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目眩神迷, 莫过于此。
青年眉眼温暖清俊, 眼角一抹红痕如流光飞影, 此时双额相抵, 眸中点点星光直把陆梦机的魂都勾了过去。双唇触感尤温,让他忍不住呼吸一促, 浑身血液上涌。
陆梦机从脖颈到脸刷的一下通红, 心中如有擂鼓。
集市上围观的一众兽人更是爆发了一阵热闹的呼声,眼中揶揄。毕竟, 鲜少有沐公子这种大胆奔放的雌性。再看向陆梦机时,更是艳羡至极。
“走吧, 回家。”
陆梦机浑浑噩噩跟跟了过去,依然是紧张的手足无措, 时不时低头看向沐樊。起初还不敢看的明目张胆,到了后来逐渐熟练,眼珠子说什么也不愿意收回去。
“看着路。”沐樊无奈:“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陆——”说到一半卡了壳儿,
沐樊教导:“陆白, 字梦机。”
陆梦机点头记下,又认真问道:“你叫什么?”
“沐樊。”
陆梦机把名字念了一遍, 又默念了两遍,郑重道歉:“下次我一定不会忘记了。”
那双被无数粉丝称道的邪魅双眼睁的溜圆,与英朗如刀削的脸庞极为不符,长手长脚处处拘谨。
男人张开口, 声线因为紧张而额外低沉沙哑:“你是……我的雌性吗?”
“不是, ”沐樊温声道:“是你的道侣。”
陆梦机因为前半句话心跳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却又如在云端。
他故作镇定点头:“那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明明高出半个头,提出要求时却眼神飘忽,像是凶悍的猫科动物忽然收起了爪子上尖利的指甲,用软软的肉垫一下一下晃荡着,竭力表示自己的无害。
沐樊心软,向他伸出了右手。
微凉的指尖带着冷玉一样的触感,陆梦机眼神发直的握上那只手,迅速用掌心给它焐热,又恨不得揣在怀里慢慢把玩。
“我可以靠过来吗?”
沐樊点头,陆梦机眼睛一亮,倏忽挨在了他的肩侧。
又过了许久。
“可以抱一下你吗?”
沐樊挑眉。陆梦机看到了默许,迅速把那只捂好的手塞到自己口袋,接着左臂揽上沐樊肩头,将人牢牢收在怀里。
“我可以吻——”
沐樊失笑打断:“陆梦机,你还有完没完了。”
眼前的陆梦机像极了被格式化后的硬盘,一次一次小心翼翼发出请求,一遍一遍查询系统权限。
男人严肃的“嗯”了一声,拉开安全距离。他自然是舍不得把口袋里那只手还回去,当即义正言辞道:“我再给你捂捂另一只。”
“到家了,”沐樊轻笑,扬起下巴提醒:“不进去吗?”
雪片纷飞的尽头,正是早晨醒来时简陋的木屋。内里有石砌的壁炉燃烧,温暖融融。沐樊上前一步打开门,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陆梦机有一瞬停顿,原来这里住的不是单身孤寡兽人陆梦机,而是他们两个人。
霎时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木屋内陈设简陋,不过一床一案而已。地上铺了遗族最好的皮草,是为了欢迎最值得尊敬的客人。沐樊席地而坐,冷不丁看到陆梦机正盯着那具床,眼神炽热:“我可不可以——”
沐樊洞若观火的眼神让他咽下去了后半句话。
陆梦机立即道:“那我今晚睡地上,阿樊——”
他忽的顿住了。
明明记忆如一潭死水,却又理所应当,“阿樊”两个字就像是念过无数次一般,揉碎在唇舌之间,随时可以脱口而出。
原来,他还有比自己的名字都记得更清楚的东西。
沐樊也是一愣,接着洒然一笑,眼中调侃:“还真想睡地上?”
