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两炷香时间,带发僧人敲完木鱼,佛语声止,他转过身子,缓慢睁开双眼,那是一双缺少眼珠的眼,僧人轻声数了十个数,伸手示意陈良人走近几步后,这才笑道。这一笑,让欲逃离现场的陈良人彻底松一口气:
陈良人不由自主的摇头道:“抗不住,没人抗的住,南唐皇朝没人抗得住。”
陈良人没有违背本心,回答了“没有”。
佛道两家数千年的恩怨叫人头疼,凡是收弟子,必问对佛道看法。
陈良人自打化身作人起就经常跟着杜老翻山越岭,日落西山时喜欢听杜老说大道理,杜老问,陈良人每次都摇头,所以少年自幼虔诚。
陈良人掏出早准备好的宝石珍珠,回答道:“应该很好。”
陈良人笑着点头,笑容略有所思。
带发僧人拂袖一挥,禅房顿时灯火通明。
很奇怪的一幕,四字分两行,怪的很,字里行间给人一种“平和静心”,字迹不如大师般龙飞凤舞,但光是“平和”的感觉,相信就已经非常人能及。
陈良人默不作声。
陈良人接过没书壳的佛经,站起身子,对着带发僧人躬身行礼,轻声道:“我姓陈,名云归,看着我腰间长刀前辈可能不信,自北海一百三十万里寻仙来,前辈知道顺月北去十万八千里的地肺山吗?”
陈良人稍作思顿。
陈良人摇头不语。
少女心中隐约难安。
络绎不绝。
密雨当中风景奇美的桃花街随处可见鲜红热血。
清瘦少年注定无缘得见,否则他可能会明白,初见杜子房和腋下夹书的老者时,他们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往日极美的长安十里桃花街现在白骨堆满地,莫说观赏行人吓破了胆,即便是守护桃林的张家修者都煞白着脸。
桃花街入口处,有两位行人走的很慢,神奇的是没人能看清他们的动作,仿若说书客口中徒手擒真龙的仙家手段,常人不可远观亦不可亵玩。
十里白骨,世俗凡人看来,便是当年徐青覆灭北唐皇朝的情况,惨绝人寰。
茶一盏,酒一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杜子房对着老者而坐,他将白扇撇了腰间,并不准备把它拿出来摇,此刻他和老者坐于这里,凡夫俗子们不敢靠近一步,十里白骨鲜血当中,唯有杜子房如同寒松独立。
跟杜子房不似师徒反像知己,年轻时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老者面色波澜不惊:“子房,你这南唐第一谋士可曾有算计过自己还有多少时日?振兴南唐四百年,今只去一百载,你还得等三百年。”
杜子房轻笑道:“师傅说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曾指点迷津,子房不敢相忘,只是师傅莫再自欺欺人,您应当明白,囚禁带发僧几十年,南唐第一谋士随着带发僧宏愿随了天地,长安只有杜子房,执拿白扇虚度光阴的杜子房。师傅辈分高清净祖师数辈,鬼谷家第三代嫡传弟子,南唐道观欲夺莲花不死身,子房出手拦截,南唐道观都罢手了,您还放不下?”
他倒一杯茶,茶水溢到桌上,依旧在倒。
一壶茶悉数流露桌面,老者站起身子,目光顺月北方望去,神色夹笑,道:“有其心必有其行,修士鄙夷凡夫俗子蝼蚁不是,殊不知自己猪狗不如,诸子百家的根在东胜神洲,南唐道观终究还是杂种,不正统。”
老者喝完茶,把茶杯倒扣,反问道:“收他为徒,带发僧人肯引漫天紫雷吗?”
老者转身看着北海方向,思索良久,方是哈哈一笑:“我记得子房你入仕为官时曾有三年牢狱之灾,他寻仙问道自然有拦路猛虎,你求功名利禄,他要长生不朽,你怕狡兔死,走狗烹,他惧无仙缘。”
他回身重新坐下,笑道:“可能吧!”
老者点头道:“也许是。”
老者望将整座长安城上空撕裂的漫天紫雷。
长安倾盆大雨,唯有清心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紫雷撕裂了高墙,大雨冲散九洲要塞号称“仙人难夺”的城墙。
滚天雷。
清心庙得竹林大贤赐名,自身又有一尊真佛的美传流芳百世,平日里救济苍生,深受百姓爱戴,带发僧实力恐怖硬抗紫雷绰绰有余,长安十里桃花街,若非因头顶紫雷,不至于满城众生绕道而行。
其实杜子房知道,带发僧怕的不是整个南唐,也不是南唐道观,而是南唐道观手中掌握的南唐气运。
杜子房顿住身形,回身一笑,道:“比起看他颠覆阴谋阳策,我更好奇他会如何夺舌尖舍利!”
杜子房忽然神情肃穆,指着清心庙:“师傅要看的好戏开始了,我要看的还早。”
杜子房边走边说:“张冬雪这厮的梦想有点棘手,想睡徐青看上的女人,难。”
“难,还得照办。”
陈良人痛苦咬紧牙齿,紧锁眉头,眉心泛生莲花图案,盘腿坐于蒲团,双手平放于膝,紧闭双眼,身体气机犹如猛龙过江,何等狂躁不安,周身气机自丹田起,灌及全身的血液,被推向眉心以及双眼,最后一声哀鸣冲出体内,包裹住陈良人全身。
陈青牛猛的站起身子,双手紧握拳头,眉心莲花变得耀眼,低头沉闷的一声哀鸣。
陈良人想要仰天哀嚎,始终顾及着什么,白雾灼身堪比烈火,只能沉闷哀鸣几声。
他记得北海杜老所说罗汉有四境,相对修者七大境界,四种罗汉,金身不惧天地雷罚,饮其血食其肉可立地成圣。金刚罗汉,自身含道,天地不及。罗汉,一坐春秋万年,弹指渡苍生。金刚,凡间刀枪不入,力能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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