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和高白愣在了当场,一问六十剑,三问一百八十剑,他们能看见的就只有张三递出的三剑,高白能模糊感觉到其中恐怖的剑意,徐良隐隐约约里似乎有所觉察其中的玄妙,但也远远只是皮毛。
“师伯,你就是冰心李道然?”
徐良现在已经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不太够用了,直到今天他才对站在这个世上巅峰的武夫,多少有了些概念,不说世俗礼法,就算皇权在他们眼中,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要是孙立户没有身后的家族,在涪江河畔他就能一剑斩了陈小猿,管你是什么蛮族和谈使?管你大周皇室有什么良苦用心?我自剑随心意,杀了也就杀了。
就算建安城中有马夫扶苏坐镇,冰心李道然和铁剑张三也能联袂杀来,将整个玄武门给拆成了一片废墟,天子李政也只是敢怒敢言,却并不敢有多少过激的举动,否则他将要付出的代价,将是穷大周一国之力也是难以承受的。
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大多便是如此。
“今日之事,到此也就算是了了,你们两人且先返回长庆侯府,事后我跟张三自会寻来,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跟你们交代一些。”
李道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徐良的疑问,“孙立户的死我们都没想到,张三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若如再逼迫李政,有些事情恐怕就要生出一些变故了。”
徐良黯然,他也知道这其中牵连甚广,就算是强如李道然,有些事情也并非能随心所欲,高白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前辈,你跟我师傅两个人,还杀不了扶苏?”
“事实远非你想的那么简单,若只是要击杀扶苏,何用张三出手?”
李道然摇了摇头,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大周皇宫现在光是精锐飞花就埋伏了六千有余,大内禁军不下三千,甚至在那座钦天监里,大概还有两三股隐晦的气机,比上扶苏也只是微微差了一线。”
“永远不要小看了大周皇室三百年的底蕴,若是真的鱼死网破,我跟张三或许能全身而退,但之外的所有人都只能引颈带戮,这也是为什么天下豪门士族林立,但李家皇权始终从未旁落的原因。”
高白夸装的拍了拍胸脯,“他娘嘞,这皇帝老头儿还真是阴险,这么多人恐怕耗都能耗死你们。”
李道然根本懒得搭理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身子轻悠悠的飘出了鼓楼外。徐良见其远去,这才有些感觉到后怕,自己当时因为孙立户的身亡,便如此冲动的疯狂挑衅大周天子,若不是因为李道然的存在,徐良等到的应该就不是一道圣旨,而是一道格杀令了。
当他们两人走下闻鼓楼,只见八位天驱老将军,各个身着天驱的制式铠甲,双方终于以光明正大的身份相见,天子的那道圣旨,虽然是剥夺了徐良世袭罔替的王爵,但实际上是承认了他天驱共主的身份。
不管是被迫的也好,还是徐良一路强势杀来建安城也好,终归是得到了大周官方的认可,其实这才是徐良此次东来建安的最大收获。
少主变共主,意味着天驱新军终于打通了内情外因,为其再度崛起扫除了一切障碍,这对于徐良和天驱,都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拜见北辰候!”
八位天驱老将军们,披甲而跪,为首的刘鹤难掩满脸喜色。自从宏烈生死不知后,所有人觉得天驱已经步入了末世,他们这些天驱遗老,在朝中也只能算是苦苦支撑,后继无力,直到徐良在雍州闹出了偌大动静,这才让他们的腰杆子硬上了许多。
特别是今日一战,徐良不仅干净利落的斩杀了陈小猿,更是登上闻鼓楼,向天子振聋发聩的问出了三问。
北疆何罪?天驱何罪?宏烈何罪?
这种不说后无来者,但肯定是前无古人的疯狂举动,即便没有得到天子的回复,但也让这帮老家伙们几乎热泪盈眶。
徐良赶紧上前把众老将搀扶起身来,此时已经是入夜许久,他们这身都是天驱上一代的制式铠甲,光是重量就能达到五六十斤,别说透气了,就是让徐良现在穿上都不一定能吃得消,更比说这群七老八十的老将军们了。
“诸位老将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徐良一边说话一边看向轮刘鹤,“侯爷,恐怕还要借你的府邸一用。”
刘鹤放声大笑,“将军这话可就是折煞老夫了,今天是我刘鹤这两年以来最高兴的日子,别的不说,今晚红泥烧管够!”