陆梦机顿时僵直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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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夜晚的篝火大会,遗族从旭日初升便开始忙碌,此时已是夕阳西下。
集市内一片喧嚷,说不出是什么异兽的猎物被小车推往神庙遗址。一众兽人皆是乐观的很——既然神庙烧了,不妨废物利用,在上面架了几层烧烤架,各个小队分别负责上油、抹调料、切片、端盘。
明冉挤进来时,正看到陆梦机在烹调一只鹿腿。
此情此景将明冉吓了一跳,戳了一把伸头围观的诺亚:“看看,什么叫模范兽人。”
诺亚扭头,一脸梦幻:“走近点,闻闻。”
明冉凑过去,顿时睁大了眼睛。
空气中弥散着酥脆的肉香,烤架上的小半只鹿腿也不知道抹了什么,鲜香酥脆。禁魔区内物资稀少,向来只有基本的料酒、盐快。明冉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陆梦机如何调味,竟是还能闻到药草香气。
烤架旁边,已是围拢了不少神情恍惚的兽人,吸溜着鼻子喃喃自语。
“这是幸福的味道啊……”
“闻到这只鹿腿子,我好像就回到了北区……”
在一众垂涎欲滴的目光中,陆梦机仍是苛刻的等待了的许久。直到金黄的油脂不断滴下,在火堆里迸溅出火星,才迅速出手切下最鲜美的一处,放入盘中,再将柠草斜切出割面,浇汁,递给沐樊。
火堆周边,口水吞咽的声音源源不绝。
“先垫点,等晚点陈酒出窖,再换个口味。”陆梦机道。
沐樊撕下一块,伸出舌头的一瞬便讶然睁大了眼,丝毫没注意到陆梦机眼神微暗,在唇齿之间逡巡。
下一刻,又是一片切好吹凉的烤肉递到了他的面前。
“阿樊!”明冉的声音远远传来,正看到沐樊就着陆梦机的手优雅进餐。他揶揄的炸了眨眼,沐樊笑了笑,眼神一片干净坦然。
“去地窖吧,”沐樊温言道:“关于迁徙的事。”
几人从人群中穿出,身后便有兽人磕磕绊绊问道:“陆、陆壮士,这只鹿——”
“你们分了吧。”
人群中,霎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地窖的木门打开,神庙里那位老者显然等待已久,诺亚却是在几人之后才姗姗来迟,衣衫凌乱,手指油腻,打了个嗝还是烤肉的味道。
明冉一脸不忍直视,诺亚却是神色自若的点了点头,唯有看向陆梦机时把手指被在身后擦了擦。
“之前猜测的没错,核磁风暴之后就能从禁魔区离开。”沐樊话音未落,几人皆是由忐忑变为狂喜。除了陆梦机——他只要看着沐樊,似乎一直都开心得很。眼神炯炯发光,除此之外表情管理非常到位。
“墨山族一共知道三个出口,几年前修好了荧光路标。只要从南基地出发,步行两天就能抵达。”
诺亚点了点头,向沐樊郑重道谢。如果不是他,遗族想撬出这些讯息显然困难的多:“按估算,风暴会在一周后结束。两天的路程,视情况应该要扎营一到两次——明天我就去让他们准备。”
兽人一向安土重迁,在这里居住了二十余年,屋舍与绝大多数贮藏都无法随他们出去。但却没有一人有一丝迟疑。且就在几日之前,“回家”二字还是奢念。
就连老者都隐隐有泪光,这位带领遗族留存最后火种的上任巫医一声咳嗽,神色慎重:“一定要把猎物处理好了,不能半路引来凶兽。切记,莫出差错。”
沐樊温和道:“无妨,还有龙鹫在。”
老者一愣,点了点头,却是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拍了拍陆梦机的肩膀:“我倒是忘了,能驯服龙鹫——后生可畏!”
陆梦机矜持颔首。
沐樊看向他,无奈一叹。陆尊者果然忘掉了他的六百岁高龄,哪里又算得上后生。不过失忆一次,心态年轻一茬,陆尊者倒也不亏。
禁魔区内,最后一次狩猎的行程被最终敲定,狩猎队将在一日后出发。
诺亚几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地窖外,太阳终于落山。
诺亚率先告辞去做准备,临走时被明冉再三告诫,把那西瓜刀一样的眉毛好好修它一修。
远处,火光成了黑暗里唯一的光源,古老族裔的歌声在整个部落的上方盘桓。
“你们是从南区过来的,一定没有见过篝火大会。”明冉眨了眨眼睛:“先不急,陆壮士,先把药喝了。”
熬好的草药色泽偏灰,陆梦机接过碗,一饮而尽。
“银线子在整个北区都难见,没想到墨山基地里头有这么多。”明冉在一旁感慨。
陆梦机忽问:“墨山基地,离这里远吗?”
