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之道:“文章写作不易,若持有章不足三成,请静候十二时辰。”奉玉怔怔地望着她,喉咙微动,过了许久,他才将手放在她脸上,声音发哑,沉着声唤道:“……秋儿。”
白秋见他认出她来,高兴地眼前一亮,尾巴摇得更快了,一下扑进他怀中,不等奉玉回过神,已将他扑翻在地上。奉玉本来抱着她动作就小心,没怎么用力,被她一推,也就顺着她倒下,然而下一刻,他便感到白秋勾着他的脖子蹭蹭磨磨地亲了上来。
奉玉脑海中“轰”的一声。下一刻,来不及多想,他的手臂用力,不过一瞬就将她反身压在身下,手飞快地扣住她的后脑,头一低,狠狠吻了上去。白秋只来得及“唔”了一下,就被他死死钳制在身下。
要知道这一月以来,他自是始终思念于她,闭上眼便是她笑容满面的模样,思之若狂。
不同于白秋先前主动亲吻时撒娇似的小啄,奉玉一上来便是狂风骤雨、侵略城池。他双腿用力禁锢住她的身体,一手扣住肩膀,一手压着后脑。白秋没能找到一丝躲闪的机会,便被完全困住、吻住,他的鼻尖碰着她的鼻侧,因奉玉握着她肩膀的太过使劲,白秋觉得有些疼,但她被奉玉的气息包裹着、被吻得晕乎乎地也无从分心,只能尽力应对对方落下的密不暇接的亲吻。好不容易找到说话的机会时,白秋便忙拿手“啪啪啪”地拍奉玉肩膀,请求道:“你、你慢点……唔……”
奉玉哪里慢得下来,近一月以来强行压制的焦躁和强烈的思念都在一瞬间爆发,奉玉自己也晓得自己有些失了分寸,白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剩下的声音就又被他尽数收入口中,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
白秋无法,若是她的耳朵有放出来,此时大约已经羞涩地垂了。她只得微微蜷了蜷身子,缩在奉玉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仰头应对适应,只觉得今日这个梦比往日来得真实,真实得令她又高兴,又隐隐有些害怕。于是在两人分开片刻喘息的功夫,白秋捧着奉玉的脸摇尾巴,望着他的眼睛,不禁小声道:“……这回我若是醒了,你要何时才会真的回来找我呀?”
白秋说得很小声,与其说是问他,不如说是自言自语一般的感慨,然而奉玉却听见了。他本还想再吻下去,可这会儿看着小狐狸绯红的双颊和迷蒙的眼神,又听到这一句话,忽然便感到些不对劲来,不禁蹙了下眉头。
白秋叹完气,就又蹭了蹭奉玉的脸,仰起头吻上去,小心翼翼地亲他的鼻尖、脸颊和唇角,继而又壮着胆子去吻嘴唇。也不知她是胆子小还是力气小,亲的动作总是轻轻的,顶多不好意思地吮一下,像偷偷摸摸的小动物。
若是搁在之前,奉玉定是要凑上去将她没做到位的连本带利讨回来,但此时他一愣,却由她吻着而未动,只仍用手拖着她的肩膀,免得白秋掉下去。白秋挂在他身上,亲亲蹭蹭地碰了他一会儿,思维忽然有些发散,就疑惑地四处看来看去,不解地询问道:“奉玉,你的马呢?你今日没有骑马来吗?”
以往白秋梦到奉玉时他总是骑马而归,翻身下马再将她抱入怀中。倒不是白秋有多在意那匹马,只是日日都一样,今日不见她便觉得奇怪,然而左看右看还是不见。
奉玉一顿,扳了白秋的下巴,沉了沉声,方问道:“秋儿,你道我是何人?”
白秋微怔,歪了歪头道:“你不是我夫君奉玉吗?”
奉玉看着她的眼神,凤眼中微有几分幽色。他喜欢白秋口中说的“夫君”二字,但却未就此接受,道:“……我是奉玉。但你可知你认错了人?”
白秋一愣,一时不知所措。
奉玉稍稍一滞,从她身上起来,又将白秋抱起,让她好端端地在自己对面坐好。他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地望着她,只问道:“你觉得这里是何处?你看我,可有什么和平日里不同?”
