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购买比例不够,请24小时后再看天黑了。
今剑站在宅邸最高的屋顶上,静默地阖着眸子。
今晚的月亮明亮而圆满,映照在辽远的夜幕之上,像是一轮触手可及的银镜。
柔顺的夜风自遥远的天际吹来,轻拂着付丧神的袍角,漾开微波似的弧度。
一切都显得平和而宁静。
除了微不可查的风声,便只有付丧神脚踝上的两个金环,相扣着撞击出叮铃的脆响。
然而就在这时,付丧神突然睁开了眸子。
于是那纤长的睫羽下,便倏尔流溢出璀璨的辉光,仿佛点燃了亿万晨星。
随后,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便迅速锁定了一个方向:“是在那里吗……”
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原地便不见了付丧神的身影。唯有视野里恍惚闪过的金色,逐渐隐没在远去的风里。
今剑一路追查着感知到的气息,可是越接近,便越觉得不对。
——那是与上次所见到的加州清光所不同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感觉。
——冰冷,漆黑,不详……
诧异的确是有的。
毕竟一般情况下,付丧神的气息都是纯粹明澈的。而如今这番,分明已经成了无限接近于妖魔的异类。
不过,即便心中对此感到了意外,但是今剑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唯有握着本体的手指,难以察觉地动了动——
恩,没什么好说的。看不顺眼砍了便是。
这么想着,今剑干脆放弃了弯弯绕绕的道路,转而直接跃上了周边的房顶,选走这不同寻常的近道。
付丧神无声地跃动在一栋栋宅邸间,腾起的身影速度极快,几乎没人能够捕捉到他的移动路线。
就这样大概走了半刻钟。
今剑最终停在了一栋房屋的顶楼上。此处夜风习习,视野开阔,是个令人满意的观察地点。
他居高临下地扫过周边,金眸映染出明灭的光影——
街道,灯火,月光,寒树……
随后突然间,他的视野里映出了两个人影。
其实那两人的距离还是有点远的,不过多亏了付丧神卓越的五感,所以捕捉到他们并不困难。
当然,更重要的是……
“堕落的气息。”
今剑的目光紧锁住其中一人,那人的身影几乎完全隐没在一团漆黑里。然而即便如此,对方那偶尔泄露出的气息,仍旧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快。
——就好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在某一天突然被扔进了淤泥里。
实在是令人不爽。
由于距离稍远,所以今剑并不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不过,在几分钟后,他看到那漆黑的人影手里多了一抹银亮的光——
那是剑光。
“打算动手了吗。”
意识到对方的本体已经出鞘,今剑便也不再耽搁下去。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觉醒了什么乐于助人的属性,只不过是在刚好的时间,刚好顺手,所以就帮个忙罢了。
今剑静静地凝视着那一抹刀光,随后,他的身形闪动了一下,便瞬息不见了踪迹。
……
“……求求你,放过我吧!”
早在见到那振太刀的刹那,青年便匍匐倒地,惊慌失措地求饶起来:“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工匠啊……大人,你杀了我也没好处啊大人……”
平安京不缺阴阳师,不缺妖魔鬼怪,同样也不缺……无辜的遇难者。
每年因为妖而死去的人不知凡几,他们是这繁华京都下堆积的白骨,是隐没在黑暗里的牺牲品。
逃离无门,挣扎无用。
青年满心绝望,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身体哆嗦得不成样子。
毕竟像他这样的小人物,一没有对抗妖怪的本事,二没有直面妖怪的勇气,所以只能奢求对方可笑的仁慈。
然而,对方显然没有因他的言行而动摇。
微弱的月光投射到地上,伏趴在地的青年可以看到对方逐渐举起太刀的影子。
那振太刀扬起到了恰当的高度,随后便猝然向着他落下。
青年骇地闭起了双眼,森冷的剑气逼近他的脖颈,鼻息间全是死亡的味道。
——谁,谁来……!
仿佛是听见了青年内心绝望无声的祷告,冰冷死寂的空间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清晰的撞响——
“当——!”
原本应该已经斩落的太刀未曾落下。
青年颤巍巍地睁开眼,哆嗦着咽了口唾沫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上方——
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着一振大太刀,稳稳地接住了太刀的攻势,横档在了青年的头顶。
死里逃生的青年虚脱般地跌坐在地。
然而,他还来不及回头看看是谁救了他,便再度听见了奇怪的“磕哒”声。
青年浑身一炸,再度望向了头顶。
不过这一次,他却震惊地发现——
那妖怪持剑的手正在以相当明显的幅度颤抖着,他手中的太刀已然是完全握不稳了,只一个劲儿地架在大太上抖啊抖,硬生生地撞出了“磕磕哒哒”的怪响。
“还不快走。”
一道格外冷清的声音,突然自青年的身后传来。
青年闻言,立马手忙脚乱地从相交的两振刀剑下爬出来。
也就在这时,他才有机会看清楚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一看,便愣住了。
——他的恩人……漂亮得令人目瞪口呆啊!