明冉这才想起陆梦机的暂时性失忆,托腮道:“最远的那个,如果没有龙鹫,来回也要走好几天呢。”
陆梦机再望向沐樊时,眼里的愧疚显而易见,知道是为了给他抓药,活像个犯了错的小猫崽子。
接近两米高的那种。
沐樊哑然一笑:“你的手就是为救我受伤的。还有,看到那只龙鹫了吗?两天前我被困在基地,你骑着它从天而降,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不记得了。”
“我记得。”
明冉方才发现,失忆后的陆梦机似乎要乖觉了很多,跟在沐樊后面,走哪儿去哪儿。配上那无辜的小表情和极为出挑的五官,简直就连最冷清冷意的雌性都要忍不住驻足多看他几眼。只是他的视线自始至终一直放在沐樊身上。
怪不得阿樊能对他放心,明冉感慨。
“走吧,”他清了清嗓子,促狭道:“有什么话晚上再说。你们可是遗族的英雄,要是不出现,他们可要拷问我。”
门外,小雪簌簌而下,却丝毫无法熄灭一众兽人的热情。火塘内近乎一片赤红,烈酒的醇香将整个部族点燃,巫医与沐樊二人出现时更是迎来了高亢的欢呼。
这厢,明冉犹自在和沐樊讨论草药,双眼因为惊讶而瞪的溜圆:“阿樊懂的真多,阿樊也是巫医吗?”
“略知一二而已,”沐樊道:“在药房待过一段时日。”
明冉露出艳羡的目光:“等出去了,我能去你说的药房看看吗?”
“当然。”
明冉兴高采烈的走了,留下陆梦机仍琢磨着药房二字,记忆里像是隐隐浮现出什么,却模糊不清:“过去,我也和阿樊在同一家药房吗?”
沐樊想了想:“你是上个月才进来的。”
陆梦机点了点头,脑海中迅速构思出一副为追求貌美大夫,某某兽人应聘药房伙计,终得芳心的画面。
“那时候我在御虚药业做执行副总。”
陆梦机迅速将脑补中的貌美大夫改换为位高权重的霸道总裁。
“你是知名影帝。”
陆梦机一顿,只觉得无数信息流错综复杂,甚为棘手。
“有一日,你突然对媒体说,我是捧你出道的金/主。”
格式化之后的陆尊者耳根微红,眼神直直的看向面前的青年。
沐樊抿了一口薄酒,眼中的流光益发诱人,像是带着水汽一般氤氲流转。他一只手撑着下巴,靠坐在皮草上,被火光描摹出了淡色的轮廓,像是最精美的艺术品:“不问为什么?”
陆梦机摇摇头,视线微低与他相接:“如果你是,我一定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你不是,我这么做,一定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虽然是下下之策,”陆梦机又老实巴巴补充:“那时候,我可能没有其他方法见到你。”
沐樊一笑。
他倒是丝毫不怀疑,就算记忆恢复不过来,陆梦机照样能在妖都、在蓝星混的风生水起,就连十几亿影帝粉都看不出其中端倪。
说话间,有一个高大英朗的兽人直直走来,向沐樊绅士鞠躬:“能有幸请您跳个舞吗?”
还未等沐樊开口,身旁男人坚实的手臂就在他肩上揽起。
那兽人见状有些失落,点点头走了,视线却不时依依不舍的落在沐樊身上。
陆梦机顿时想起,遗族之中兽人与雌性可不是一对一的映射关系。篝火大会这种场合,必须要表现出绝对主权,才不会有人骚扰。
火塘边,刚才那兽人与同伴的交谈飘入耳中:“他们还没在兽神面前宣誓过,也不是没有希望……”“得了吧,你是能打过那位陆壮士,还是能打得过沐公子……”
陆梦机一顿,眼神惊异,问道:“我们还没有在兽神面前宣誓?”
沐樊讶然,点了点头。
陆梦机只觉先前的推测再次被打乱。阿樊为他孤身涉险,穿过人群那么自然的吻他,他们甚至还界已同居——原以为他们早已缔结婚姻,没想却仍未将名分落实。
自己竟然是这种不负责任的兽人!怪不得阿樊说他还不是自己的雌性!
“阿樊,”陆梦机忽然开口,郑重握住他的右手,神色从未给有过的严肃。
他的掌心因为紧张而微微汗湿,沐樊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映出男人如刀削般的脸庞。
“我……等出了禁魔区,我就带你去兽神面前宣誓!我会对你负责,用生命去爱你,尊敬你,捍卫你。我全部的荣耀都属于你。”
“请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