白秋被他几句话说得不安起来,心脏不知为何开始跳得厉害。她朝四周望望,只见周围的景色都与她睡着前相同。她原先刚睡醒困意还未散,后来又与奉玉纠缠在一起、被他吻得发晕无暇顾及其他,此时一看,这才发觉这里的景色极是清晰,原以为是朦胧的地方连一片叶、一道波文都看得清。天宫花园的湖水水波荡漾,能清楚地瞧见湖边花木在水中的倒影。
白秋呆滞了一瞬,又去看奉玉,只见他五官深刻分明,一双凤眸幽深,眼神中有些她看不明白的意味。
奉玉见她半晌不作声,就又问一次道:“秋儿,你可感觉出我有什么不同了?”
白秋一惊,一时不知所措。奉玉只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回应。
奉玉自然还是奉玉,他这几年是神身下凡,外貌身材皆无变化。只是他历劫时终究是凡人,失了万年的记忆,自己亦当自己是个普通人……即便是同一个人,阅历记忆差了如此之多,此时又是神身,神态总是有些微的差别的,白秋望了一会儿,便发觉奉玉眼中的冷锐之气比她回忆中更盛。
她感觉到他周身强盛的仙气,突然慌乱起来。恰在此时,只听从天宫大殿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白秋下意识地往那里看去,就见一个天兵急匆匆地从大殿方向跑来,看到她和奉玉,便恭敬地一笑,朝奉玉标准地一拱手道:“——将军!”
白秋听到从天兵口中说出“将军”二字不觉一震,虽说奉玉在凡间时就一直被人叫将军,但这会儿说出这两个字的人是天兵,那么意味便分外不同。
然而相较于白秋的吃惊,奉玉却是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他稍稍一顿,先看了眼白秋,便抬眸看向天兵,问道:“何事?”
天兵维持着拱手的姿势,答道:“将军,天帝与华风仙君得知您今日在场,想邀您共饮一杯。”
奉玉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白秋,他在这里的事原本还没处理完,但看白秋一脸茫然、触他的目光又紧张地一颤,坐得又拘谨了几分,奉玉便晓得这小狐狸多半是一时半会儿明白不过来,他若是待在这里,耗时还要更长,倒不如给白秋一点自己的时间好好想想。
故而他对天兵略一点头,道:“好,一会儿我自行过去。”
等天兵离去,他一回头,又问白秋道:“秋儿,你名字当真是叫白秋?住在何处?”
白秋脑子发晕,等回过神来,已慢吞吞地都答了。奉玉将她口中之言记下,只说了句“好”,便道别起身离去。白秋望着他一身玄袍渐渐在路的尽头消失,过了良久才有点回过神。
她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大殿之中,大殿之中仍是弥漫着混杂了仙酒与高涨情绪的暖和气息,她四处扫了扫,不久就在天帝入席所坐的位置周围看到了正在饮酒交谈的奉玉。她四下望望,随便拦了一个看上去颇好相处的女仙,朝奉玉那里指了指,问道:“仙友,你可知那位仙人是谁?”
