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鹤我跟你说,现在徐良那小子就在建安城北门口,朱岩带了一帮老杀才挡在那儿,而且我听说连方宏信那个老不死的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就坐在这里等着?”建安城长庆侯府邸内,几位天驱老将听闻徐良即将进城,再次汇聚于此,而赵黄粱正急不可耐的在院子里来来回回。
“我说赵黄粱,你能不能别转悠了,看得我头晕,”钱大陆有些火上心头,平时养气的功夫早就扔到了九霄云外,“这帮老东西平时跟我们明争暗斗,我们倒也不惧,可现在把矛头对准了徐良,欺负一个后辈,这真是太不要脸皮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说徐良小子进京,肯定有人要闹出幺蛾子,你们都不信,现在好了?被人堵在城门口,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过,我堂堂天驱少主,还没进城呢就被人杀了威风,这他娘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赵黄粱脾气火爆,不分青红皂白,对着这帮同僚就是一顿怒骂。
方宏信可是当世有名的大儒,不仅口才号称天下无双,更是筑书立典,一副要流传百世的模样,在他们眼中,徐良不过刚刚及冠的年轻人,战场上打打杀杀还可以,但怎么经得住这帮老头子的唾沫星子?
“稍安勿躁,徐良在宿州城里当街痛殴李彧的事情,已经在建安城传开了,这群老家伙逮住机会也是正常,只是徐良这小子一路东来,怎么看也不像是莽撞之人,如何就落下这么大个口舌?”刘鹤说起此事也是心头郁闷。
要说跟方宏信斗嘴,他们十个人也比不上别人一个,大多时候都摆出一副秀才遇到兵的架子,根本不给对方讲道理,可如今被人抓住小辫子,就算他想出手,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更何况现在整个建安都盯着他这座府邸,稍微处事不当,后果就不堪设想。
“要我说,李彧那王八犊子就是欠揍,平时看他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坑了我天驱十万精锐,还让他活蹦乱跳的,亏得是他姓李,不然老子早就生撕了他!”赵黄粱已是怒火攻心,说话言语之间难免有些大不敬的嫌疑,“徐良要是遇见了李彧,不敢出手,老子那才是真看不起他,世子揍皇子,天经地义嘛!”
赵黄粱的话让刘鹤忽然眼中一亮,露出个宽慰的笑容,“哈哈,赵黄粱啊赵黄粱,你说了一辈子的废话,也就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好一个天经地义啊!我们谁也不用去帮忙,去了反而是给他添乱。”
“老刘你没病吧?”赵黄粱一愣,伸手就想往刘鹤额头摸去,却被对方一巴掌拍开,只得讪讪说道,“莫不是你年纪大了,胆子却小了?怕了那帮老杂碎?”
刘鹤笑而不语,钱大陆隐约看出些端倪,“你说话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就算北疆沦落,但天驱编制尚在,大周律法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天下所有藩王及世子,未经皇帝召见,私自离开属地,皆视同谋反!徐良那小子现在的身份本来就不清不楚,我们此时出城迎接,岂不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到时候被人参上一本,不仅我们跑不了,徐良和天驱新军都得陪进去!”
赵黄粱这才垂头丧气的闷坐在了椅子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此时建安城北门正是热闹非凡,徐良拽过朱岩的官服,便是一通狂风暴雨般的怒骂,朱岩和这帮老头子显然没反应过来,刚才这家伙还是一副笑眯眯人畜无伤的模样,让人觉得如同软柿子般可以随意拿捏,现在却气势一转,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怎么?你们两个老色胚说不出话来了?”见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徐良好似打了鸡血一样,指着方宏信的鼻子就骂道,“存天理灭人欲?你怎么没把自己给灭了?我问你,你方宏信官居几品?一年的俸禄够买你身上这件襦袍吗?你家在这寸土寸金的建安城境内,有多少亩良田,这又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是不是要本世子给你一一道来?”
