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那个老道士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徐良将老道的话给两人重复了一次,只是隐去了对他们两人的命卦,李梦鱼听完略作思考后说道,“好像他的话都有所指,只是断断续续,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漏掉了?”
徐良顿时感觉到有点头疼,李梦鱼心思缜密,跟高白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高白现在还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的看着两人,根本没听出来老道的话哪里有什么玄机?
“管他那么多呢?既然他对我们没有敌意,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出关,日后若在北疆遇到那个汉子有麻烦,我们帮他一把便是,”徐良打个哈哈,其实他心里对于老道的话隐隐有些不安,可此次借道北疆,再从定州紫荆关南下,已经势在必行由不得他回头了。
高白听罢伸个懒腰,也懒得费劲去思量,招呼了一声就出门回房了,李梦鱼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徐良,又眨了眨她可爱的眸子,笑嘻嘻的说道,“徐大哥,那小女子也回去睡觉了,你好好想想有没有遗忘了什么?”
“好的,”徐良义正言辞的点点头,心里满是忐忑,生怕被这小妮子看出什么端倪来。说起来徐良也是有些奇怪,李梦鱼明明出身青楼,但每次被高白调笑两句,都能被羞得满脸通红,加上当日初遇时她还带着一副假面,似乎在她身上隐藏着不少秘密。
看着李梦鱼款款而去,徐良这才松了口气躺在床上。
夜色渐浓,徐良望着风雪刚休的天空,只见繁星点点嵌在苍茫之中,幽寂而高远,像极了他儿时在北疆时候的晚上,若无大战宏烈也会安静的陪着他眺望星河,那时他说,“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位战死在边关的将士,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所以我们只能胜不能败......”
在徐良隔壁的李梦鱼,也是躺在床榻上,裹紧了被子蜷缩在角落里,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靠着墙壁才能获得些许安全感,她的脑海中不知不觉又浮现出徐良在菏清楼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半分亵渎,干净而清澈。
“娘亲,你说的那个人,似乎真的让我等到了,”李梦鱼喃喃的低声自语,随后就带着甜甜的笑意缓缓陷入了梦境,在那里没有离别,也没有生老病死。
皎皎明月照故人,却问故人几时还?
翌日清晨,三人默契的在客栈大厅里碰面,高白买足了干粮清水,三人简单吃完早饭后,便找掌柜结了账准备驱车出关,掌柜说那几个北疆的汉子,天没亮就已经离开,也没留下什么豪言壮语,只说如果有命回来,就再到此处找掌柜的讨一碗酒水喝。
众人默然,以那几个汉子的修为,甚至连武者都算不上是,此去北疆恐怕大多有死无生,徐良没来由的又想到那个老道士的话,他们真的会在北疆相遇?
武胜关边防搜查的极严,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人私藏违禁品贩卖至蛮族,搜查之后反而不怎么看人就随意的放过关去,毕竟北疆已经沦陷,普通人此时选择过关,其实也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了,蛮子对周人可从来不会讲究什么仁义道德。
他们封信的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徐良三人原本还在因为渔阳的事情有些不安,生怕被人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但边军只是检查了他们的行囊包裹,象征性的贪墨了几两纹银后,便痛快的让他们过去了。
马车驶出武胜关,不出半日光景就进入了北疆地界,大战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但放眼望去处处是断壁残垣,偶尔还有几缕黑烟袅袅而上,路有冻死骨,亦有刀下魂。
看着原本熟悉的山川大地,早已不复当年之景,徐良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情形刺激到了神经,他握紧了布袋中的承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北疆之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非战之过!你们天驱已经为大周,为这片土地流了三百多年的血,你们做的已经足够多,而且雍州新军已经成了气候,整个天下都在看着你们,看着你们如何再守护这片土地三百年!”
李梦鱼感受到了徐良深深压抑的痛苦,自从知道他就是天驱少主徐良,心思通透的李梦鱼每每看到这个才及冠不久的男子,不管是故意的插科打诨,还是看着她有些憨傻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总能感觉到他身上隐隐约约深藏的凄凉。
那不是江南才子为赋新词强说愁故作姿态的幽怨,也不是文人骚客登高望远去国怀乡的思量,那是一种家破人亡,至亲不再刻在骨子的凄凉,试问放眼整个天下,他徐良可还有一个亲人?试问就算整个天下都为天驱打抱不平,所有的悲伤痛楚还不是只能他一人承受?