此时,奉玉不知是不是感到了什么,抬眸往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相貌向来俊美,五官如画,只是一双凤眼颇有锐气,神情总有冷意。他扫她那一眼,给人的感觉亦是淡淡。
那仙子本是被拦住下意识地转身,谁知一抬头看到白秋的长相,饶是天界美人甚多,她也不禁呆了片刻。等恢复过来,仙子见白秋年纪不大,以为她是刚刚飞升上天的仙子,便友好地解释道:“你不晓得?那位便是掌管天庭三十六军的奉玉神君,前一阵子刚刚历了天劫回来,平日里不大露面的呢。”
白秋心里乱跳,明知信上的字不会变,却还是来来回回读了几遍。等回过神,她收了信,赶忙往外走。
白秋又并非真是奉玉在金屋里藏的娇,她生来便是仙身仙骨,想去哪里都可以。虽说神仙下凡游玩不可随意干涉人间事务,尤其还是战争这种大事,可是她看不到奉玉总会心神不宁,担心他会出事,要亲眼看着才好,所以白秋早已打定主意是要跟着奉玉去战场的……只是她晓得自己若是提前打招呼,奉玉定然不会同意,这才没有说。
她好歹也是仙子,脚程要比凡人兵马快上许多。白秋原本准备收拾收拾就去跟奉玉,但此时她却忽然不安起来,想来想去,还是想先知道战争的结局。于是,算算日子确定时间足够后,白秋便离了家,并未立刻去追奉玉,而是转身去了司命星君的仙宫。
……
转眼数月。
塞北已完全入了烈冬,寒风肆虐,冰雪漫山。奉玉与其名下的军队驻扎在避风处,然而饶是已选了相对安稳之地,营帐内仍是能听见“呼啦呼啦”刺耳的风声,帐幕摇晃,似是随时会被这烈风刮走。
奉玉的军帐内亮着灯火,塞外不比长安,烛火也分外幽暗,哪怕点了柴火,室内仍是冰冷得很。文官向奉玉汇报完了今日的军情、军队的状况还有长安来的消息,长呼一口气,那口中的余温就化作了一重白雾。他看了眼坐在桌案后紧蹙眉头的奉玉,不禁顿了顿,唤道:“将军!”
奉玉一顿,抬头看他。
文官笑了笑。
奉玉出征后并无败仗、短时间内连夺数城,战绩可谓辉煌,但许是因近日天气太过恶劣,哪怕是如此卓越的战绩,将军的军帐这里气氛总还是有些凝重。文官看奉玉神情严肃,有意换个好些的话题,好让他宽心,便笑道:“明日过了峡关,便是最后一城了。待夺回这一城,便是江山大定,到时我们回长安,士兵们也可过个好年……此回恰是将军亲自领军的第十次大战,等胜利归去,想来将军的威望必当再升许多,加官进爵的天子册里,将军必将有最华美的一席。”
奉玉听了文官的话,一顿,神情却未舒展,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说得这些话奉玉未尝不知,只是不大在意,比起这些,他更在意战场本身,然而近日他有些头痛,故而心中某处总觉得怪异得很。
事实上,他头痛已不是一日两日,自他这次往北出征起,他的脑袋就时不时觉得痛得很。不过如今出门在外,士兵军心士气皆随他而动,奉玉怕动摇军心,便不曾与人说过,虽说这痛似也不影响他发挥,可终归令人在意。
奉玉想想无解,从袖中摸出一物来,拿在手中摩挲。
这是他出门那日,早晨醒来以后,怀里的小狐狸小心翼翼地塞给他的,交代他要好好拿着,似是她拿自己的狐狸毛做得护身符。这护身符外头是一个小小的绣着桃花的袋子,打开后,便会瞧见装了用不知什么植物的茎系好的白毛。
也她不知是什么时候做好的。
既然是白秋临别前赠的东西,无论是不是护身符,奉玉自是仔仔细细地收着,只当是定情信物。他拿在手上把玩了会儿,便又将它收了起来,转头看向文官道:“今日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
文官行礼道。
他刚才便看到了奉玉手中拿的东西,单是看到那绣着桃花的样式,就能瞧出定是女子所赠之物,想来就是先前那位美得不像凡人的将军夫人赠的。
将军在此时拿出这个,文官隐约猜到是奉玉思家,却不便多言,待行完礼就安静地退了,回去准备明日之事。
……
然而第二日,便是大战。
奉玉醒来时,便头疼得厉害,疼得他不禁狠狠皱了皱眉头。说来奇怪,他虽然脑中钝痛,可思维却仍是清晰不已,身体也没有异状。
因是早就挑好的决胜之日,这天的风雪比之前半月都要小。军队在雪中行进,因他们此前一段时间早已扫荡过附近的敌军,一路上便未曾碰到什么敌人,轻易地过了峡关,又走不久,就在雪中看见了城池坚固的城墙。
奉玉下了令,战旗飞扬,战鼓喧天。大军连着数月还不曾吃过败仗,士气高昂至极,号令一响当即气势大盛,高呼着朝目标之城冲去。然而城内早有消息知道附近有驻军要来夺城,自是十分警戒,听到号响就反应过来,飞箭如玉一般从高墙上射下,一时间城内城外斗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