方宏信一张老脸忽白忽红,他的襦袍本值不了多少钱,但他家在建安城地界里,确实有不少田地,除了些达官贵人的馈赠之外,许多来路着实无法深究,一时间竟被徐良喷的连连后退,哑口无言。
人群中恰好有几个人,世代都是他方家的佃农,除去每年上缴的粮食之外,基本剩不下多少,也就基本勉强够熬粥糊口,听到徐良这么说,便开始在人群中议论纷纷起来。
其实徐良哪儿知道方宏信身上的襦袍价值几何?反正看起来颇为名贵罢了,更不知他家里有多少良田,只是平时听高白愤世嫉俗,骂的总是那些地主和当官的,于是直接照搬过来,没想到竟让他戳中了要害,心里暗笑几声,脸上却依旧义愤填膺。
“我堂堂天驱世子,陛下亲口御封世袭罔替的北辰王,如今长枪在手,莫说你个区区二品的朱岩,就算陛下亲临,我也是可持枪不跪,你竟敢让我给你下跪?你是置天子于何地?置大周律法于何地?”徐良自幼便是孤儿,街头寻衅斗嘴早已是驾轻就熟,“再看看你这把年纪,能数的清在场有多少人吗?老眼昏花,却贪恋权位迟迟不肯辞官回乡,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你放肆!”朱岩胀红了老脸,却一时半会被徐良这泼皮无赖的手段,气得不知从何反驳,百年老参也再稳不住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只得颤颤巍巍的指着徐良说不出话来。
“我放肆?诸位在场的街坊邻居给在下做个凭证,我光明正大的入城,你们这帮人却倚老卖老,将我堵在城门不得进入,先是当着徒弟的面污蔑我师傅,又出言诋毁天驱,字字狠毒,句句诛心,于我而言如同剜心割肉,我身为天驱世子,岂能与你们善罢甘休?”
徐良一身青衣手持承平,加上他天生面冠如玉,相貌不俗,这一番正气凛然的话,赢得了在场百姓一片喝彩,徐良心头冷笑,哪儿会轻易放过这群老家伙?得理不饶人的继续大声说道,“我天驱驻守北疆三百余年,未曾放蛮子一兵一马南下,江南道歌舞升平,十里红船,建安境内百姓安居乐业,车马走卒琳琅满目,皆是我天驱血肉铸就,岂容你等污蔑?”
徐良这话说的言辞凿凿,围观百姓只听的是热血沸腾,而这帮老头子则被气得浑身瑟瑟发抖,方宏信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正想反驳徐良,可徐良岂会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是一把拽过方宏信,把他想说的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君不见北疆一战,我十万天驱几乎死绝?君不见,十万儿郎皆尽面北而亡?君不见,十万英魂夜夜啼,只恨遗骸不南归?”徐良气机荡漾,吹得青衣猎猎作响,枪势隐隐不发,只是骇的这群老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说我天驱浪费了兵马钱粮?你还说我天驱有何用?若不是我天驱替你们撑起了这身官服襦袍,你们又岂能在此与我大放厥词?”徐良咄咄逼人,枪势瞬间外放出去,把这帮老头呼啦啦的尽数吹翻在了地上,“老而不死是为贼,口出妄言是为祸,贼祸之辈,蛇鼠一窝,也有面皮说我徐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天大的笑话!”
在场百姓先是哄堂大笑,继而拍手叫好,方宏信只感觉到气血翻涌,眼前金星四起,这位被周朝无数读书人奉为大儒的老头,终于是一口气没喘上来,翻了个白眼就直愣愣的昏厥了过去,引得周围人群又爆发出一阵狂笑,剩下的几个老头恶狠狠的盯着徐良,特别是朱岩的眼神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徐良不屑的低头看了他一眼,带着嘲讽的说道,“不管是在北疆还是在雍州,我们那儿的读书人,比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辈,不知道强上多少?有个叫陈世豪的年轻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他敢去刺杀安野狐,还差点成功了,你们?就只会动嘴吧?”
徐良说罢翻身上马,围观的人群自觉让开了一条道路,三十一位天驱精锐,在建安城百姓的灼灼目光中,仰首挺胸的走进了城门,看也没看跌坐在地上,如同灰狗一般的几个老头,脸上满是趾高气昂。
当长庆侯府家仆跌跌撞撞跑回府中,几个坐立不安的天驱老将军们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目光都直勾勾的盯着这小仆,小仆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但也难掩满脸的兴奋之色,结结巴巴的把北城门他目睹的一切都说给了众人听。
“哈哈,我就说徐良这小子不简单啊!”赵黄粱听完后放声大笑,声音把小仆震的耳膜都嗡嗡作响,“那几个把面皮看得比性命还重的老家伙,这下可是彻底身败名裂了吧?”
刘鹤欣慰的吹了吹茶盏,今天的茶水喝起来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香醇可口。
新符二十三年五月底,天驱徐良踏足建安城,于北门口舌战群儒,事后青衣飘然而去,大儒方宏信回府之后吐血三升,卧床不起;礼部尚书朱岩,于府中怒骂徐良“竖子误国!”然后大病一场,闭门谢客,足足半年未曾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