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姨娘的心情不好,无非是我之前骂秦钟鸣的那些话,原本我也是不想说的,可秦钟鸣看我的眼神儿就不讨喜,更何况他还巴巴儿地黏着孙嫣梦,就更不讨喜了。
再说,我也没指名点姓地就说谁了,孙木青要怀疑可怨不得我。
哦对了,我好像说了个胸前的痦子,但胸前有痦子的人多了,也不一定就是指的马姨娘啊。
我在心里为自己辩解,而孙明则是继续发牢骚,十句话里有九句都在说马姨娘的不好,可见平日里,他没少在马姨娘那里吃排头。
“夫人平时和马姨娘很要好吗?”我又问道。
方才听沐春的话,好像这马姨娘平日经常跟孙夫人往来,而孙夫人也十分顺着她,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表象是这样肯定是没错了,老癞子以前没少跟我说大宅大院里的腌臜事儿,尤其是这种正房小妾之间,怎么着,这孙府的内院儿难道就是一片祥和?
“咱们夫人倒是个心善的,事事都退让,偏马姨娘就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不说别的,您瞧见夫人身边的丫鬟没?那两个一个叫沐春,一个叫沐秋,意思是如沐春风秋色,都是夫人给起的名儿,再说咱们马姨娘,身边就跟着一个丫鬟,还给改了名儿叫慧春,明摆着就想高咱们夫人一头呢,要不是府上有规矩,估计她还得弄个丫鬟叫慧秋的过去伺候呢。”
孙明又说:“少爷,以后您可得离着马姨娘远一点儿,瞧着面儿上老爷是宠她的,可在府上,说话管事儿的还是咱们夫人,马姨娘顶多就算个宠物,跟那些个鸟儿狗儿什么的一样,老爷心情好了就逗两下,心情不好了,说扔了就扔了,谁也不敢说什么,要说咱们府上真正得宠的,除了那位就没别的了……”
“那位?那位是哪位?”
“就是二小姐的生母啊,可惜是个福薄的,如花似玉的年纪就没了,连儿子也没留下,哎……”
见他又说到了那女人身上,我也没再往下接话茬儿,一个死了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她死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在哪呢。
回了院子,富娃正跟灵花聊得热火朝天的,就连晴雪都被他给逗笑了,可一看见我,晴雪的笑就那么直接地僵在了脸上,连点儿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少爷回来了,晴雪,去把晚膳热一下。”灵花吩咐道,又赶紧过来给我换衣裳。
我抬手挡着她,道:“晴雪不知道我爱吃啥,你去吧,换衣裳这事儿让她来做,大不了我自己做也成,用不着你。”
等我说完这话,房间里的气氛就尴尬了些,连富娃都看出了我是故意的,偏偏灵花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照旧是笑眯眯地应下,然后笑眯眯地出去,一点儿勉强的表情也没有。
反倒是晴雪,狠瞪了我一眼,压根也没近我的身,直接转身往外走,嘴里说着:“我去帮灵花姐。”
“哟……剩子,晴雪咋这么不待见你呢?刚才她跟我说话聊天的,笑的可欢实了。”等我坐下了,富娃这么说道。
“你能耐成了吧。”我鄙视了他一把,有把怀里的荷包拿出来:“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银子!”
话音还没落,一只胖手就把荷包打开了,从里头掏出几个碎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才道:“真的是银子啊?”
“废话,我能骗你吗?”我夺了荷包过来,抓了一把塞进富娃怀里,也没看是多少,说:“你别说兄弟不照顾你,这银子咱俩一人一半,这些是你的,剩下的我自己留着。”
“好兄弟,哈哈,好兄弟没说的!”富娃边揣银子边道:“我娘说的还真没错,这孙府是好地方,你看我刚进来就得了这么多银子,还有俩美人儿……剩子,她俩可比李家小子那个媳妇儿美多了,银子你都分我一半了,她俩你看……”
“想什么呢你?就她俩?一个根炮仗一样,不知道咋就点着了,一个笑面虎,心里想啥都不知道,你敢要?切,好好跟着爷,回头我带你去见见,啥才叫美人,那可是天仙一样的人儿呢。”
我把富娃的兴趣吊了起来,而晴雪和灵花也已经端着饭菜进来了,又是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荤油用得不少,盘子底下飘的一层都是,富娃的眼睛都亮了,看着哪盘肉直吞咽口水。
这几天总是这样的菜,开始吃是新鲜,可也挡不住一天三顿这么给我准备着,我早就有些腻了,就都推给富娃:“来来来,都是你的,慢慢吃,不够再要。”
“够够够,我……嗯……我放开肚皮吃也吃不完这老些,剩子,你可真是掉福窝里了,好吃……”
一顿风卷残涌之后,富娃拍着自己肿胀的肚皮瘫坐在椅子上,一边感叹着应该早点儿过来,一边又畅想着以后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大鱼大肉,美人相陪……
我没他那样好的心态,若说开始的时候对于来孙府我是无所谓的话,那现在我便是抵触了,从心里边儿开始抵触。
