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年后,各项工作都启动起来。星期一晨会,其中一项议题是新年招聘计划。
被搁置讨论的意大利项目驻地现金失窃事件,再次被提起。
陈池知道,陆晴是去是留在他一言间。
他是项目的后方总协调人,陆晴和安吉她们是他直接派出,他的陈词对她们的考评至关重要,也只有他,肯为陆晴说两句。其他人都无所谓一个人事部的小员工,而与会的胖经理,唯唯诺诺,只管别人说什么就什么,根本不会保陆晴这个直系下属。
陈池知道,他附议说不要了,公司今天下午就可以拟一则招聘启事,寻一个接替者,给陆晴一个月时间辞工。他说留着,也能留,毕竟证据不足。
许霜降曾梗着脖子,骂过暧昧二字。
陈池垂眸默然片刻,沉声道:“这件事,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查清楚,那么现在再拿出来说,恐怕难以服人,我建议留岗。”
他下班的时候,穿过广场,沿街走向转角处的面包店,那里有许霜降勉强爱吃的一种面包。
“陈哥。”
陈池一回头,陆晴满脸绽笑,紧走上来。
“怎么今天走这个方向?”陈池笑问。
“我去买袋面包当早餐,你也是?”
“嗯。”
“真是巧。”陆晴眉一弯,笑得俏皮灵动,说话间微有喘息,大概刚刚走得太急了,让人听了心生不忍。
陈池放慢了脚步。二月初,倒春寒,这时间半昏不昏,暮色才拢起,陆晴的靴子跟敲在石板路上,哒哒哒地透出一股欢快劲。
“黛茜,嗯……每年过完年,好多人都偷偷准备跳槽。你有这想法吗?”陈池调侃道。
陆晴走路间的轻喘声突然像被吞进去了,她打量着陈池,明显惊疑不定,说话的语气也小心翼翼:“陈哥,是不是公司……”
“没有,那件事过去了,你安安心心上班。”陈池走了两步,沉吟片刻真诚地说道,“不过,以后如果有更好的机会,你可以慢慢留意一下,毕竟我们做一份工作,除了赚薪水,还想有更宽松的环境和更好的发展。”
陆晴今年工资没涨,职级也没有上升,她低着头不说话。
陈池顿了顿,说得更明白:“工作方面,积极认真一点,做下去没什么问题。我是觉得,主动性掌握在自己手里,任何事进退都更灵活。”
“哎,”陆晴抬起头来,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想过一点的。”
陈池笑起来:“也用不着太刻意去找,好机会有时来得很突然,平时稍稍盯个眼就行。”
许霜降下班后,习惯性地到了电影院超市那里。
陈池的威胁还是发生了作用,她是不愿让父母知道她这些糟心事的。
这天她花了十分钟在超市楼下吃了一碗热干面,去电影院逛了一圈,发现没看过的电影只剩下两三部,就觉得也没必要天天不停歇地看,缓一缓来日方才吧。
她回家,恰和陈池前后脚到。
许霜降有一点明理,虽然她夜里把陈池赶在卧室外,白天却从不锁上卧室门,任由他拿衣服寄放被子。陈池下班回来,一脚奔进卧室查看,见里头无人,脸色就不好看,他把面包袋子放到了许霜降的床头柜上,方便她一回来看到,心忖今晚必须郑重警告。
大门有响动,陈池转出卧室探头一瞧,见到许霜降在换鞋。他打量几眼,缓下声主动问道:“晚上吃点什么?”
“我吃过了。”许霜降径直走向卧室。
“那我就自己煮点汤圆,你要不要再吃几个?”陈池也不求答案,自行多煮了四五个,直接端进去,仍然放到床头柜上,“妈做的汤圆,一直不吃掉,坏了就可惜。”
许霜降浪费啥都不舍得浪费自家妈妈亲手做的东西,虎着脸没应声,自顾自收拾着。
“不够锅里还有。”陈池觑了她一眼,略等等,她没有反应,他便出去了。
过一会儿,许霜降坐到床沿,瞥了一眼面包房的纸袋子,手指捏着袋的边缘,脖子歪过去瞧一眼,扁扁嘴没理会,端起碗,哈呼哈呼地把汤圆吃了。
外间,陈池一个人坐在餐桌上,低头吃着,勺子碰到碗沿,发出了伶仃细碎的一声脆响。除了这只碗,他面前空空如也,没盘像样的菜,这晚饭实在是简陋之极。
许霜降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到厨房把自己的碗洗了,再一看灶台上的锅,里头飘着白白浑浑的煮汤圆水,心里其实是很不安定的,老想顺手把锅也洗了,好让厨房看起来整洁点,但她终究硬起心肠不管。
谁煮谁洗,她再也不想做免费的家政保姆。
陈池紧跟着进厨房,刚靠近水槽,许霜降就要出去了。
“以后还是回家吃,外面吃多了不好。”他抓住时机叮嘱道。
许霜降板着脸没搭茬,回卧室捣鼓一阵手机电脑,九点多便去洗漱,然后关门睡觉。
陈池在小书房,听到哒的上锁声,扭头望一眼。
日子便这样过了。
许霜降下班后不再游荡,待在家里,大半活动范围局限在卧室,陈池则拥有小书房和客厅。他们的晚饭基本各自解决,在家里不太交流。
陈池认为这就是让时间证明,冷一冷也好,待争执中的戾气和暴烈慢慢散尽后,再恢复到以前模样,现在不冷也不行,他们俩说不上几句,许霜降就顶杠。
许霜降其实很糊涂,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没个策略,所有的反应都是应激反应,但凡陈池提到什么能让她联想到陆晴,她瞬间就炸。陈池保持沉默,她就缩在卧室里郁郁失神,有时候索性把工作带回家,闷头研究组培配方。
她是一个不能长久忍受腌臜和混乱的人,人不在家也就罢了,一旦在家,眼角扫到旮旮角角,便不能默许灰尘一日日覆积,于是她开始拿着抹布擦桌椅地板。
当然,做这些家务时她都避着陈池,通常在陈池没到家前就清扫完,她不动他的任何东西,但是不会漏下清理他用惯的书桌台面和睡惯的沙发。没办法,漏下一两样,她总觉得清扫程序有瑕疵,左右都不得劲。
脏衣服更是从来都混在一起洗。许霜降安慰自己,只是把陈池的衣服从洗衣篮转扔到洗衣机滚筒里去而已,不然他的衣服就要霸占洗衣篮很多天,滋生细菌,传播到她呼吸的空气中。
所以,许霜降挺看不起自己的。她对陈池嚷嚷得凶,气愤他为什么帮别人卖劳力,而她却要拖地板搓袜子。事实上,悄无声息地,她依然揽着拖地板搓袜子的活。
现在只剩下做晚饭这个项目上,许霜降还用力地摒着,坚决不伸手。但是,社区附近的饭摊几乎都被她光顾过了,很快被她的肠胃厌弃,照这个趋势下去,她一旦熬不住要自己下厨房,很有可能会做成共享晚饭,毕竟一个人的食材量确实极难把控。
也许,日子磨到后来,依旧举案齐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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