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希的表情十分严肃，一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纪来听完，整个人就是一愣。
他相信，艾希不会在这种时候，拿这种事开玩笑。
献出生命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清楚。
我…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预见未来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尤其预见的，还是这样的未来。
至此，两个人一同陷入了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味道。
许久。
…
纪来直起身子，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所以呢？”
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虽然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但他清楚，日子该过还得过，卡特还等着复活，不能因为预见了某种结局，就放弃整个过程——况且，这只是一则预言，并不一定会成真。
艾希抬起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纪来自然明白，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于是微微一笑。
“我知道，但我不信。”
说这话时的他，一脸桀骜，眼神里也透着一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硬气。
艾希愣在了那里。
她怎么也没能想到，这个不怎么自信的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纪来并没有在意艾希的惊愕。
他又问了一次：“所以，这终有一战有什么关系？”
艾希这才回过神：“在阿瓦罗萨的预言里，我会帮助你，对抗丽桑卓，还有那些怪物。”
听她这么一说，纪来顿时懵了，心说，合着你祖宗让你帮我，你却要赶我走？
“但预言终归是预言，我不能被预言左右，”艾希接着道，“我要考虑到实际情况，做出最理性的选择。”
纪来明白，她中的实际情况，应该就是部族现在的处境——凛冬的确将至，部族想要生存下去，赶走自己，避免和冰霜祭司的战斗，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可就在这时，纪来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凤凰的约定——除了找奥恩打一件兵器，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加入阿瓦罗萨部族，并帮助艾希击败敌人。
如果凤凰口中的敌人是虚空，那这第二个条件，就和阿瓦罗萨的预言重合了。
这是偶然吗？
也是这个时候，纪来又想起了之前凤凰和奥恩都透露过的那个信息——穿越者不止一个，而是四个。
那为什么预言里没有提到另外三个人？
纪来捏了捏下巴，大脑高速运转。
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四个穿越者，已经死掉了两个——现在，只剩下了他和那个比他长得“好看”的人。
想了半天也没抓到半点头绪的他刚想问去艾希，帐篷的帘子却被掀开了。
掀开帘子的人是蛮王，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猫的壮汉。
“你们…”
纪来猛地一怔，到了嘴边的话也被咽了回去。
他没想到蛮王会把布隆和悠米喊来，可当这两人一猫进来，他才发现，来的不止有他们，还有那位萨满。
这…是什么意思？
纪来被搞得有些丈二和尚。
只见蛮王招呼众人落座，等众人坐定，他才开口：“到你们发挥的时候了，老哥，看你了。”
显然，他这后半句话是说给布隆的。
布隆朝他点了点头，就转头看向艾希：“弟妹啊，听说你要把这个兄弟驱逐出部落，是吗？”
听他这么一说，纪来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找人来劝艾希了。
我的妈…
这有人替自己说话的感觉太难得了…
纪来的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感动。
他看了一眼蛮王，已示感激。
蛮王则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客气什么，都是兄弟，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这娘们儿把你赶走的。
与此同时，纪来还注意到，蛮王的笑容已经重现在了脸上，眼神也不再躲避。
“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艾希瞪了蛮王一眼，对布隆道，“我也没办法。”
虽然感动，但这种场面着实让纪来有些尴尬。
紧跟着，又听那个萨满道：“伟大的战母，您之前不是说过，这是神的旨意吗？我看他也取得了另一位神明的认可，非要赶走他不可吗？”
纪来怎么也没能想到，这萨满竟然也开始帮自己说话，搞得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艾希则镇定得多。
她转过头，看向萨满：“萨满婆婆，族人们的怨言您也听到了，我不能无视！”
“都是兄弟姐妹，我想他们会理解的。”
布隆又道。
“伟大的战母，族人不能理解神的旨意，您还不能理解吗？”那个萨满也没停下，“您难道忘了，葛伦娜族长曾说过，强者，理应行不可行之事。”
在听到“葛伦娜”这个三个字时，艾希的表情明显变了——她没再开口，拳头在桌上死死攥着。
纪来知道，葛伦娜是艾希的母亲，阿瓦罗萨部族上一任战母，在找寻阿瓦罗萨之墓的路上，死在了冰霜祭司手里。
这也是艾希憎恨冰霜祭司的原因。
其实在这之前，弗雷尔卓德的每个部族里都有几个冰霜祭司，名义上是为部族带来医疗、药品，但实际上是为了监管、控制——监管每个部族，这是丽桑卓的命令，一如她将两个姐姐的存在从历史上抹去一样。
“强者，理应行不可行之事…”
艾希小声嘟囔了句。
她眉头紧皱，看样子是在纠结，在挣扎。
纪来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继续呆在这里，会给艾希带来压力，让她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于是，他给蛮王使了个眼神，示意蛮王，自己先出去躲躲，等艾希做好决定再回来。
蛮王朝他点了点头，站到艾希身后，把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纪来则趁机溜了出去。
…
他从帐篷里出来，抬手抹了抹额上渗出的汗滴，可刚一抬头就发现，帐篷外竟围了一大群人——每个人的脸上都还是那般愁云惨淡，看他的眼神也是相当不友好。
那群人见他出来，就作鸟兽散。
这让他很不舒服。
“唉…”
他叹了口气，扬起头看向天空，晴空万里。
要是没有这些麻烦事，生活该多美好啊…
这时，两个爽朗的笑声从帐篷里传来，紧跟着就听蛮王大喊：“快进来！她同意了！她还要让你做她的血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