这种抓不住看不清的感觉让我恐慌,以前我住茅草棚子的时候,没吃没喝,还挨冷受冻,我也没恐慌过,饿了就偷吃鸡,冷了就钻干草堆里,日子照样逍遥自在,可现在不成了,别人说一句话我要当成两句来听,谁对我好对我笑,我都要先想想这好这笑下头,还有没有别的啥,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两天,我就够够的了。
可是我的户已经落到这边儿了,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盼着那个领了我的“爹”没有这样乌七杂八的东西。
有钱人家的规矩多,除了见面就喝茶之外,再有一个就是睡觉前必须要洗澡,不管什么季节,也不管冷不冷。
我以前也就夏天大热了,才去河里洗一回,村子里的人也大都是夏天洗的勤快儿了点儿,谁家没事儿还要洗澡的?又费柴禾又费水的。
刚收拾了一通,灵花就过来跟我说洗澡水准备好了,还要搀着我过去,这好像也是规矩,就是不管男女,只要是主子,洗澡的时候都得要婢女伺候着。
富娃不知道这个,但看见我去洗澡灵花也跟着,那眼睛眉毛就没停过,一直朝着我飞来飞去的,我脸面儿上挂不住,便对灵花道:“你在这里伺候吧,我自己洗就成了,昨天刚洗过,也没得那么麻烦,冲一遍就成。”
说完,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我抬脚就走了。
到了矮房子里,晴雪刚把沐浴用的东西放好,我也不理她,自己脱了衣裳就跳进水里,拿着瓢舀满水就从头往下浇,连着这么几次我才又出来,整个过程都没用多大的功夫,晴雪还没回过神儿来,我就洗好了。
“还愣着干嘛,快给爷擦干了,大冷的天儿非要洗什么澡……啊……啊啾……”
“奴婢这就来。”
晴雪赶紧找了帕子个我擦身上,又拿了棉袍子披在我身上,我照旧是没理她,抬脚又跑回屋子里,围着那个火笼烤火。
灵花跟我埋怨:“少爷怎么湿着头发就过来了?奴婢给您擦看了,万一明日得了风寒可不好。”
她说着,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块儿白麻布,抬手就给我散了头发擦拭了起来。
富娃看着,眼睛都直了,盯着灵花腰肢的位置不动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剩子,我也去洗个澡,你昨儿个洗了,我还是尾夏的时候在河里洗的呢。”
“后头的矮房子就是,你自己去,那水还热着呢,不够你让晴雪给你换。”
“成嘞!”
刚说完,富娃撩着衣摆子就跑出去了,他这一走,就剩下了灵花和我。
我不说话,只围着火笼暖和,灵花也不说话,只把身子朝我这边靠了靠,她身上的香儿就顺着我的鼻子传到了我心坎儿里。
“少爷,您还跟奴婢生气呢?”她弯着腰,在我耳边儿上吐气:“早上那是老爷特意吩咐的,务必要带您过去,奴婢也是没办法的,奴婢心里是向着少爷,可这里毕竟是在孙府,一切还是老爷说了算,您可不能用胳膊去掰大腿呐。”
“啥大腿?我连人家胳膊都掰不过呢,你也别说好听的话哄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依旧是没好气儿,这几天我算是看明白了,孙家说是对我好,其实还是因为我对他们有用出,要是哪天我没用了,孙家巴不得没我这个人呢。
这就好比我们村里的人给我饭吃,回头见我能干活儿,第二天的饭就丰富了点儿,哪天要是我不帮着干活了,吃的也就随便了,能饱就成,什么搜了吧唧的饭菜都一股脑儿的给我,跟喂头猪没啥区别,还不如我偷个鸡崽儿来的舒坦,最少吃的时候不用看人脸色。
我跟灵花生气,更多的是气她跟那些人一样,原来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姿态,面儿上待我好,实际上……哼!
心里冷哼一声,灵花估计也能感觉到了,对我更加温柔起来,不仅在我耳边儿吹热气,甚至直接坐到了我怀里。
她头靠在我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着我的胸口:“少爷真是狠心要往奴婢心尖儿上插刀子了?少爷先前误会奴婢,奴婢不在意,只要能帮少爷在孙家站住脚跟儿,哪怕少爷真是恼了奴婢,奴婢也是愿意的,可……”
话说了一半就没了,再有就是啜泣声,还伴随着颤抖。
我心里感觉像是被砸了一下:灵花哭了?!
“灵花?”我叫她的名字。
“奴婢就是那心肝儿黑了的人,一肚子的坏水儿,少爷还是别理奴婢了。”她说着就要起身,我心里一慌,赶忙拉着她往怀里拽。
灵花也没有真的要躲,就这么半推半就地窝在了我怀里,拿着帕子抹着眼睛,嘴巴微微翘着,又是另一番的风情。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叫做欲拒还迎,一般初尝甜头的小子都喜欢吃这套,我也不例外,灵花就用这招儿把我治得死死的,要说孙府里头我最听谁的话,得算孙嫣梦,可要说孙府里头我最怕谁,我最怕灵花。
我怕灵花跟我闹别扭。
可我又喜欢她跟我闹别扭,因为每次别扭之后,灵花就像只小猫儿一样温顺,我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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