每每思量到此李梦鱼有些难受,更有些心疼。
“我答应过师伯,有朝一日我徐良必将兵出雍州提枪北上,不为帝王还车架,只为北疆这百万飘无所依的游魂,只为我天驱三百年无数先烈的在天之灵,只为宏烈他一辈子都守在这里,未曾后退半步!”
高白听着车里的对话,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年天驱号称陆战无敌又怎样?他徐良贵为天驱少主又怎样?还不是像条丧家之犬,还不是只得依依北望。
马车再往东奔驰了一百多里地,所到之处几无人烟,尽是萧条和破败,好在蛮族大军主要驻扎在北疆更北的几座大城池里,一路上他们倒也没遇见蛮卒,也不知说是他们运气好,还是蛮卒运气好?
傍晚时分,高白在一间被烧毁的房屋前停下马车,按照他们这种速度,五日之内就能赶到紫荆关下,只是在此之前他们尚有些事情需要做完。
“李姑娘,你说来北疆是要祭拜亡母,不知道夫人葬在何处?”拾柴引火的事情被高白主动一手承担,徐良走到李梦鱼面前低声询问。
“当日我疲于奔命,只得将母亲草草安葬在代州城郊十里外的沙柳林里,如今已经快一年了,”说到此事,李梦鱼埋下头去,尽量不想让人看到她通红的双眼。
“代州?”徐良心中微禀,北疆共有五十余座城池,其中以大北城、石头城、衮州城和代州城四座城池为战略要地,也是北疆最为繁华的所在,距离此地倒也是不太远,只是大城之中,势必有精锐蛮卒驻守,贸然前往实在太过危险。
李梦鱼见徐良略作思索,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面容凄苦好似哀求的说道,“徐大哥,我知道去代州城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我求你带我走这一趟,此去之后李梦鱼怕是终生都难以再回还北疆,我不想让母亲孤苦伶仃。”
“姓徐的,你可想好了再说,咱们这两千多里地,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还怕了他区区蛮子?况且我们也只是去偷偷的祭拜一下,又不闹事,大不了祭拜完咱们就风紧扯呼好了,”高白在旁边生起柴火,眼睛斜瞟着徐良说道。
徐良眉头紧皱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把手中枯枝猛地扔进火堆里,“好!明日我们就改道代州,这偌大的周朝,岂能容不下一个女子去祭拜亡母?”
李梦鱼其实知道,徐良欲言又止并不是因为害怕了蛮子,只是他现在身负天驱少主之名,更背负了重振天驱的希望,他的身上牵扯到了太多本不属于的他的东西,如果他出了什么差池,也许大周格局都会因此改写,这也是为什么飞花秘谍一直紧咬他们不放的原因所在了。
“嘿嘿,这才像是我兄弟说的话,也不枉费本剑神千里护送你进京城,”听到徐良这话,高白顿时咧出了一个菊花般灿烂的笑脸,“顺便还能宰了几个蛮子,日后回到大周也可以跟江湖好汉吹嘘,咱也是杀过蛮子的大侠客了!”
李梦鱼被高白这话逗得破涕为笑,这家伙虽然市侩油滑,但江湖义气极重,不然也不会跟随徐良一路死战,甚至在天柱山内差点丢了小命。
于此同时,有一队蛮族车架正过了开封,顺着官道缓缓朝建安城方向前进,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跟蛮族互为死敌的大周,竟派出了半个营的将士沿途护送,周围更是插满了飞花谍子,不管江湖人士还是商贾标行,统统都被肃清的一干二净。
当中一匹高大的白马上,坐着个鹰眼钩鼻的男子,目光随意远眺,心里却在默默盘算。
“将军,咱们这一路走来,可是狠狠的煞了南人的威风,什么赵钱孙李的狗屁青年才俊,在将军的弯刀下连三五个会合都撑不过去,看来我大蛮挥兵南下的日子不远了,”男子身侧跟着个军师模样的家伙,只见他满脸谄媚,恨不得给这男子牵马持绳。
这个相貌异于常人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蛮族和谈使臣,陈小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