天驱共主,历来以将军相称,无论王侯。
一行人喜气洋洋的登上了刘鹤的四驾车乘,三十一位天驱骑兵开道,在围观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中,驶离了闻鼓楼。这一夜整个建安注定将是满城风雨,天驱少主击杀陈小猿,孙立户折剑皇城,徐良登楼击鼓三问天子,剑神张三大战扶苏。
这其中任何一件事情,都足以令天下震惊。
两日之后,建安城北门,徐良车架缓缓驶出,得到了天子册封之后,他便无心再多做逗留,特别是昨夜跟李道然一番长谈之后,他已经是归心似箭。
“徐良啊,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下,”骑马走在队伍中间的高白,仿佛有些犹豫的策马上前,对徐良说道。
徐良笑了笑,高白这家伙,那夜见了张三之后,就又被揍成了一副猪头,张三大骂这货太不争气,这么久的时间都只领悟到刹那芳华这么一点剑意,这对奇葩师徒,就连李道然都只能摇头避开。
“我就不跟你们去雍州了,我打算去北边再走动走动,”寻思了片刻,高白才下定了决心说道,只是顶着一副猪头,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在他们旁边的李梦鱼不解的看着高白,疑惑的问,“高大哥,加入天驱不是你一直都想做的事情吗?徐大哥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天驱共主,你们两人正好可以联手啊!”
高白没有答话,难得正经的看着徐良,“我们这一路走来,先是刘黑闼,然后郑狗儿,再到苗陆云、安野狐这些人,我们每次都是被人追的像条狗,好不容易到了建安城,我还差点死在陈小猿的刀下。”
“我虽然没有什么想成为天下第一的豪情壮志,但我这个注定要成为剑神的男人,怎么能一直都这样呢?而且我拿你徐良当兄弟,不比郑狗儿差的那种,所以我思前想后,就不跟你去雍州了,你不会怪我吧?”
徐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高白的肩膀,高白的意思他明白,不入天驱是不想跟他断了这份共患难的兄弟情,毕竟军中只有主次和军规,再无半点其它的东西。
心高气傲的高白,根本接受不了成为自己兄弟的手下,而且对于孙立户的死,徐良是难过万分,高白则是被深深的刺激到了他敏感的神经,他再也不想成为任人刀俎的鱼肉。
张三与扶苏一战,他深得其中滋味。
“猪头白,你不管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你遇到什么,你记住在雍州的一亩三分地上,只要我天驱不灭,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就算你以后杀了天王老子,来雍州,我保证整个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动的了你!”
从都武镇上的偶遇,两人过湖州,经天柱山,出武胜关,再到大闹北疆,搅动起整个建安城的风雨,这一路三千里,他们杀过飞花秘谍,战过郑狗儿,险些联手干掉了苗陆云,重创了蛮族大将安野狐......
这林林总总前前后后,几乎可能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经历不了的事情。徐良的朋友不多,郑狗儿不提,黄沙城的老胡算一个,刘定方自然也算一个,剩下的就只有高白这么一人,可以交心,亦可交命。
“嘿嘿,果然是杀了陈小猿,封侯的人物了,说大话都不带喘气的。”
高白闻言笑道,只是李梦鱼和徐良在他脸上都没看到,那副没心没肺的熟悉笑脸,反而是有种说不出的牵强。
“好了,不用再婆婆妈妈的道别了,照顾好李姑娘,你要是让她受了丁点委屈,当心我学孙前辈,一气斩你一百八十剑!管你是不是什么天驱共主,什么北辰候?”
“希望我们再见之日,依旧豪气干云,再闯它个江湖,三千里!”
高白一骑绝尘策马而出,朝阳的晨晖将他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只听他的声音远远的依稀传来,“若有机会见到郑狗儿,告诉他,我高白必报橘子洲头之败......”
李梦鱼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在她心中高白已经是近乎于家人的存在,骤然的离别让她毫无准备,徐良上前拥住她的肩膀,“高白有他自己的追求,我们应该支持他才对,这座江湖就像孙前辈所说,没有了他高白,也许真的会很寂寞。”
建安城外,长亭依依,佳人远眺。七月天草长莺飞,古道行人络绎不绝,笛声不知所起,随风轻轻飘远,似有离人催。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