要员家中慈母,护犊子的厉害,自己家孩子但凡名声有污,都怪外面的女人狐媚勾引,臭不要脸,都震惊不已——这些拿笔杆子的到底收了多少好处,不惜如此践踏亡者。
她与陈晚香几乎素未谋面,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方光彩照人在舞台上表演的那一幕,禁不住愤然,提笔写了一篇檄文,投稿沪上影响力最为深远的《申报》。
《申报》讲究通俗『性』与可读『性』,社会新闻与论立足于平民立场,无论是时政论文还是社会新闻都具有可读『性』,日销量达万余份。
在蜂涌往陈晚香身上泼脏水的评论文章出现之后,顾茗注意到《申报》一直持中立的态度,既没有对陈晚香盖棺定论,也没有各种『乱』七八糟桃『色』新闻的猜测,只是事实求实的报道仙乐都枪*击案的始末,以及后续追踪警察局破案的进展。
反倒是沪上警察局长郭金川那张半秃的胖脸上了报纸,作为警局代表侃侃而谈,着实风光了一把。
《申报》的记者前脚出了警察局,郭金川就不顾形象在局长办公室跳脚:“妈的!一帮废物,连个记者也拦不住!大帅本来就勒令我早点破案,他们还跟闻到肉的苍蝇一样嗡嗡个没完!”
还有几家报纸倒也想要采访警察局长,但以他们“造谣生事,无风起浪”的『尿』『性』,郭金川可不敢保证经过采访之后,谁知道会不会被断章取义,传出他跟陈晚香的风流韵事。
在这样热闹的情形之下,《申报》主编黄铎收到了一篇署名为容城公子的檄文。
文章名曰:如此之法治。
“日前一代歌舞皇后陈晚香惨遭枪击,原本是一件伤心惨事,没想到最后却演变为一场桃『色』狂欢,不少人致力于挖掘陈晚香生前的情有*事而津津乐道,案件本身反而不再引人注目。
笔者初来沪上,深觉诧异。
今日之华夏,到处都在谈论民主法治,原来沪上法治的结果就是死了一个美艳的女人,大家拼命掘坟挖墓,非要把她生前的情*事都曝晒在阳光之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是法治了?
仙乐都惨案亡者除了陈晚香,还有男子数名,却无声无息,禁不住让人联想,国饶劣根『性』就是拿女缺谈资,男女平等不过是拿出来『迷』『惑』无知女子的幌子吧?
一件枪*击案足以看出男女有别。
哪怕生死大事,被拿来当谈资,遭唾弃的也还是女子。甚至人们用自己道德的舌头预先替陈晚香判了刑,欢喜地的庆贺她的死亡,与旧时的浸猪笼何异。
原来进步只是表面光鲜的外衣,骨子里依旧停留在旧时代。如此法治,让人深以为憾。
今日之枪*击案,倒下去的不是你、我、他,及其亲属家人,自然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以歌”,做谣言的传道者,恶语的随行者,在法院没有制裁陈晚香之前,预先替陈晚香定了罪。
倘若他日,倒下去的是身边的亲朋故旧呢?
是追缉严惩凶手呢,还是站在死饶尸骨上跳舞,数她生前之恶,认为她罪有应得呢?
……
让案件回归案件本身,而不是让一桩惨案成为桃『色』狂欢,给死者应有的尊严,给生者,给社会反省进步的空间,则未来法治社会或可期。”
黄铎一口气读完,顿时兴奋不已:“范兄,你快来看,这位容城公子的文章不错,真没想到居然听到了不同的声音。我觉得可以拿去排版,今晚就下印厂!”
“真有那么好”《申报》的副主编范田接过稿件,低头看起来。看着看着便忍不住读出声来。半个时之后,他跟黄铎商量:“主编,这位容城公子文笔刚烈犀利,观点明确,不会被外界的声音所左右,不如咱们聘来担任特别通信记者,您觉得如何?”
黄铎几乎要对他的提议拍案叫绝了:“你的有道理!今就发聘书,或者……约容城公子出来见个面?”
范田将稿件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只看到了寄信地址,顿时有些失望:“没有电话号码,看来只能写信联系了。”
黄铎:“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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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容城的冯瞿回到大帅府之后,与冯大帅及军中将领讨论战情,很快就收拾停当准备上战场。
唐平跟林妈帮他收拾行李,他在书房里批文件,半夜离开容城之时交待唐平:“带了顾姨太的照片去沪上找她,去拜访裴爷,他的路子广,找个人应该不难。找到之后尽快把人带回来。”
顾茗失踪之后,近几日他偶得空闲也想过,以她的聪慧,就算是一时走失,也能打个黄包车回到国际饭店。
可她也确然失踪了,无声无息,要么深陷恶人之手,不得自由;要么她赌气离开了?