察觉到了青年的视线,银发的付丧神只轻飘飘地斜睨过来一眼,便瞬间让青年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于是青年一个激灵,倒是立马回神了,脸上的表情诚恳而热切:“多谢救命之……”
“你可以走了。”
付丧神利落地打断了青年的感激之语,神色是不为所动的冷淡。
青年立时噤声。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这里确实什么忙都帮不上,于是只好朝着付丧神躬身拜了三拜,随后急忙离去了。
然而,在拐过这条街道的最后一刻,青年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回过了头——
凭借普通人类的视力,他现在自然已经看不清那两人了。
即便如何努力,也只能模糊地捕捉到两个交错的光影,融化在一片浅淡的月色里。
如此遥远,泾渭分明。
直到这个时候,青年才恍惚地意识到,人类的力量还真是渺小啊。跟这种存在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而他侥幸窥见了另一个世界的一隅,如今,梦也该醒了……
青年缓缓收回了目光,带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失落,沉默地转身离开,这次却不曾回头。
……
“无关紧要的人已经走了——”
确认青年已经安然离去后,今剑轻易地挑开了对方手里的太刀,半垂下睫羽:“现在,是我们的时间了。”
今剑记得安倍晴明之前曾说过“对方正在逐渐失控”,所以直到目前为止,他都维持着相对戒备的状态。
毕竟他可是抢了对方的猎物,这对于一个性格不受控制的猎人来说,无疑是不可饶恕的挑衅。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一旦暴走攻击,就一刀鞘敲晕带走”的打算。
反正他的目标主要还是那个时空穿梭装置,其余一切好说。
然而现在看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今剑望着从刚才起就完全没有反应的付丧神,微不可查地蹙起了眉头。
——是在思考,筹划,还是酝酿别的什么招式?
——不,不对……
今剑的目光逡巡一周,最终落在了对方目前唯一没有被黑雾笼罩的手上。
那只手正死死握着一振太刀。至于具体握得有多紧,看看那只手上绷起的青筋就知道了。
并且,虽然现在不如最初明显,但无疑,那只手仍旧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无限接近于神经质的痉挛。
——这很不正常。
今剑难得感到了些许困惑。
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在克制,在忍耐,但是……这份克制和忍耐,却并不是出于暴躁或愤怒,而是某种……
更加复杂,更加微妙的情感。
今剑虽然活了很久,但是真正接触并体悟到“情感”,却是从这个世界才开始的。
他的敏感足够让他感知到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但要他具体分辨的话,却不太容易。
尤其是,眼前的这份情感——
太过炽热沉重。
激烈到这种程度的情绪,他也只有在最初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从三条宗近的身上感受过。
以及后来的大天狗,虽然表现得十足隐忍,但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那是一种灼烫得,几乎可以顷刻燃尽生命的感觉。
情绪是能够感染人的。
即便今剑受到的影响很小,但至少有一秒,他确实对此感到了好奇。
“能让我感兴趣的事情不多。”
他微微眯起眸子,纤长的睫羽遮住了眼底流溢的辉光:“如此看来,你似乎——并不是可以将就略过的小角色呢。”
心里打定了寻根究底的主意。
于是今剑不再拖泥带水,直接举起了手中的大太刀:“我不喜欢你遮遮掩掩的样子,所以第一步,就让我看看你的真正面目吧。”
无形的气流向着大太刀的刃身聚拢。这一剑,绝对足以劈开对方身上缠绕的黑雾了。
而直到这个时候,那从头至尾一言不发,仿佛已经石化成像的付丧神,才终于回过神似的,跌撞着后退了几步。
今剑挑眉:“不愿意的话,就拔剑反抗吧。”
黑色的付丧神闻言,顿住了后退的步子,然后,极轻缓却又极郑重地摇了摇头。
随即,他又意识到自己现在全身都被笼罩在黑雾里,所以今剑并不能看到他的动作。
于是,漆黑的付丧神双唇开合,反复数次后,才终于成功发出了声。
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恍惚间疑似哽咽——
“我永远,都不会对你挥刀的。”
——兄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某位不请自来的大阴阳师,一边抿了口主人家的茶,一边长吁短叹:“哎,三条大人近日出门要多加小心了——现在的京都,可不太平哟。”
“晴明大人所说的,可是最近传言中的那个妖怪。”
自从上次皇宫一事过后,三条宗近跟安倍晴明算是彻底熟识了起来。
所以偶尔,这位阴阳师会抽空过来喝杯茶,一来二去,两人已然成了不错的朋友。
至于上面所提到的妖怪,三条宗近确实是有所耳闻——
“据说会在夜晚的街头游荡,然后袭击见到的路人,几度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不过我听说,就在前几日,阴阳寮似乎已经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了……”
说到这里,三条宗近便迟疑地皱起眉头,心里觉得有点不对了。
毕竟照常来说,若是阴阳寮真的接手了,没道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然后下一刻,他便见安倍晴明摆了摆手,叹道:“实不相瞒,阴阳寮此次失手了。”
三条宗近闻言轻咦了一声,吃惊道:“连晴明大人你也没有办法吗?”
“这个嘛……当时我还没见到那个妖怪,对方便已经跑了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安倍晴明蓦地挑高了眉梢:“明明已经被一大帮阴阳师困住了,却又在众目睽睽下利落地脱身,甚至于找不到分毫的蛛丝马迹。”
阴阳师唰地展开蝙蝠扇,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这未必是个厉害的妖怪,却一定足够难缠……不,对方究竟是不是妖,现在——还不好说呢。”
三条宗近看到安倍晴明自有思量,心下也有了些底:“既然如此,那晴明大人这次造访,恐怕也不单单是来喝茶的吧。”
如安倍晴明所言,若是阴阳寮暂且都束手无策的话,那么他现下应该正是忙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