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之道:“文章写作不易,若持有章不足三成,请静候十二时辰。”
副将听见奉玉同他说话,脸上微微露出了些笑意,抬眼望向奉玉,眼中尽是敬慕之情。
如今上古时留下的神君不多,奉玉便是其中一位,也是最年轻的一位。他应战火而生,生来便可掌兵,曾是天帝手下的干将,战无不胜,待天庭成立后,便由他掌天庭三十六军天兵天将、执管人间将才,是名副其实的战神兼将神,亦是天下兵士仰慕之人。
奉玉神君常年与刀光剑影为伍,掌得又是万不可意气用事的凡间战事,性情自是冷硬了些,但战争本就不同于风花雪月,一丝一毫都疏忽不得,稍有松懈便是城破人亡,唯有奉玉这般沉稳不苟的性子方能担此一位。不少外头的神仙只道奉玉是冷面将神、一枚杀星,觉得他不好亲近,但他们这些天兵天将日日与奉玉相处,自是知道神君万年来从未错过,对他敬重得很,否则又如何会早早齐聚在此,等奉玉回来。
副将高声道:“恭喜将军回天!”
“恭喜将军回天!!”
听副将如此说,其他兵将立刻反应过来,登时吼声震天,方圆百里内的仙宫都能感到云层被天兵天将弄得震颤了一下。
奉玉本是刚回天,还有几分恍神,但突然听到这么一番吼,他又会过意来,心中感动,对所有天兵笑了下。只是奉玉此时终究是有些心不在焉,等谢过他们的迎接,他便短暂地合了眼,刹那间,凡间的记忆便涌了上来。
此番他是奉天命下凡。天道想要天下合,因而由他化为凡身定下十场大胜,定完方归,算来也不过几年光阴,本来平常得很,用不了多久就会淡忘,只是其中有数月……竟是与他万年所历尽不相同,犹如一成不变的光景之中忽然开出了一朵海棠花来,叫人难以释怀得很。
女子憨娇,时而活泼,时而含羞。她说话时喜欢扯他的袖子,也喜欢偷偷玩他的头发。他办公时她便乖巧地坐在一旁,不敢打扰他却也不愿意离开。她亲密时总有几分羞涩,却又高兴同他亲近,近处看她睫毛修长、眼眸乌亮,脸上泛着绯色,笑起来有说不出的甜意。她唤他“夫君”之时,他又何尝不是心动得很。
她说她是个仙子,是个狐仙,然而奉玉并未在天上见过她。
奉玉睁了眼,又垂首看掌心里随他回了天的护身符。他还是凡人时自然没看出什么,可是此时却能瞧出端倪。
护身符里装的是白狐贴着心口的命毛,以仙草捆着,附了仙气,可去百祸、辟百邪。仙狐不大换毛,拔起来是生疼的,且又是命毛。只可惜小小一只狐狸,哪里挡得住一位神君的天命劫。
“将军?”
副将见奉玉良久不言,还以为他是刚回天身体不舒服,有些担心地上前询问。
“可是属下有什么未曾准备周全?您是否现在就要回仙宫?”
奉玉回过神,抬眸问他:“长渊,可否劳你去替我接个人。”
副将一听甚是振奋,忙问:“将军吩咐便是,是何人?去何处接?”
说着,便做出要记下的姿态。
奉玉答:“我在凡间娶的夫人。”
副将一个踉跄,就算好端端地站在平地上,也差点没摔死,以为自己听错,脱口而出又重复一遍道:“——何、何人?”
奉玉却未答,只是看着这枚护身符半晌不语,神情看不出情绪。他脑海中浮现的是那数月来小狐狸的音容笑貌,无数的拥抱、亲吻还有甜蜜的话语,她若是以为他死了,定是要伤心,需得快点接回来。若是可以,他定是要亲自去,但这会儿刚刚回天,仙术还未平稳,要去也能去,但未必就比天将快。
况且……
这时,只听副将继续不可置信地问道:“在凡间娶的夫人……是个凡人?”
仙凡不可相恋,这是犯天规的事。副将听到奉玉一说是在凡间娶的,当时便心头一紧。
“是仙子。”
奉玉抬头答道。他想了一会儿,终是不大确定他凡间这一遭临死前,意识模糊中看到的是真实还是幻象,便道:“你派两队脚程快的,兵分两路去寻她。一路去我塞北我交战之城,若是没了踪迹就在附近找找;一路去长安将军府,她若是没走,应当在内院。”
“是!”
副将长渊饶是心里惊得要命,却还是领了命,急忙去天兵中挑人。
……天兵天将下凡不同于回天,总要耗个一日两日,故而奉玉纵然焦躁,却也只能等着。然而两日后长渊归来,神情却有些古怪。
“将军。”副将道,“将军府中无人,塞北城前倒是被刨了个大坑,但我们在附近问了,也没有寻到人。”
奉玉见他一人回来已经愣了一瞬,心中忽然觉得焦躁,但他强行克制下来,努力令自己平静。天兵过去毕竟已经花了些时日,错开也是有的,不必着急。
奉玉道:“……那劳你再去管仙籍的天官那里查查,问一个叫白秋的仙子。”
副将领了命,遂又去了。
……
另一边,那日白秋在塞北城前刨雪三尺,却没有找到奉玉,脑袋一片空白,却不愿想他当真是死了,自顾自地刨着。
那支金箭飞来时她本已经看见,想用法术拦住,谁知竟然未能成功,再想过去救人已经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奉玉死去,又眼睁睁看着奉玉消失,刹那间心痛如绞,茫然无措。
她自己也不知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何事,凡人死了哪里会这样随便消失的?她自是愿意相信奉玉肯定还活着,可又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只得埋头刨坑,见真的寻不到了也不愿意走,就伏在坑里躺着。
白秋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一个团子埋在雪里,后来哭着哭着就没了意识,等再醒来,竟已经是在家中,一睁眼,面前就是个年轻男子。
“你可算醒了。”
眼前的男子生得俊俏,笑起来也温和,额间有一枚红印。
白秋唤道:“哥、哥哥……”
玄英听她叫人,不禁抬手敲了敲白秋的脑袋,笑道:“还好还认得人。”
苏文之不太确定这是不是个能问的问题,因而问得分外小心,不过白秋倒是没有在意。
她眨了眨眼,回答道:“十七。”
文之:“……”
白秋想了想,进一步补充道:“如果算虚岁的话,过完年便是十九了。
说着,白秋不禁微微垂了眸。
其实她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她与奉玉的关系。他们在凡间的确是拜了堂结了夫妻,可奉玉回天后……且不说两人在仙籍上没有一点关系,他既然是神君,就不可能承认这样草率的婚事。以前是夫妻,但现在已经不是,白秋自不可能再用“夫君”来介绍他。
她是十六岁的时候遇见的奉玉,因奉玉后来出征,便未碰上她深秋时十七岁的生日。
她还没怎么在凡间过过节,本来……是盼着奉玉回来和她一起过年的。
白秋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几分失落之色,不过想到文之仙子还在眼前,她还是飞快地收拾好了表情,努力高兴地说明情况道:“文之,你不要担心。神君他是来助你的,应该……”
然而这个时候,苏文之从听到她年龄时脑子里就只剩下一排“夭寿”,哪里还听得进她说得别的话。虽然白秋比她本来以为的大一点,可根本没大多少!
等回过神来,文之已经一脸严肃地摁住了白秋的肩膀,打断她的话,张口道:“我兄长去世那年,我刚刚及笄,是十五岁。”
“……嗷?”
白秋歪头,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