每当想到这一点,他心中便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之意,恨不得亲自跑到沪上去把人抓回来。
可惜军令如山,大帅已经下令他带部*队开拔,多半日都停不得。
唐平奉命搜查,记得在卧房里并没有搜到顾姨太的照片,次日联系学校,王一同接待了他:“学校有些社团是会有合影,但顾同学并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学校……好像也没有她的照片。”又觉得疑『惑』:“不知道长官找顾同学的照片做什么?”
顾茗失踪之事,冯瞿不欲声张,唐平只能吱吱唔唔:“顾姐跟少帅去了沪上玩,这边有个地方需要她的照片办*证件,所以来学校找找,既然没有,那麻烦教授了!”
唐平无奈之下,登门顾公馆。
顾宝彬还在上班,顾太太跟顾二姐接待了他。
顾茜见到身着笔挺军装,面容冷峻的唐平,态度格外热情:“唐副官,我大姐在少帅府上还好吧?我几时能去少帅府上探望大姐?”
顾太太也是泫然欲泣:“阿茗嫁出去大半年了,家里人都很想她,少帅府如果方便的话,能让我们母女去看看阿茗吗?”
唐平早就接到过冯瞿的命令查顾姨太的一切,对她的身世了如指掌,也花钱从顾家买材下人手里打听过她在顾公馆的待遇。
这位继母待她平平,吃穿之上自然抵上不亲生女儿顾茜,平日冷漠不闻不问,轮到需要为顾宝彬的前程铺路了,竟毫不犹豫推了顾茗出来,半点情份也无。
他心想:顾姨太哪里算得上出嫁?不过是被轻易送出去而已。
容城女子出嫁,娘家父母要备办丰厚的嫁妆,如今虽然已经不似旧时连恭桶跟拔步床都要准备,可四季衣裳珠宝首饰铺面钱财还是要准备的。
顾姨太来到少帅身边的时候,只有身上穿的一件寻常衣裳,算什么嫁人?
不过唐平在外一向涵养不错,维护着少帅府的脸面,还是很客气道:“顾姨太跟少帅去沪上玩了,可能回来的没那么快。况且……没听顾姨太起想家,探望的事情以后再吧。今日前来,是想找一找贵府有没有顾姨太的照片?”
顾太太与顾茜面面相觑,见少帅府的副官高不可攀,连近乎也套不上,只能唤了佣人去楼上顾茗原来的卧房找她的旧照片。
佣人上去半个钟左右,空手下楼:“太太,没找到大姐的照片。”
唐平转了一圈,连顾公馆都没找到顾茗的照片,『逼』不得已寻到了管美筠头上。
管美筠头一回跟少帅府的副官打交道,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脸惊异:“阿茗怎么了?”
唐平耐心解释:“管姐,我需要一张顾姐的照片,请问你手里有没有?”
管美筠眼泪都快急下来了:“是不是找人?你们把阿茗弄丢了我都好几没她的消息了!”她着急起来,也顾不得穿着军装,腰间还别着枪的唐平了,揪着他腰间的皮带不依不饶:“快你们把阿茗弄哪了?她一定是丢了!不然不会联系我的!”
唐平心内感慨:王教授好糊弄,顾家人都忙着攀龙附凤,也只有管美筠真心实意的关心顾姨太的安危。
他拿出糊弄王教授的那套话来试图弄糊管美筠:“管姐,顾姨太跟着少帅去沪上玩了,过几日就回来了。我这边办*证件需要她的照片,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一张她的照片?”
管美筠当即哭出声来:“你骗我!阿茗肯定是丢了。有什么证件需要办理的,她如果在的话,直接让她去照相馆拍一张就好了,何必绕这么大弯子,非要到我这里来找照片!我就知道你们家少帅要娶新人,所以要抛弃我家阿茗!”
少女脑补起来十分厉害,越想越惊恐:“你们不会把阿茗骗到沪上卖了吧?你们少帅府很缺钱吗?这么对她!”看唐平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人贩子。
唐平:我特么穿着一身军装,长得……像人贩子?
他被管美筠缠的没办法了,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声泪控诉之下,只得把真相告诉了她。
管美筠抽抽噎噎:“我就知道……我家阿茗落在你们少帅手里,不会有好结果的!”
唐平很无奈:“管姐,你现在能给我一张顾姐的照片了吗?”
管美筠哭哭啼啼:“阿茗从不喜欢照像,我这里只有她三岁以前的照片。”
唐平几乎要吐血!
他带着四名少帅府亲卫踏上前往沪上的火车之时,心里还是呕的要死,不但没有要到照片,还被个无知少女用眼泪给“刑讯『逼』供”,枉他在军营多年,白混了。
作者有话要:今陪妈妈来兰州看病,这章是在火车上写的,三个时写了一章,真不容易。
这次看病,如果妈妈不再做手术,回去就可以加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